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家的老太婆,不僅鬼裏鬼氣的,而且手上的功夫真的不弱,鉗製的我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就這樣硬被她們給拖到了荒村的東邊,我原本一個勁兒的想要避開青蘿,可現在卻望眼欲穿,滿心巴望著青蘿突然出現,能給我解圍。到了這地步,我突然覺得,跟青蘿過日子,也比被抓到皮家坳強。


    可是,心裏越是巴望什麽,就越是失望。荒村這裏常年都不見人跡,青蘿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老太婆把我從荒村拖到河岸邊,好幾裏的路,期間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到了河岸邊,老太婆打了個呼哨,隨即,黑暗中跳出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甕聲甕氣的應了一聲兒,然後把岸邊一條小舢板給推下水。我被推到船上,三個老太婆也先後上船,舢板緩緩調了個頭,逆流而上。


    在這種季節裏,駕船逆流而上,需要非常強勁的臂力和豐富的經驗。駕船的漢子和鐵塔一般,臉龐也是黢黑黢黑的,胳膊比我的大腿都粗。


    我心裏一個勁兒的犯嘀咕,看著皮家這些人的舉動,她們分明是有備而來,專門跑到荒村這裏等我的。我就很奇怪,青蘿能一路找到我,這些皮家人也能找到我,到底是誰透露的風聲,又是誰能把我的行蹤揣摩的一清二楚?


    三個老太婆嘀嘀咕咕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皮家坳的人看上去就是做個糊燈籠的小買賣,實則還是江湖中人,滿嘴的黑話切口。我的脖子像是要被卡斷了,趁著她們說話的空當,跟老太婆商量道:“這已經到了船上,我又跑不了,這樣掐著我,是要把我掐死?”


    “付千燈和你,真是師徒倆,都一個德行,嘴硬。”製住我的那個老太婆冷哼了一聲:“求我放開你,口氣還這麽硬,究竟是你求我呢,還是我求你呢?”


    老太婆說話不客氣,我骨子裏那股倔勁兒也上來了,幹脆就不再理會她。


    “算啦,總不能真把他給掐死。”另一個老太婆說道:“他就是繩上的螞蚱,跑不掉的,得留個活口。”


    抓著我的老太婆總算是鬆開了手,我揉了揉脖子,心裏已經有了打算。河灘上沒有幾個人會在汛期將到的時候,徒手下水,那和找死也沒什麽區別。可事情到了這一步,我總覺得無論冒多大的風險,都比被她們抓到皮家坳好得多。老太婆鬆開我之後,我不動聲色,暗中尋找機會,準備從船上出其不意的跳下去。


    那個鐵塔般的壯漢掌船嫻熟,力氣又大,小船在激流中竟然還算平穩。三個老太婆又在碎碎叨叨的嘀咕,我悄悄深吸了口氣,趁著她們相互交頭接耳的間隙,身子一翻,就要從小船上翻落到水中。


    可是,我半邊身子剛剛翻下去,陡然間覺得衣領一緊,整個人頓時就懸空了。我使勁甩動雙手雙腿,勉強扭頭看了看,就看見鐵塔壯漢一隻手輕輕鬆鬆的揪著我的衣領,正齜牙咧嘴的衝我笑。


    “小子,咱們那個不是在江湖混了一生的人?你這點小九九,真當看不穿你?”那個始終對我橫眉豎眼的老太婆噗的啐了口唾沫,說道:“黑虎,這小子不老實,拿繩子綁了,綁結實點。”


    鐵塔壯漢騰出手,把自己的褲腰帶解下來,緊緊捆住我的雙手。我被重新丟回船上的時候,所有逃脫的希望刹那間灰飛煙滅,肚子裏一個勁兒的冒苦水。


    “小子,你這又是何苦呢?”那個拿錢收買我的老太婆說道:“在這裏好好的把事情說了,大家各走各的路,你非要硬頂著不出聲,真到了皮家坳,會有你什麽好果子吃?不怕告訴你,咱們皮家,就屬我們三個是最和善的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接老太婆的話,心卻一通狂跳,這三個老太婆都和鬼一樣,就這還是皮家最和善的?


