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即便不說,我也覺得這件事不是好事。等和她們倆說了以後,三個人就決定,到明天去看看。


    “這些日子,最好不要再出什麽差錯了,咱們和金玉堂的生意,到了關鍵時刻,千萬不能這個時候鬧亂子。”方小荷看看我,說道:“寶爺,穆青橋那個人,就是這種脾氣,心高氣傲,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也不要跟他起內訌。”


    “我肯定不會找他的麻煩。”我搖了搖頭,因為還沒有抓住真憑實據,所以,我暫時不想把自己被截殺的事情說出來。


    “好了,寶爺,你早些回去歇著,我也得歇著了。”方小荷輕輕歎口氣,咳嗽了兩聲,說道:“明天約好了,和金玉堂的方總堂一起到城裏去玩,人家是貴客,咱們總要好好盡盡地主之誼,怠慢不得啊。”


    我告辭出來,天色已經很晚,我和沒事一樣,繼續朝著住處走去。鐵駝跟隨在暗處,那個截殺者如果敢出現,鐵駝一定不會放過他。


    然而,我很懷疑截殺者是不是嗅到了什麽氣味,等我到了目的地,他依然沒有露麵。


    這一夜,平安無事,第二天,方甜和方小荷結伴出去玩,說是玩,其實是看看錢莊的具體位置。青衣樓在這邊做了安排,錢莊的門臉已經找好了,正在翻新。她們出門之後,我閑著沒事,和十一娘說了一聲,到晚上再去賭場的小屋那邊,然後就出了門。


    這種日子過的久了,其實也沒有什麽意思,說來也有些奇怪,就從上次我托陸翻暗中看看究竟是誰在夜半三驚吹奏笛曲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做那個關於笛曲的夢。不做夢,卻不代表淡忘了這首曲子,這曲子已經在心裏生根發芽了,隨時隨處,耳邊似乎都繚繞著笛聲。


    不知道為什麽,幾天不做笛曲的夢,又聽不到這樣的笛聲,心裏似乎隱隱有些失落,又有些悵然,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麽。


    我在街上閑逛,想著反正沒事做,幹脆就到賭場那邊先看一看,摸一摸底。走在前往賭場的那條路上,還沒走一半兒,身邊陡然傳來了一聲呼喚。


    我回頭一看,立刻就看到了伴春。伴春站在一個街口,身邊有一輛馬車。


    “貴客!”伴春喜出望外,一溜煙跑到跟前,說道:“好巧,在這裏遇上你了。”


    “伴春,你這是?”


    “小姐原本想要出城去轉一轉的,馬車都找好了,誰知道坐上車,她又不想去了,我正在勸她,就遇到了你。”


    我和伴春說話的時候,馬車的車窗微微打開了一道縫隙,瑤月的臉龐,若隱若現。我看到她時,她似乎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跟小姐聊聊天吧。”伴春也不管我願意不願意,直接拉著我就走:“您可有好幾天沒到我們那邊去了。”


    “我這個……平時是有些忙……”我的臉一下子紅了,街口雖然人不多,可是被伴春這麽熱情的拉著,讓我感覺很不自在。


    伴春把我拉到了馬車旁邊,二話不說,推著我上了馬車。我有點狼狽,等上了馬車,伴春嘻嘻一笑,關上了車門。


    馬車內,狹小局促,倆人得並肩礙著坐下,我一時間不知所措,手腳都沒處放了。


    “哥哥。”瑤月看到我麵紅耳赤,自己低下頭,輕輕一笑,說道:“本想出城,臨時卻又不想了,在這裏遇見你,難說不是緣分。”


    “是啊,好巧……”我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心想著萬一被認識的人看見,又傳到方甜耳朵裏,那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瑤月和我說話,我有點心不在焉,她或許也看得出來。停了一會兒,說道:“哥哥,上次你幫了我的忙,我一直沒有答謝,私下裏備了一點小小的謝禮,卻始終不見你再去,哥哥若是有事,把謝禮拿去,快忙自己的事去吧。”


    “那不算什麽事情,不用謝,真的不用……”


    “哥哥不是俗人,我自然不會送俗禮,走吧,片刻就好。”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是推辭不過了,緊跟著,馬車緩緩行駛,專門繞過了煙雲樓的大門,來到了後邊的小巷。瑤月可能看得出,我不想再踏入煙雲樓,所以到了小門那邊,就讓我在外麵等著,她自己上了小樓,很快就捧著一支狹長的小盒子走了出來。


    小盒子很精致,看起來是精心準備的。瑤月把小盒遞給我,說道:“哥哥,前次你說,喜歡那首曲子,可惜,我不能時時吹奏了給你聽。我將曲譜抄錄下來,還特意給你備了一支竹笛,閑暇時,哥哥自己學一學,吹奏一下,自己聽聽。”


