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看守原本還想還手,但是鋒利的刀子架在脖子上,那種滋味並不好受,他立刻停止了掙紮。


    “別!”看守連頭都不敢回,急忙說道:“我絕對不動,絕對不動……”


    我把刀子朝下挪了挪,頂到他的後心,這個看守輕鬆了一點,慢慢回頭看了看我。我對他來說,絕對是個陌生麵孔。


    緊跟著,看守看到了我脖子上掛著的那塊什麽黃泉金牌,立刻楞了一下,又看了看我。


    “怎麽,不認得這塊金牌?”


    “認得……”看守咕咚咽了口唾沫,說道:“金牌我肯定認得,但是……”


    “但是,這塊金牌怎麽掛在我脖子上,是麽?”我冷笑了一聲:“金牌怎麽掛到我脖子上的,你不用管,我問你幾句話,你老實一點。”


    “一定老實,老實……”


    我先問了問這個看守的來曆,他說,他是棗樹林焦家的人。焦家很早以前是做鏢局,替人押鏢的,從晚清時期開始,就改了門路,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做。


    這個看守叫做焦仁,他說,他們焦家受了雇傭,一共出了二十個人,全都在這裏做事。


    反正這二十個人,基本都在充當看守,隻有焦仁,據說他天生陽氣比較旺盛,所以找了個比較清閑的差事,每過兩天,到深淵西邊的龍嘴去一趟。


    我不知道龍嘴是什麽意思,焦仁就急忙跟我說,龍嘴,其實就是這裏的人說的萬屍洞。


    曲折蜿蜒的河,到龍嘴的時候,就算到了盡頭,河水全部流到一個大洞裏去了。老劉曾經告訴過我,那些逃走的人,還有在這裏死去的人,全都丟到了萬屍洞那邊去。


    “你每過兩天跑到萬屍洞那邊,是去幹什麽?”我想著,這個焦仁不可能來這裏吃閑飯,既然兩天就要跑一趟,一定有目的。


    “送飯。”焦仁略略一抬手,指著手裏的罐子,說道:“另外,老哥,能不能把刀子拿的離我遠一點,刀子頂在我身上太難受了,你帶著黃泉金牌的,我就算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跟你動手啊……”


    我把刀子稍稍挪開了一些,但是還沒有對焦仁放鬆警惕。為了表示自己沒說謊,焦仁專門把罐子打開。我看見裏麵有一些飯菜,竟然還有肉。


    “這是給誰送的飯?”


    “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我就每過兩天去送飯,把飯放下去,再把上次的空罐子拿回來,到底給誰送飯,我實在不知情。”


    我自己暗中考慮了一下,現在不能完全相信焦仁的話,不過,我帶著黃泉金牌,他應該也不會撒謊撒的太離譜。


    “走,帶我去龍嘴看一看。”


    “好好好。”焦仁忙不迭的答應下來。


    他提著罐子走在前麵,我隨後跟上,刀子始終沒有離手。焦仁也在江湖上走動過,知道這些規矩,反正隻要刀子不頂他的後腰,他也不會多說什麽。一邊走,我一邊又問了一些別的事情。


    不過,焦仁在這裏隻是一個做雜活的,比那些苦力的地位稍高一些,卻也高的有限,平時不可能接觸到什麽要緊的事務,他說的情況,跟老劉說的大同小異。


    他說,人間路在這裏雇傭的看守,基本上都說是至多半年時間,每個人每個月二兩黃金,半年就是十二兩。這些錢,焦家留一半,剩下的都給了看守的家屬,所以這些看守留在這裏,全是看著錢的麵子。


    看守外加幹雜活的人,一共有兩百多,最要緊的,是這裏的地勢非常險要,隻要守住那唯道可以上下的繩梯,深淵下麵的苦力就很難逃出去,畢竟不可能人人都和老劉一樣,硬從峭壁爬上去。


    就這樣邊走邊說,過了好一會兒,這裏大致的情況,我又了解了一番。


    但是,那個黃泉撈屍人的身份,焦仁不知道,他隻知道,那是個大人物。


    龍嘴這個地方著實不近,我們倆又走了一個時辰左右,焦仁才指著前方,說道:“快到了。”


    我看了看,果然,那條黃泉河的確是變了方向,站在這裏,就能隱約聽到一陣轟隆的水聲。繼續朝前走,一股冰涼冰涼的陰氣,從四麵八方無孔不入的襲來,讓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老哥,你這身子骨不行啊。”焦仁跟我聊了這麽久,可能心裏也放鬆了些,說道:“你身上帶著黃泉金牌,還害怕這股陰冷?”


