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伯的話語裏,似乎有那麽一絲絲不滿,估計是因為我前後兩次把青蘿給甩脫了。可這事又怨不得我,我跟青蘿素昧平生,一見麵就要成親,而且比我大那麽多歲,是誰也受不了。


    “你是叫……叫魚伯吧?”我一路小跑,跟著魚伯,說道:“魚伯,這真不是我推三阻四,實在是……”


    “這是付千燈的意思。”魚伯一直走回廢墟,撿起自己的魚簍,回頭看看我:“怎麽,你連你師父的話都不聽?”


    “魚伯,你和我師父,很熟麽?”我不想再跟魚伯說青蘿的事情,趕緊就轉移了話題,說到了師父:“怎麽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你?”


    “你才跟著付千燈幾年?”魚伯撿起魚簍之後,徑直朝著東邊走,他看著腳步不快,可我得一直小跑著才能跟上。


    “那你和我師父,必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是不是很好的朋友,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打過兩次架。”魚伯想了想,停下腳步,撩開自己左手的衣袖,說道:“看看我這條胳膊。”


    魚伯的胳膊是彎的,就好像臂骨曾經斷過,結果沒接好,斷骨愈合以後,整條手臂就變的彎曲。


    我摸了摸頭,著實有點吃驚,魚伯的功夫,我剛才親眼目睹,那真是強的很。能把他胳膊給打斷的人,那肯定是更強了。


    “這條胳膊,就是付千燈打斷的。”


    “我師父打斷的?”我怔了怔,一下子接不上話了。師父駕船撈屍的本事沒得說,可我從來沒見他跟人動過手,這幾年時間裏,我甚至都不知道師父還會功夫。


    “是啊,你師父打斷的。”魚伯一邊走,一邊在回味過去的往事,說道:“可他打斷了我的胳膊,我還是得念他的好。”


    魚伯沒有隱瞞我,就跟拉家常閑聊天似的,跟我講了講他跟師父之間的恩怨糾葛。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魚伯竟然也是個撈屍人,十來年以前,因為一些瑣碎小事,他跟師父結了點仇。師父的為人我了解,最不喜歡惹是生非,魚伯估計是有點爭強好勝,非要跟師父討個說法,說來說去說惱了,兩人動了手。魚伯沒占到什麽便宜,師父也不想繼續糾纏,駕馭四羊船走了。


    事後,魚伯越想越是氣惱,想方設法打聽到師父的下落,又過來找麻煩。這一次,師父被逼的沒辦法,魚伯處處都下的死手,毫不留情,師父還擊之下,魚伯的一條手臂就被打斷了。


    如果師父當時乘勝追擊,心再狠點,魚伯多半就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可生死關頭,師父還是留了手,他一留手,小腹上的皮肉被魚伯吊杆的魚鉤給勾住,血淋淋的扯下一塊肉來。


    “付千燈,是條漢子。”魚伯籲了口氣,說道:“我趁他不備,傷到了他,他也不惱,及時收了手。”


    師父一再忍讓,令魚伯非常佩服。歸根結底,魚伯也不是那種下三濫的人,事情到了這一步,再揪鬥下去就沒有什麽意思了。魚伯總是覺得,自己是在師父手下撿了條命回來,所以,臨走之前,魚伯跟師父說,欠他一個人情,以後若是有機會,一定加倍報答。


    魚伯反正是夠倒黴的,從師父這裏離開之後,手臂的骨傷還沒好,就遇到了以前的仇人。他這個人,嫉惡如仇,脾氣又不是很好,得罪的人挺多。那些仇人可沒有師父那樣的好心眼,追殺魚伯足足四五百裏,魚伯當時連命都保不住了,更顧不上自己的傷,最後僥幸逃脫,那條胳膊,卻永遠無法恢複如初。


    這件事過去之後,師父沒有找過魚伯,一晃十多年,就在前些日子,師父突然找到了魚伯,問他,還記不記得當年的承諾。


    “付千燈是條漢子,孤獨的漢子。”魚伯歎了口氣,說道:“他把這些事托付給我,可想而知,是他身邊真的沒有一個能夠托付的人了。”


    “師父托付你什麽?”我硬著頭皮問道:“就是托付你,給我娶這門親?”


