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鏟挖土的聲音不時從廢墟裏傳出,一陣一陣的聲音,就好像鏟子直接挖開了我的胸膛。用不了多久,黑虎他們在地磚下的土層裏挖不到東西,我就會遭殃。


    “黑虎!”皮二爺等的心焦,壓著嗓門問道:“找到沒有!”


    話音一落,我就聽見臥房的廢墟裏傳來的一陣叮叮咣咣的聲響,隨即,大鳳驚呼一聲:“二爺!找到了!”


    大鳳他們三個人依次從廢墟裏鑽了出來,直奔到皮二爺身前。我看見大鳳的手裏,有一個用油布包裹起來的四四方方的木頭盒子,油布上全都是土屑,顯然剛從土裏挖出來。


    皮二爺一把就奪過大鳳手裏的木頭盒子,抹掉上麵的土。我的腦子暈了,隻覺得轉不過彎,原本就是隨口胡謅,騙他們浪費一些時間,可我萬萬沒有料到,他們三個人按照我說的,竟然真的從地磚下麵挖到了這隻木頭盒子。


    我敢肯定,這隻盒子我以前從未見過,可木頭盒子從師父的臥房裏給挖出來,那就說明,一定是師父藏起來的東西。


    “玉頂爐啊……”皮二爺有些激動,兩隻手輕輕發抖,打開了木頭盒子。


    木頭盒子裏麵,有一層黑色的錦緞,幾個人的眼睛,不約而同的注視著盒子裏的東西。在盒子打開的那一瞬間,我看到盒子裏有一個比拳頭也大不了多少的小香爐。


    我分辨不清楚,這隻小香爐是用什麽材料打造的。香爐瑩白如玉,雕工極其精美,拳頭大小的香爐上,用陰雕的手法,雕出了大河兩岸沿途風情。一片一片的水波紋在爐身上蕩漾,活靈活現,水滴仿佛要從爐子上滴落下來。


    “玉頂爐!”皮二爺那雙綠豆眼睛,陡然睜大了一圈,死死的盯著盒子中的小香爐:“這就是付千燈的玉頂爐!”


    皮二爺顯然壓製不住心頭的興奮和喜悅,雙手顫抖著把小香爐給拿了出來。大鳳在旁邊看著也很眼熱,提醒道:“二爺,小心著點,這爐子想必是很金貴的,別失手掉下來摔壞了。”


    “摔壞?”皮二爺聽了大鳳的話,估計知道自己有點失態,咳嗽了一聲,穩住心神,說道:“玉頂爐比鐵都硬,還怕它摔壞了?正好,叫你們長長見識開開眼界,順便驗一驗這爐子,究竟是不是真的。”


    皮二爺攥著小香爐,另隻手從旁邊撿起一塊磚頭,輕輕比劃了一下,隨後便用小香爐砸到磚頭上。


    哢的一聲,那塊磚頭被砸成了兩截,而小香爐安然無恙,片角未損。皮二爺洋洋得意,重新把小香爐裝進木盒,死死抱在懷裏,說道:“東西拿到了,咱們走,馬上回皮家坳。”


    “二爺,這小子怎麽辦?”


    “玉頂爐的下落,隻有這小子知道,他若是嘴巴不嚴,傳揚出去,隻怕以後皮家坳就不得安寧了。”皮二爺若無其事的抬抬眼皮子望向我,說道:“誰都去皮家找麻煩,要玉頂爐,皮家怎麽受得了?”


    “你想幹什麽!”我一聽皮二爺話裏有話,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你答應的,我說了東西在什麽地方,你就放我走!”


    “二爺我說話作數,我說了我不為難你,那就絕不會為難你。”皮二爺一瞥身邊的黑虎和大鳳二鳳兩個老太婆:“我可沒說,他們也不會為難你,算了,這東西好歹是這小子帶我們找到的,給他個痛快吧。”


    “小子,算你走運,還不趕緊謝謝皮二爺?”大鳳咧著牙齒掉光的嘴巴,一顛一顛的走到我麵前:“留你個全屍……”


    陡然間,大鳳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臉龐上,她想要說什麽,可脖子卻如同被卡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緊跟著,大鳳的身軀似乎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道用力一拽,騰空而起,在半空翻滾一下,嘭的落在了後麵的廢墟上。廢墟裏到處都是殘破的磚頭和瓦片,大鳳摔的很重,落地之後,略微掙紮了幾下就不動彈了。


