“我聽說養女鬼的多,養男鬼的少之又少,怎麽這裏還有養男鬼的呢?”姥爹問道。


    “男鬥鬼人喜歡養女鬼,女鬥鬼人則喜歡養男鬼。這有什麽稀奇?”廢鐵莊家說道。


    “可是我沒有看到一個女鬥鬼人。”姥爹又環視一圈。


    廢鐵莊家笑道:“為了避免男鬥鬼人使壞,女鬥鬼人往往也打扮成男人模樣。”


    “男鬥鬼人使什麽壞?”姥爹問道。


    廢鐵莊家搖搖頭,笑道:“男鬥鬼人一生孤獨,又不能跟自己養的女鬼相好,所以看到女鬥鬼人的時候難免會有非分之想。女鬥鬼人養的鬼如果相當強悍,那還好,別人有非分之想也不敢輕舉妄動。如果女鬥鬼人在鬥鬼場慘敗了,那她回家的路上必定遭到其他男鬥鬼人的伏擊。”


    姥爹又問:“那隻要看到男鬼的主人,便知道其主人是女人了,女扮男裝也沒有用吧?”


    “你沒有養過鬼鬥過鬼,所以不知道內情。男的養女鬼,女的養男鬼,那隻是絕大部分情況。也有男的養男鬼,女的養女鬼的。能打破常規的人往往本領非常了得,常人不敢惹。我剛才跟你說的那個擂主老頭,你絕對想不到他以前就是養男鬼的。在他之前的一個擂主則是一個養女鬼的女人。那個女人是擂主,自然不用掩飾,因為別人鬥不過她。所以打扮成養男鬼的男人,別人也不敢輕易對抗。”廢鐵莊家解釋道。


    “這裏有多少女扮男裝的?”


    “我也不知道。我說過了,我隻關心鬥鬼的結果。”廢鐵莊家攤手道。


    兩人說話間,台上抽簽已經完畢,有兩個女鬼已經走上高台,南北對峙。一個女鬼一身綠色,穿著如富家女仆,長得也不錯,但時不時將舌頭伸出,有些不雅。


    廢鐵莊家介紹道:“這南麵的女鬼非同小可,據說生前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女仆,可惜後來跟主人家的少爺偷偷相好,暗結珠胎。老爺發現後責打羞辱,又讓少爺娶了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斷了她的念想。她一氣之下懸梁自盡,怨氣濃重。因為死前被吊,呼吸不暢,所以你看她總伸出舌頭。”


    另一邊站著一個身穿暗紅色旗袍的女鬼,頭發盤起,高貴冷豔,臉上有淡淡的妝容。對比那個綠衣女鬼,可以看出此女鬼生前地位不凡,頗有一點高高在上的架勢。旗袍開叉處露出的大腿讓台下的人偷咽口水,兩眼放光。


    廢鐵莊家又介紹道:“恰好今晚的兩個女鬼我都有一點了解。北邊這個看起來有些冷豔的女鬼也不可忽視,據說她生前是一位師長夫人,地位很高。可惜後來師長在戰鬥中犧牲,敵方攻入師長家,將她抓起來,一個排的士兵輪流將她侮辱。事後她用剪刀割脈,流盡血而死亡。如果你仔細看看,可以看到她手腕處的傷疤。要不是在鬥鬼場,你很難看到她的傷疤,平時她是極力掩飾那裏的傷疤的。”


    姥爹仔細觀察,果然這暗紅色女鬼雙手稍稍拘謹,與她的氣度不配。


    那個聲音嘶啞的人又說話了:“兩位鬥鬼已經上台,各位可以下注了!今晚莊家有七位,分別在七個不同的桌子麵前。七位莊家根據他們自己的判斷,會給出不同的賠率。除了這兩位鬥鬼的主人之外,各位可以選擇在不同的莊家那裏下注。鼓聲一次,買定離手!鼓聲二次,各就各位!鼓聲三次,鬥鬼開始!”


    台下的人頓時亂了起來,分別去不同的莊家那裏下注。莊家都帶有助手,不需自己動手收錢記賬。


    廢鐵莊家湊到姥爹耳邊說道:“依我看,綠色鬥鬼雖然氣勢上不如暗紅色鬥鬼,但這場必定是綠色鬥鬼贏。但我會把暗紅色鬥鬼的賠率提高,吸引大家買暗紅色鬥鬼一方。”


    姥爹感覺到廢鐵莊家的氣息異樣,略一遲疑,小聲問道:“既然綠色鬥鬼氣勢不如另一方,那綠色鬥鬼應該會輸啊。你把暗紅色鬥鬼賠率提高,一旦暗紅色鬥鬼贏了,你豈不是要賠死?”


    廢鐵莊家道:“剛才我說我看氣勢強弱來判斷輸贏,但特殊情況下除外。今晚這鬥鬼場上的兩個女鬼則屬於特殊情況。”


    “為什麽?”姥爹問道。


    “因為她們倆的死法不一樣,所以怨念不一樣。綠色鬥鬼上吊,怨恨的是別人,是老爺或者少爺的薄情寡義。她頻頻吐出舌頭,是因為身份地位較低的她不在乎自身形象。暗紅色鬥鬼割腕,怨恨的是自己,她怨恨自己身子被人玷汙,覺得自己沒能為師長丈夫守身。她對傷口藏藏掖掖,還沒能放下自己的身份地位。”廢鐵莊家停頓片刻,又道,“一個是怨恨別人,一個是怨恨自己,你想想,兩者之間誰爆發的能量會大?”


