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拉進深鼎裏的這個人,也看見白寡婦屍體,嚇得往後縮。我騎在他身上,一拳一拳打著。他無力掙紮,連連告饒:“兄弟,兄弟,咱倆無冤無仇,我就是謀口飯吃。別,別打了。”


    我搖搖晃晃站起來,抬頭往上看,鼎上麵竟然還趴著一個人,正居高臨下偷窺。見我的模樣,那人嚇得一縮脖,竟然把鼎蓋蓋上,大聲喊可可的名字,說發現了。


    可可的聲音傳來:“在哪呢?”


    “那小子摔在鼎裏,我把蓋子蓋上了。”


    可可明顯有些驚疑,然後發狠道:“封死蓋子,憋死他!他出不來悶死在裏麵,跟咱們都沒關係。”


    “這個,這個……”那人猶豫。


    “滾開!”可可應該是爬了上來,隨即蓋子響動,她的聲音傳進來:“姓沈的,蓋子的插銷我已經全部插死,你就在裏麵慢慢憋著吧。”


    我一聽就急了,在裏麵跳起來用手打著蓋子,蓋子發出砰砰的聲音,沒有挪動半分。


    我把外衣脫下,渾身汗出如漿,用最後的力氣喊:“這裏不光我,還有你們的人,你眼睜睜也看著他悶死嗎?”


    和我一起悶在鼎裏的這個人也在喊:“可可姐,是我,這裏太難受了,趕緊放我出去。”


    可可置若罔聞,像是沒聽見一樣,她對外麵的人說:“我哥怎麽樣了?”


    “已經送出去了,正在找範大夫。”


    可可道:“這裏收拾收拾,咱們走,這地方你就當沒來過。”


    他們往外走。我和鼎裏這個人也不打了,現在我們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為了同一個目標,活下來。我們一起拍著鼎身,苦苦哀求,外麵傳來腳步聲,隨即是門簾撩起的聲音,可可和其他人都走了。


    那人坐在一大堆樹藤上,麵露絕望,開始脫衣服。我也熱的不行,也在脫,那人時間不長就脫光了,可還熱,把身體貼在那些樹藤上。


    他在叫,這些樹皮涼,舒服,好舒服。我扶著鼎身蹲下,摸著樹皮,別說,確實涼快。身上巨熱,而掌心冰涼,那感覺美不勝收。


    這個人完全沉浸在樹皮的清涼上,緊緊抱著,周圍的樹藤越纏越多。我本來也想學他的樣子,可眼下這個場景實在有些詭異。他臉上微微笑著,十分滿足,整個人慢慢陷進下麵的樹藤裏,像是沉浸了沼澤。


    我頭皮發麻,眼見得他一點點消失。與此同時,在鼎的另一邊,白寡婦的屍體竟然慢慢浮出來,被樹藤送了出來。


    我眼皮跳了跳,竟然一時都忘了熱。白寡婦的屍體最終浮現出來,奇怪的是她身上的樹紋條理在慢慢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的深色斑點。


    我嚇得往後退,靠著鼎身,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整個人被巨大的恐懼所淹沒。白寡婦屍體上的那些樹藤慢慢在剝落,最終全部脫離,這時的屍體變得極其浮腫,滿是惡心的斑點,一張臉麵目全非。


    我忽然意識到,她真的變成屍體了,脫離了剛才的樹化。這是怎麽回事?


    我想起什麽,艱難走過去,扒拉開那些樹藤,在最下麵看到了剛才那人的一張臉,他臉上還保持著舒服的笑容,閉著眼睛,皮膚上出現了很多樹紋。


    我輕輕用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麵,還有一些輕微的呼吸。我浮現出一個極為可怕的推論,他好像和白寡婦換了一個位置,他們之間的狀態也互換了。也就是說,這個人正在被樹化。


    我腦子嗡嗡響,趕緊拽他,把手伸進去抓住他的肩膀:“朋友,朋友,你醒醒。”


    那人滿足地喃喃:“舒服,好舒服,好舒服。”貼著樹藤更緊了。我眼睜睜看著那些樹在和他的表皮融合,一點點紮進去,細小的枝條鑽進皮膚下麵。


    我又招呼了兩聲,他根本不搭理我,像是在做一場無比愉悅的美夢。我嚇得手都在抖,整個地方透出的詭異和恐怖,讓人渾身難受。


    我站起來拚命打著上麵的鼎蓋,根本無人搭理,這裏沒有外人,蓋子封死了插銷,我永遠也出不去。


    我渾身汗如雨下,卻不敢脫衣服,怕自己的皮膚上也纏上這些樹藤,也變成大樹的一部分。


    怎麽辦?我要掛在這兒了嗎?


    這時候突然“砰”一聲,像是打開了紅酒瓶蓋,我嚇得一大跳,看過去,白寡婦屍體上一個斑點爆裂了,裏麵竄出一股黑血,整個鼎裏充斥著腐臭的味道,加上這裏的高溫,能把人熏死。


    我急了,拚命打著鼎蓋,根本白費力氣,緊接著白寡婦的屍體再一次發生爆裂,有個斑點也爆了,一股說不上來的酸臭再次充斥整個鼎裏。


    我急眼了,不是困死而能活活熏死,可鼎蓋插死了,又能怎麽辦。我也是逼得沒招了,把上衣全部脫掉,然後把胳膊貼在樹藤上。


    樹藤果然開始圍著我的手臂開始纏繞,我抬起手拉著這些樹藤往上走。樹藤像是聞到屎味的蒼蠅,追著我的胳膊走,慢慢來到了鼎蓋下麵。


    我用胳膊使勁兒頂著鼎蓋,樹藤纏在我的胳膊上,遍布鼎蓋下方。我感覺胳膊又癢又疼,樹藤滲透進胳膊的皮膚裏。


    我不知道在哪讀過這麽一篇文章,說植物小芽別看很嫩,但是力道很大,能頂開自身重量多少倍的泥土。受到這個信息的啟發,我在做一個嚐試,能不能讓這些樹藤把鼎蓋給擠開。


    具體怎麽搞,我沒有任何計劃,隻能嚐試著做。樹藤已經把我的右臂緊緊纏住,不知是不是精神作用,就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往我的胳膊裏進。


    我渾身發抖,腦子不太清楚,下意識用拳頭砰砰打著上麵的鼎蓋。有一瞬間我竟然睡著了,整個過程可能也就五六秒鍾,但是我卻做了一個時間跨度感覺二十多分鍾的夢。


    我夢見無數的黑煙,像是一個個人,表情或是猙獰或是柔和或是平靜,在往我的胳膊裏進。那是一股股黑色的能量,已經遍布在我的胳膊上,想要往身體的其他部位延伸。


    我特別恐懼特別痛苦,想甩動胳膊,把這些黑煙甩出去,可那些黑煙凝聚成一個大的意識,變成了一個人,在我的胳膊裏獰笑。


    這一瞬間,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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