    那個叫黑虎的壯漢駕了半天船,幾裏之外,是河道最急最險的一段,就算黑虎這種好把式,估計也難保萬全。他駕船靠岸,在河段東邊停下,三個老太婆下船,黑虎一把將我給提了起來,扛在肩上。他的力氣特別大,我好歹也有一百來斤,黑虎扛著我卻渾若無物。


    一行人朝北邊走了不到二裏地,黑虎又打了個呼哨,不多久,一輛毛驢車就從前麵顛顛的奔來,皮家人果然有備而來,水路陸路都有準備。幾個人上了毛驢車,繼續向北,路途中,黑虎把我看的很緊,再沒有找到任何機會,到了正午前,驢車就到了傳說中的皮家坳。


    皮家坳距離河灘其實很遠,估計得有三四十裏,那是一個不算小的山坳,隻有一個入口。現在正在盛夏,天氣熱的要死,然而,一入皮家坳,四麵八方就蜂擁過來一股一股森森的涼意,渾身上下的汗頓時落了,緊跟著,身子竟然冷的開始發抖。


    一片山坳裏,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墳頭,因為亂葬崗的墳無主,所以全部沒有墓碑。偶爾能看到三兩棵樹,樹葉子是墨綠色的,行走之間,遠處的墳頭隱約還能見到一閃而過的黑灰色的野狗。


    我的頭皮又緊了一圈,皮家坳名不虛傳,要是換了普通人,連皮家的家門都還沒見,走到這兒估計就得嚇尿。


    “寶少爺,到了這兒,還不算真正進了皮家,你若是改了主意,如今還來得及。”那個自詡和善的老太婆勸道:“現在說了玉頂爐的下落,我們三個,還能做主,把你給放了,真要是回到家,很多事,可就不是我們說了算的。”


    “我連玉頂爐這三個字還是頭一次聽說,你叫我說什麽玉頂爐的下落?”我預感到,要是去了皮家,可能真的和老太婆說的一樣,會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然而,那個什麽見鬼的玉頂爐,我的確一無所知,打死我也說不出來。


    “唉,天作孽猶可活,人作孽不可活啊,你抵死不說,那就隻能把你帶回去了。”


    黑虎扛著我,大踏步在山坳的邊緣行走,橫七豎八的墳頭,沒有兩千座,也有一千座,一直走到山坳的最北邊,墳頭少了,地勢明顯被人修過,開辟出來一塊一塊較為平坦的地,蓋著一座一座青磚綠瓦的房屋。


    皮家坳跟個鬼村似的,瞧不見人。黑虎扛著我,從兩排房屋走過去,走到頭兒,有一個扇被半埋在地下的門,看著和地窖一樣。黑虎推開門,把我帶下去。這果然像是一處地窖,陰氣特別重,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怪味,就仿佛肉放臭之後的臭味,還有香火木灰味混雜在一起,聞了就覺得惡心。


    地窖的一邊,有幾個十字木架,黑虎把我丟在木架下頭,自己坐在一旁休息。不多久,從地窖的階梯下來了一個人,是個看著有五十多歲的男人,瘦幹巴勁的,長著一縷山羊胡子,下巴上還有一顆黑痣。


    “二爺。”黑虎站起身,甕聲甕氣的打了個招呼。


    “這就是,付千燈的徒弟?”那個被稱作二爺的癆病鬼上下打量我一眼,問道:“聽說,嘴巴硬的緊?”


    “反正什麽也沒問出來。”黑虎咧嘴笑笑,說道:“我們自己也不敢隨便處置,就帶回來交給二爺發落。”


    “我專治各種嘴硬。”癆病鬼卷了卷袖子,轉身從對麵的刀架上取了一把半尺多長的彎刀,說道:“黑虎,把他捆到剝皮架上,我有許多年沒做活了,不知道手藝生疏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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