    姥爹讚賞道:“你小小年紀,卻世事通明啊!那我去別的莊家那裏買綠色鬥鬼。”


    廢鐵莊家抿嘴一笑。


    姥爹撥開眾人,在別的莊家那裏買了綠色鬥鬼贏。


    聲音嘶啞的人敲起了鼓。買定了的已經回到高台前,猶豫不決的終於下定決心扔下了錢,聽天由命。


    下注的過程中,姥爹被那些人的大手大腳嚇了一跳。別看大多數人穿得不怎樣,下注的時候手裏的錢卻是不少。以前在畫眉村時,常聽到羅步齋抱怨說某某村的誰誰誰沒錢還賬沒錢買穀種沒錢養婆娘孩子,就是有錢賭博。此時姥爹深有感觸。


    下完注回到廢鐵莊家旁邊,第二遍鼓聲已經響起。


    兩位鬥鬼的主人已經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麵,雙手趴在高台上,神情嚴肅而緊張。這鬥鬼可不比鬥雞鬥狗鬥蛐蛐。鬥鬼如果在台上戰敗,鬥鬼人的身體和精神也會重重受挫。鬥鬼人在訓練鬥鬼的過程中,往往精神和血肉都有連通,如長在身上的手或者足。一手被斷或者一足被截,對本體的打擊也是不小的。


    不少鬥鬼人失敗幾次後會精神失常,或者血脈幹枯而死。


    第三遍鼓聲響起,台下的人立即興奮起來,吆喝不止,髒話連篇。鐵籠子裏的鬥鬼們也擠到了靠近高台的一麵,盯著高台上的動靜,有的緊張,有的興奮。鐵籠子上的竹溜子急忙從頂上溜下,又爬到了一台機器上。那裏的視野更加開闊。


    原地站立了許久的兩位鬥鬼聽到第三遍鼓聲,終於開始挪動腳步,在高台上緩緩繞圈。


    “上啊!快上啊!”


    “撲過去!直接撲過去!”


    “打!打!打!”


    有人拚命呐喊,恨不能自己上去跟鬼鬥。


    有的人則不懷好意地喊:“扒掉她衣服!”“把旗袍撕掉!”


    被擠在人群和高台之間的鬥鬼的主人聽到後仿佛受了啟發,用手捶打高台的鐵地板,對著那個綠色鬥鬼嘶喊道:“對!撕她旗袍!撕開她!”


    廢鐵莊家一笑,湊到姥爹耳邊說道:“撕扯衣服這雖然是野路子,但那暗紅色鬥鬼太好麵子,說不定真能起作用。”


    姥爹深以為然。


    在眾人的慫恿呐喊下,在主人的催促下,兩位鬥鬼終於開始試探對方。綠色鬥鬼先嚐試抓對方的衣服,暗紅色鬥鬼張嘴一吐,一陣黑色霧氣從口中噴了出來。綠色鬥鬼急忙躲開。


    姥爹想起小米能用屍氣傷人,料想那暗紅色鬥鬼吐出的也是屍氣。不過台上的屍氣隨即散去,對比小米可以凝聚成形的屍氣來說太弱了。姥爹心想,倘若小米站在高台上,必定輕易拿下對方。


    綠色鬥鬼又發起攻擊,張開雙手直接朝暗紅色鬥鬼撞去,速度快得驚人。


    暗紅色鬥鬼稍作躲避,待綠色鬥鬼來到近前,突然伸手抓住綠色鬥鬼的手往後一甩。她想借綠色鬥鬼的力量讓對方直接撲出高台。


    綠色鬥鬼見勢不妙,刹不住地衝到高台邊緣後突然雙腳奮力一蹬,將力量改變方向,身體往上而去。她如輕盈的蝴蝶一般飛到了掛在井壁的倒吊女屍上。她雙手抓住女屍的腳,腳尖踏在女屍的下巴上。


    眾人忙扭頭朝上空看去,紛紛拍手叫好。


    綠色女鬼騰出一隻手去解開女屍腳上的繩索!


    “她這是要幹什麽?”姥爹問廢鐵莊家道。


    “借屍還魂。”廢鐵莊家淡淡道。


    女屍腳上的繩索解開了,屍體失去束縛,往下掉落。女屍下方的人急忙躲開,生怕屍體砸在自己身上。


    綠色女鬼將腳尖從女屍下巴滑到頸後,用力一勾。女屍便如上釣的魚一般被甩起,然後改變方向朝下麵的高台摔去。


    高台附近的人立即往後退。有人罵道:“別他娘把屍體的腸子血水摔出來了!”


    確實,這具女屍已經開始腐爛,如果從高處摔到鐵皮地板上,肯定會像豆腐渣一樣摔得粉碎!


    那暗紅色鬥鬼似乎也怕腐爛的血水濺到身上,急忙撤步往後退。她的主人在台下撕心裂肺地喊道:“別退!別退!你要迎上去!給我迎上去!”


    可是高貴出身的暗紅色鬥鬼對腐爛血水有天然的抗拒之心,她沒有理主人的警告,依舊往後撤步。


    飛翔的女屍直逼暗紅色鬥鬼而去,將她逼到了高台邊緣。她已無退路。


    女屍幾乎挨著暗紅色鬥鬼落下,卻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站住了,仿佛是壞了的木偶一般,手腳扭曲,腦袋外垂。綠色女鬼已經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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