    我隻覺得瑤月真的有心,當時隻是說了說這曲子,沒想到,她竟如此細心。別的謝禮,我肯定不收,但一支竹笛,一篇曲譜,若再推辭,就顯得有些做作了。


    “瑤月姑娘,多謝你了。”


    “該我謝你才是。”瑤月一笑,隨即將臉上的笑意收斂起來,站在小門裏麵,朝外望了望,說道:“哥哥,有事的話,你去忙吧。我總是個閑人,不能在這裏耽擱你的時間。”


    “那個……確實有些事……”我不敢在這兒久留,無論被方甜的人知道了,還是被青衣樓的人知道了,反正都有麻煩。所以在這裏和瑤月又說了幾句,我就轉身離開了煙雲樓。


    走出去很遠,我無意中回頭,就看見瑤月站在小門邊,仍未離去。


    我回到住處,將瑤月送的笛子和曲譜放下,然後出門問了問陸翻家裏的人。青衣樓早年就是戲班和雜耍藝人出身,即便到了這個時候,戲台還養著一幫唱戲的,為的就是不忘祖師爺的家世。所以,這些人裏麵找個懂曲子的也不難,我叫陸翻家裏的人去請了一位。


    青衣樓養的戲班子,平時也不唱戲,是專門給青衣樓過節慶的時候用的。戲班的人跟我一樣都很閑,沒多久,就來了一個中年人。這個中年人精通音律,恰好也會吹笛子,我拿了曲譜給他,他看了看,然後跟我講解一番。我對這東西一竅不通,反正得從頭開始學。


    別的曲子,我也不想學,隻學這一首就夠了。中年人叫我如何吹奏笛子,學了半天,我原本就記得這曲子的大致音調,到了傍晚時分,竟然能歪七扭八的吹奏出來。我估摸著,過一段時間,就能純熟了。


    到了晚飯時分,方甜來了。她跟方小荷在城裏玩了一天,覺得桐川城果然繁花似錦,恰好路過這裏,就來跟我一起吃飯。


    吃飯時,方甜就問我,以後是不是打算留在青衣樓了。


    “這是答應他們的事。”我不知道有些話說出來,方甜能不能聽懂,能不能感同身受。青衣樓祖師的事情,始終是我心裏的一個謎團。我不敢說完全相信了方小荷當時給我看的那一封信,可是,這世上畢竟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有因,才會有果。


    “當初我叫你跟我去金玉堂,你不肯,如今,人家叫你留在青衣樓,你就肯了。”方甜瞥了我一眼,放下筷子說道:“我越想越是生氣。”


    方甜的氣性,是有一點大,好在很好哄,說幾句好聽話,她就消氣了。我勸了半天,方甜故意冷著臉,問道:“那我問你,你這輩子,都不打算去金玉堂了?”


    “去,要去的。”


    “什麽時候?”


    “等我把該做的事情做好,一定去金玉堂找你。”我嘴上說的輕鬆,但是想想自己要做的事,就覺得頭疼。


    三眼浮屍,自己的身世,青衣樓祖師,就這麽三件事,已經不知要忙到何時。


    “那好,這可是你應允的,暫且信你一次。”方甜咬著筷子,想了想,說道:“你到金玉堂去,是去看看我?還是留下不走了?”


    “真到了那時,你說了算。”


    “好,那你可不許耍賴。”


    我和方甜有說有笑的吃完了飯,方甜要回去算一算賬,又把鐵駝給留下了。我還記得和十一娘說好的事情,就趕到了梨園戲台。十一娘已經準備妥當,專門從自己手下挑選了幾個精明強幹的。


    “十一娘,你的腿……”我看著十一娘走路的時候還是有點瘸,顯然是腿上沒有痊愈,心裏就覺得怪不好意思的:“你的腿還沒痊愈,不礙事吧……”


    “反正死不了,能礙什麽事?”十一娘沒好氣的回道:“少說廢話,前頭帶路。”


    我出了門,帶著十一娘他們,穿街走巷,一直來到了城東的賭場附近。


    賭場每天十二個時辰都不停業,等我到了附近的時候,凝神望望,賭場旁邊的小屋的小窗,似乎依然是開著的。


    不多久,一個三十多歲的人從賭場出來,到了小屋跟前,對著小窗說了幾句話,接著,有人遞出紙筆,這人寫了名字和生辰八字,緊跟著,裏麵就遞出了幾塊大洋。


    “他這是在做什麽?”


    “十一娘,那人寫了生辰八字,交進去之後,核對無誤,裏麵就會把錢給他。”


    “我倒要看看,這種生意,到底是誰在經營的。”十一娘輕輕一擺手,她帶來的人立刻悄悄的四散圍攏,把小屋前後的去路給暗中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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