    “這還不夠?”


    在我和魚伯交談之間,又走出去很遠,河灘遙遙在望。依稀之間,我能看見河岸那邊有一道身影,多半就是青蘿。


    “你師父,總不會害你,叫你娶親,你就娶親,婆婆媽媽的做什麽?你嫌棄人家歲數大,不好看,怎麽,娶媳婦成親,是過日子的,你娶個漂漂亮亮的小媳婦,拿回家當畫兒看?”魚伯暫時打斷的交談,迎著青蘿走了過去,我沒辦法,隻能還在後麵跟著。


    青蘿似乎是等的有些急了,看見我和魚伯,趕緊迎過來。我心裏的情緒很複雜,不想跟她說話,又不知道說些什麽,低下頭把自己胸口那處劃破皮的小傷口又擦了擦。


    “你……你受傷了?”青蘿說話始終是怯生生的,看見我在擺弄胸膛上的傷口,趕忙就過來幫忙:“我給你看看……”


    “一點小傷,又死不了,不用你看。”


    青蘿討了個沒趣,不過,她的脾氣像是非常好,也不言語,喏喏的朝後退了退。


    “你這小子,嘴是真硬,要知道這樣,我就再遲點動手,看看那些皮家的人怎麽收拾你。”魚伯瞪了我一眼,語氣中的不滿又甚了幾分。


    魚伯一說,我才知道,我被皮二爺他們帶著朝師父家趕的時候,魚伯已經到了皮家坳,他成心不救我,想讓我在皮家人手裏吃點苦頭。


    “魚伯,這個這個……”我也不敢指摘魚伯的不是,幹笑著說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皮家那幫人,凶的緊……”


    “是啊,皮家人凶,所以你不敢造次,人家說什麽你就聽什麽。”魚伯指了指青蘿,說道:“她不凶,對你柔聲柔氣的,所以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男子漢大丈夫,有脾氣,衝著自家人發,算什麽本事,真要有本事,你當時就該跟皮家人死撐到底,看看他們敢不敢剝你的皮做燈籠!”


    “魚伯……”青蘿看見魚伯的話說的重了,在旁邊小聲的勸道:“他歲數……歲數畢竟還小,很多事不懂……魚伯你不要動氣。”


    魚伯聽青蘿勸他,也就不多說什麽了,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坐下來拿了旱煙袋抽煙。我細細一琢磨,魚伯的話,說的確實有道理,心裏就多了份愧疚,又跟著坐到了他身邊。青蘿拿了個包袱,裏麵有幹糧和牛肉,分給我們吃。


    “魚伯,皮二爺說的那個什麽……什麽玉頂爐,到底是啥玩意兒?”我吃著幹糧,又注意到魚伯從皮二爺手裏奪回來的那隻木頭盒子,問道:“魚伯,師父可從來沒跟我說過這東西,我當時就是被逼急了,實在沒法子,隨口亂說,誰知道,皮家人還真的……真的就把這隻木頭盒子給找到了。”


    “那說明,這東西跟你有緣。”魚伯輕輕撫摸著木頭盒子,把盒蓋打開,那隻小香爐在月光的映照下,散發著瑩潤的淡光:“這是你師父的命根子,我以前就知道這隻爐子,可你師父托付我的時候,並未說起這隻爐子的下落,要不是你歪打誤中,引著皮家人挖出它,我還真想不到,玉頂爐就在你師父身邊藏著。”


    “魚伯,我能看看這隻爐子麽?”


    魚伯倒不小氣,直接把木盒子遞給我。我明知道這小香爐堅硬如鐵,可還是小心翼翼的把它給取了出來。


    玉頂爐很小,做的非常精細,可我也就是看個稀罕,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玉頂爐的真正用途。


    “想知道玉頂爐是做什麽的麽?”


    “想啊,魚伯,你知道麽?”


    “來吧,讓你看看玉頂爐的用處。”魚伯從我手裏拿過玉頂爐,說道:“小心著點,等會兒,別把你的膽給嚇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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