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良坐在我的麵前,緊閉雙眼,麵無表情,肚子上還纏著詭異的樹藤。我仔細查看,他沒有任何知覺,甚至沒有呼吸,任憑怎麽搖晃都沒有反應。


    外麵大門傳來激烈的撞門聲,真要被他們闖進來,看到陸良死在這兒,不是我的錯也是我的錯了,到時候真是掉進黃河都洗不清。


    大門堅持不了多長時間,我咬了咬牙,現在多揭穿一點秘密是一點,否則稀裏糊塗更糟糕。我快步來到那口蓮花鼎前,用手摸了一下鼎身,熱熱乎乎的,裏麵像是燒著什麽東西。


    鼎口蓋著蓋子,從縫隙處往外冒黑煙,外麵咚咚砸門,內室還死了一個人,整個氣氛又詭異又是緊張。我實在忍不住,騰空來了一腳,踹在鼎蓋上。


    那麽大的蓋子頓時挪動了幾分,散發出股股白色的煙氣。我用袖子擋著鼻子和嘴,探頭往裏看。


    裏麵亂七八糟一大團,好像有很多黑色的藤蔓互相糾纏,盤根錯節,形成了一層層說不清的東西,看著頭皮發麻。


    裏麵太熱,散發出來的蒸汽到了臉上,也不知有沒有毒,我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正要縮頭回來,就聽外麵“咣“一聲巨響,門打開了!


    我腦子嗡了一聲,也不知是抽風還是怎麽的,我竟然第一反應是鑽進這個鼎裏。房間裏確實沒有藏身的地方,正猶豫的時候,腳步聲到了門簾外麵。可可著急地喊:“哥,哥,你在裏麵嗎?”


    陸良的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那條樹藤落在地上。外麵聽到了聲音,可可更是著急:“哥,你不說話,我進來了啊。”


    我掃了一眼陸良,他的樣子和外麵被抽空了精氣神的那些人差不多,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又覺得不可思議。這時,可可著急地說:“我進來了啊,我進來了。”


    我來不及多想,順著鼎身爬上去,一咬牙跳了進去,回頭把鼎蓋拉回去。


    剛拽回原位,就聽到外麵進來了人,可可像是瘋了一樣:“哥,哥……”我不用看,也大致能揣摩出外麵什麽情況。


    鼎裏就跟蒸籠似的,那叫一個熱,我渾身難受,幾乎是瞬間衣服就濕透了。現在畢竟是冬天,外麵還套著厚厚的衝鋒衣,我滿頭大汗,呼吸困難,眼前一陣陣發黑。


    抹了把臉,勉強看,鼎裏全都是樹藤,盤根錯節根根糾纏,每一根都像是手腕那麽粗細。我站在這裏都站不穩,深一腳淺一腳,雙手緊緊抵著鼎身,勉強維持住平衡。


    外麵有人說:“可可姐,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廢物!”可可大罵:“把我哥趕緊抬出去,讓他呼吸點新鮮空氣,找老範看看怎麽回事。”


    “範大夫現在在地上,不在這裏。”那人說。


    “我不管,趕緊的!廢物一個個。”可可怒極。


    好像有好幾個人,在抬著什麽東西出來,想來是陸良。我靠在鼎身,被蒸得渾渾噩噩,欲仙欲死。還在咬牙支撐著,心想他們怎麽還不走。


    可可道:“快,檢查一下屋子,看看那小子藏哪了,抓到他,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腳步聲雜亂,在鼎的周圍走動,我現在甚至盼望他們能發現我,把我拽出去就用不著受現在這個活罪了。


    就在我昏昏沉沉的時候,就聽到有人說:“可可姐,都看了,現在隻有兩個可能的地方。我們睡也不敢動。”


    可可問哪。


    那人說:“一個是這口鼎,還有一個是裏麵的密室。”


    我迷迷糊糊聽著,原來這房間裏麵還有密室。


    “陸堂主曾經說過,沒有他的許可,誰也不能往裏進。”那人說。


    “都什麽時候了,我去看裏麵的密室,你們把鼎蓋打開,搜這口鼎。”可可吩咐。其他人應了一聲,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這時候腦子已經蒸糊塗,下意識往下麵鑽,想藏在一大堆樹藤的裏麵。扒拉了片刻,那些人已經到了鼎口,正在一起搬鼎蓋。


    我的動作速率越來越快,把樹藤都扒拉開,終於露出下麵的東西。我這麽一看,本來混混沌沌的腦袋刹那間清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一大堆藤蔓的最下麵,躺著一具屍體。是個女人,渾身赤條條的,整個人已經植物化了。


    整個人的身體呈深黑色,表麵竟然有很多植物才有的豎條紋理。那些樹藤都是從這個人的身體裏生發出來的,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這個人就是所有樹藤的“根”,它是一切的根本。


    我又想起剛才看到陸良的古怪感覺,現在念頭也愈發清晰,陸良並不是輸入者。我一直以為那些被抓的修行人,他們是輸出者,樹藤把他們的精氣神和法力都抽走了,然後陸良再吸收進自己的身體。


    但是現在來看,並不是這樣,陸良也是一個輸出者!也就是說,他也在做出犧牲。那麽多的法力,那麽多的精氣神,都被吸哪去了呢?


    我的目光落在眼前這具屍體的身上,難道全讓它吸收走了?


    這個人的臉被好幾重樹藤遮掩,我把這些樹藤挪開,終於露出了屍體的這張臉,麵部還算清晰,能看清五官。等看到這個人是誰時,我渾身都涼了。


    它竟然是白寡婦?!


    白寡婦已經死了,身體發生異變,變成了一個植物,而且身上長出了很多的樹藤。我都傻了。就在這個時候,上麵的蓋子開了,一股熱氣噴出去。外麵人來了一句國罵,緊接著一張臉探進來,他正要喊什麽,我從下麵猛地站起來,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下來吧你!


    那人慘叫一聲,被我拉進了鼎裏,他連連大叫想站起來,可這裏藤蔓糾結,想起來哪有那麽容易。我緊緊按住他,一拳一拳打上去,把他打的鼻口竄血。


    其實這人身強力壯,未必就能輸給我,但是變故太快,到現在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


    我們這麽撕扯,壓到了下麵白寡婦的屍體,白寡婦這麽一動,旁邊亂七八糟的樹藤像是受到了某種應激反應,都開始往回縮,把白寡婦藏在深處。


    白寡婦雖然死了,還緊緊閉著眼,但是屍體卻在樹藤的保護下進行某種蠕動,像是僵硬的蟲子,一點點縮進樹根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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