    這裏的很多看守都知道,黃泉金牌不僅是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征,其實還有實際性的用處,這塊金牌可以抵禦深淵下方無孔不入的陰寒之氣。別的看守隻能用雷擊骨燃燒之後驅散陰氣,但是帶著這塊金牌,什麽都不用,就足夠避免陰氣的侵蝕。


    “頭一次到這兒來,多半是不適應,時間久了就好了。”焦仁看見我不說話,急忙補充道:“人嘛,其實都那樣,剛來這兒,都說受不了,時間一長,哪兒還有受不了這一說……”


    “你閉嘴吧,我可不想在這兒久留。”


    “是是是。”焦仁不言語了,緊跟著,我們就到了龍嘴的旁邊。


    龍嘴就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地洞,所有的河水全都灌到了龍嘴裏。龍嘴這邊的陰氣的確特別重,伸頭朝下麵望一望,巨大的地洞裏,除了水花,還能看到一片昏黃的光。


    焦仁來到龍嘴靠著北邊的邊緣,那裏有幾根直接打在石頭裏的鐵杠。每根鐵杠都有小臂那麽粗,他從一根鐵杠上解下繩子,然後用力朝上拉,拉了一會兒,我就看到了繩子的另一端,也綁著一隻用來裝飯的罐子。


    繩子下垂的地方,嘩啦啦的流著河水,焦仁踩在淺水裏,把罐子提上來看了看。罐子裏還有很多飯,混著河水,已經稀裏糊塗的一團。


    “又是沒吃。”焦仁把罐子解下來,重新綁上剛帶來的那一個,用油紙把罐口紮緊,然後順著邊緣又放了下去。


    “老哥,我的差事辦完了。”焦仁放下罐子之後,怯怯的看著我,說道:“要是沒啥事,我先走一步……”


    “你老實在這兒呆著!”我指了指黃泉金牌:“我帶著這塊金牌,是不是使喚不動你?”


    “不是不是。”焦仁急忙解釋道:“我隻是沒啥本事,留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麽忙。”


    “你就老老實實呆著就行了。”我朝著下麵看了看,所有的河水流下去之後,全都分散到了地洞的邊緣,然後不知道又流到了那裏。


    地洞的中間,依稀可以看到很多橫七豎八的屍體,不知道疊了多少層,密密麻麻,從上麵看一眼,就覺得頭暈目眩。一股一股刺骨的陰寒氣息,從下麵不斷的擴散上來,簡直快要把我給凍僵了。


    一片一片的水幕,遮擋了視線,我轉頭看看焦仁,說道:“你跟我說老實話,你每次到底是給誰送飯的?”


    “我真沒見過!”焦仁看到我不相信他說的話,立刻有點急了,指天對地的發誓道:“要是我撒謊,你直接把我給丟下去,我真不知道……”


    焦仁這樣子,可能確實不知道。我看著這個地洞,心裏隱隱有些躁動,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個夢。


    那個夢,還是當初假師傅走了之後,我在石河灣等他的時候做的。假師傅一走就沒有音訊,而且不讓我去找他。就是在確定假師傅大概回不來了,我才做了那個夢。


    在夢裏,我夢到了一片如同瀑布一樣的水幕,透過水幕,隱約能看見假師傅就在水幕之中,不斷被水流衝刷著。


    假師傅肯定是被束縛了,逃也逃不掉,我當時做這個夢的時候,心裏就很不踏實,可是假師傅下落不明,我沒地方去尋找他。


    如今,我雖然不確定下麵關著的人是誰,可很多很多細節線索,無疑已經說明了這些。


    假師傅當時也跟我說過,那個黃泉撈屍人的事情。等到親眼到龍嘴這邊看看,我大概猜得出來,假師傅跟我道別之後,就來到了這裏,而且見到了黃泉撈屍人。


    隨後所發生的事情,我就猜不出來了,但結果肯定是倆人不歡而散,黃泉撈屍人把假師傅給困在了這裏。


    想到這兒,我的心肝脾肺好像一起顫了顫,立刻就走到那幾根被釘在龍嘴邊緣的鐵杠跟前看了看。


    鐵杠跟我的手臂一樣粗,釘的很深,非常結實,我抓著鐵杠上的繩子試了試,起碼能承受幾百斤的重量。


    我有些急不可耐了,想要親自下去看看,驗證自己的猜測是否準確。我這邊一收拾繩索,焦仁在旁邊就傻臉了,急忙在後頭拉住我的衣袖,問道:“老哥,這是要幹什麽?”


    “我在上麵呆的煩,下去涼快涼快。”我推開焦仁,說道:“你就在這裏呆著,不要走,我下去涼快一會兒就上來。”


    “老哥,不行啊……”焦仁哭喪著臉,說道:“這人,誰也不能下去看他,老哥你雖然帶著黃泉金牌,可是……”


    “別廢話。”我不理會焦仁的勸阻,二話不說,抓著繩子,就開始朝下方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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