    一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大鳳的脖子上,好像纏著一根很難分辨的細細的魚線。順著這根幾近透明的魚線看過去,我又看見一旁的廢墟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坐著一個人。


    那人手裏拿著一根釣魚竿,腰裏還掛著一個魚簍,抬手輕輕一甩,纏在大鳳脖子上的魚線便長了眼睛似的被收了回去。這個拿著魚竿的,赫然就是給我送親的釣魚老頭兒,青蘿告訴過我,老頭兒叫魚伯。


    要是放到昨天,我看見魚伯肯定會頭暈,可是此時此刻,我就覺得魚伯簡直是世上最親的人。


    “魚伯!”我扯開嗓子大喊了一聲。


    大鳳是完全不動彈了,剩下的皮二爺還有黑虎和二鳳三個人同時一驚。皮二爺手裏抱著那隻木頭盒子,噔噔的倒退了幾步,扭頭就跑。


    魚伯本來坐在廢墟裏,等到皮二爺脈動腳步時,魚伯也動了。他這麽大的年紀,身手竟然比年輕人還要敏捷,電光火石般的跨過一片廢墟,抬手一甩,魚竿上那條細細的魚線發出犀利的破空聲,精準的纏住了皮二爺的脖子。


    皮二爺在皮家坳的地位不低,也著實有幾手真功夫,反應非常快。魚線纏住脖子的那一刻,皮二爺連頭都不回,反手就是一刀。鋒利的刀子劃斷魚線,皮二爺繼續狂奔向前,嘴裏喊道:“黑虎!攔住他!”


    黑虎人高馬大,足足比魚伯高了大半個頭,鐵塔一般的擋在魚伯麵前。魚伯似乎都沒拿正眼去看黑虎,直到快要衝到跟前的時候,右手才攥著拳頭砸了出去。


    魚伯出手並不花哨,最要緊的就是一個“快”字。拳頭如同流星追月,黑虎根本躲閃不過。嘭的一聲,魚伯的拳頭結結實實砸在黑虎的小腹上,黑虎粗壯的身軀隨即佝僂的像是一隻蝦米,捂著肚子翻倒在地,鼻涕眼淚一起流了下來。


    “二……二鳳!”皮二爺奪路狂奔,黑虎倒下之後,他依然沒有停步的意思,吆喝二鳳出來阻擋魚伯。


    魚伯的功夫,真的很強,大鳳和黑虎隻是打了個照麵,就全被撩倒了。二鳳不是瞎子,剛才的一幕全都看在眼裏。她知道不是魚伯的對手,性命攸關之際,也顧不得皮二爺的召喚,自己調頭就跑。


    那隻小香爐在皮二爺手裏,魚伯就死追著皮二爺,等他們一前一後的跑過去,我也總算獲得自由,不假思索的就跟上了魚伯。


    皮二爺跑的快,魚伯追的也快,轉瞬之間,兩人已經跑出去有二裏地。魚伯仍然占據著上風,越追越近,皮二爺眼瞅是跑不掉了,一手抱著木盒子,另隻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取出來一隻癟癟的燈籠。


    燈籠一拿出來,仿佛刹那間就吸滿了氣,燈籠中燃起一團小小的火光。燈籠的火光一出現,我的眼睛就又開始發花,覺得身前身後到處都是晃動的燈籠。


    噗!


    魚伯攥著魚竿朝前一捅,漫天的燈籠的影子立刻消失,皮二爺手裏的燈籠,被魚竿洞穿。皮二爺倒抽一口涼氣,調頭還要跑,魚伯輕輕一甩魚竿,直直的抽在皮二爺的腿彎上。


    皮二爺鬼哭狼嚎,一條腿仿佛是斷了,雙手抱著膝蓋在地上翻滾掙紮。到了這個地步,他再也沒辦法死抱著木盒子不丟手,魚伯拿起木盒子,看了皮二爺一眼,皮二爺就覺得魚伯要殺他,哭天抹淚的哀求。


    魚伯不理他,拿到木盒子之後,扭頭朝回走,這時候,我恰好跑到魚伯麵前,魚伯皺了皺眉頭,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把青蘿送來,若你還是推三阻四,這事,我便不管了,反正答應付千燈的事,我都已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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