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曉笑了。其實她倒是盼著清昱吃點苦頭,不然他不長教訓!


    兄妹二人趕到時,清昱正和一少年在日頭低下站著。清昱才九歲,比那少年矮了半頭多,可瞧瞧臉上的傷,他可比自家弟弟多得多了。


    方才還想讓他長教訓,眼下清曉心裏鬆了口氣。沒吃虧就好。


    大致問清情況。原是私塾見新入學的清昱年紀小,有意捉弄。清昱隨了母親,急脾氣仍是一觸即發,吵不過,便動手了。


    其實這個年紀的孩子打架都是正常的。但是清昱下手是又準又狠,人家不樂意了。


    也不知道他跟誰學的……


    正感歎著要去找夫子,隻見夫子出來了,笑容可掬地對著身後人道:「您慢點。」


    清曉抬頭一望,明白了。還是不是跟他學的!


    「世子爺,小孩子吵鬧都是常事。我們也不知曉這孩子和靖安侯府的淵源,您多擔待。」


    江峴神色平和,笑道:「這話該我說,畢竟他也有錯。但我還是不得不提:德者,才之師也。您是夫子,不能重才輕德。學生出言不遜,您也有責任。若非如此,今兒這事也不會發生。」


    「說的是,說的是。」夫子點頭,笑應。「老夫失職了。」


    江峴淡淡一笑,左手反剪身後,右手修長的手指搭在刀柄,看似輕鬆卻讓人生畏,靠近不得。他下了台階,一眼便看見了默立的清曉,眸色忽而一亮,上前。


    可還未靠近,清讓迎了上來。


    江峴笑容一頓,挑了挑眉,含笑道:「兄長也來了。」


    「不敢承受你這聲‘兄長’。」清讓冷道。


    江峴不驚。轉而對清昱笑道:「沒事了,跟兄長回去吧。」


    清昱雖對他有氣,可終歸沒理,低著頭朝兄姐去,半路,被清讓攔下。


    「道歉了嗎?」清讓聲如其人,溫潤和煦,而此刻有點嚴厲。


    清昱擰著小眉頭看著兄長,忿忿道:「是他先口出惡言汙蔑我的!」說著小拳頭又攥起來了。


    江峴斂容,也道:「不是清昱的錯,為何要他道歉。」


    清讓沒看他,拉著弟弟:「我是讓你給夫子道歉,私塾學堂,豈是你淩辱之地,聖人教誨都忘了嗎,遇事便要動手?你是讀書人,不是莽夫,暴行解決不了問題。」


    「都讓人欺負到頭上了,還要拿聖賢禮儀忍嗎?」江峴突然冷道了句,下頜微抬,清冷地看著清讓。


    清曉突然反應過來,江峴雖生在武勳世家,可他是庶出,原走的仕途路子。後兄亡繼其位,又跟了首輔,才放棄文做了錦衣衛。


    錦衣衛本就名聲不好,清讓這話裏話外都透著言外之意。


    江峴繼續道:「我朝崇尚禮教,那邊塞屢屢侵擾,便讓我們拿禮儀和冷刃去搏嗎?」


    倒是有點道理。清曉看了他一眼,視線對上,他眸光微動似有淡淡的笑意,看得清曉趕忙錯開了。


    「強詞奪理。」清讓哼道:「那是武將之職,清昱不過是書生。」


    「參軍是文官,可他運籌帷幄論的也是兵法。」


    「兵法講的也是策略,非魯莽行事。」


    「你怎知清昱沒講究策略呢。他孤身一人抵四個,可不是誰都做得到的。」說著,頗滿意地看了清昱一眼。清昱認同,又不想和他親近,憋得左右不是。


    清讓還欲還口,清曉趕緊拉住他。論學識,他二人不分伯仲,可論「歪理」他辨不過江峴,自己可是領教過的。


    「大哥,走吧。你難得回來,還沒見父親呢。」


    清讓看著妹妹,沉默半晌,隨即柔和笑道:「好,走。」


    於是拉著弟弟,給夫子道了歉,三人離開。才一私塾大門,江峴也跟了上來,貼在清曉耳邊道:「今兒事出突然,來不及給你買糕了。」


    清曉微怔,他是清昱的事耽擱了。消息可倒靈通。也是,他是錦衣衛嘛,怕連自己的舉動都在他掌握中。


    她想說什麽,見前麵兄長目光一直未離自己,隻福身道:「謝世子爺幫了清昱。」說罷,便奔兄長去了。


    江峴知道她有話要說,情急去拉她,卻被清讓一個淩厲的眼神攔住了。二人對視,不見火光,但見冰封萬裏。


    看著遠去的三人,江峴俊逸的臉晦暗不明,眸色愈深。不能再等了,必須把她重新接回來,寸步不離……


    遠處藍呢轎上,旁觀看戲的譚沅昊冷笑,修長的手指一甩,撂下轎簾道了聲「走」,轎子穩穩起步從小胡同裏消失了。


    轎子裏,譚沅昊不住搖頭暗笑。


    看來自己猜的沒錯,這姑娘果然對江峴意義非凡。還道他無懈可擊,原也有軟肋啊。並且,還牽出了個阮清讓,這戲是越來越好看了……


    正想著,轎子突然一晃,停了下來。


    譚沅昊喝了一聲,皺眉,掀起轎簾朝外看。隻見一小姑娘摔倒在地,無辜地眨著一雙桃花眼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譚沅昊微怔,又看了看通往自家的路,忽而一笑,下了轎子。聲音慵懶魅惑,笑容脈脈似含了情意般道:


    「阮小姐,可摔疼了?」


    「酌茗,給阮小姐上茶。」小客堂,譚沅昊招呼,目光毫不掩飾地打量坐在官帽椅上的清妤。


    小姑娘身著桃粉羅衫,頭簪金絲海棠,襯得嬌豔的小臉白裏透紅,羞澀,卻依舊從容淡定不失禮儀,頗有大家閨秀的風度。


    不過想來也是,雖庶出她好歹也是出身書香,和清曉同樣是阮府的小姐。


    不過同樣是小姐,這行為可就天差地別了。


    譚沅昊掃了一眼她的腿,問道:「可傷到了?要不要尋府醫瞧瞧?」


    「謝譚公子,不必了,不礙事。」清妤垂目謝道,眼睫輕顫,一副欲說還休的模樣,好不憐人。她低頭的臉頰,倒是有幾分像她的姐姐,隻是比她姐姐氣色好多了。


    「阮小姐這是打哪來?」他含笑問道。


    「我本是要去找表妹敘舊,不巧她隨舅母出門了,我隻好回來,半路便……」


    「便撞上我了。」譚沅昊語氣佻然地接了話。


    清妤心頭一緊,忙抬頭解釋道:「我不知道是您的轎子,怪我,走路不小心。」


    「哎!」譚沅昊輕歎了聲。「這如何能怪你呢,要怪也是轎夫,衝撞了小姐,該賠不是的是我啊。」他語調抑揚,尾音魅惑一挑,似他慵懶的笑,把人心都揉得發酸,酸得發甜。


    清妤不禁望向他。他五官精致俊逸,像上好的玉器雕刻打磨出的,多一分則多,少一分則少,溫潤而高貴,即便看著都覺得是一種享受。看著看著,清妤竟有些癡,直到下人把茶水端來,她才失神地垂下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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