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黃泉撈屍人的時候,我頓時就完全清醒了,一骨碌站起身。


    黃泉撈屍人仍舊是原來的樣子,他肯定已經知道了陳魁和雲婆的事情,也知道了玉頂爐丟失的事情,但他麵上不起波瀾,一副淡然。


    “我……”


    “我知道。”黃泉撈屍人不等我開口,就打斷了我的話:“我知道你救父心切,我已傳了消息,陳家的人很快會到。”


    一聽黃泉撈屍人允諾了,我就放下了心,他不會在這種事上騙我。


    這時候,黃泉撈屍人問了問無名氏的事情,雲婆跟他講過了,他還想問的再細一些。我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原本告訴了他,黃泉撈屍人聽完之後,久久不語。


    “那串天地鈴鐺,是不是很厲害?”我看著他不說話,就小心的問了一句,心想著以後如果再遇到無名氏的時候,自己就得躲的遠一點。


    “天地鈴鐺,隻是外物,若一個人隻憑著外力取勝,那便先落了下風。”黃泉撈屍人說道:“現在看來,他好像勝過你,但時日久了,他必會敗在你的手下。”


    “那個無名氏,是什麽來曆,為什麽,他的相貌跟你有點相像?”


    “人,都從一個地方來,都要到一個地方去。”黃泉撈屍人說道:“你每天在外奔波,為的又是什麽?”


    黃泉撈屍人一問,我暫時也回答不上來。我每天奔波,看似忙忙碌碌,一天都沒有消停過,可是我為了什麽奔波,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黃泉撈屍人沒有再說話,轉身走了,陳魁那些人見到黃泉撈屍人的時候,如同老鼠見了貓,尤其這一次,事情徹底辦砸了,陳魁連頭都抬不起來,但黃泉撈屍人卻沒有過多的責備。


    我覺得,黃泉撈屍人似乎很複雜,黃泉路需要很多人去幹活,人間路的人到處騙人,抓人,都送到了黃泉路,而且,這些人進去就出不來了,等於把命丟在了裏麵。


    一個萬屍洞,就隱藏了多少累累白骨。


    然而,黃泉撈屍人對下屬又好像很寬容,輕易不會責備或者處罰,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評價這個人。


    後麵的時間,黃泉撈屍人帶著陳魁和雲婆走了,隻剩下了兩三個小角色,我等的不耐煩,時時刻刻都盯著菜窖外麵的路。


    等了有兩天,黃泉撈屍人帶著陳魁他們回來了,而且一起歸來的,還有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


    這個中年人,就是陳魁本家的,當時,也正是他圖省事,給爹的後腦釘入了釘子,然後把我爹放出來,任其自生自滅。


    我看到這個人的時候,有些控製不住情緒,若不是他下手,我爹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吃了那麽多苦,受了那麽多累。


    “你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他。”黃泉撈屍人知道我心裏憤恨,在旁邊說道:“隻有你把所有的事情都看透了,想透了,你才算是真正的長大。”


    “這種事,怎麽去想透,換了是你,你能想得透?”


    “凡事好壞,隻是站在自己這邊說的,站在你這裏,你覺得他錯了,站在他那邊,他覺得自己有什麽錯?”


    我也不跟黃泉撈屍人爭執這麽多,千辛萬苦波折重重,總算是找到了能救我爹的人,等匆匆忙忙說完,我就急著要上路。


    黃泉撈屍人沒有阻攔,讓那個陳家人跟著我離開這兒,隻是臨走之前,黃泉撈屍人對我說道:“江湖險惡,若能平平穩穩的生活,或許,會是一件好事。”


    我心裏在苦笑,若是能平穩的過日子,誰又願意這樣到處顛簸。


    我帶著這個陳家人離開小村,拚命的往白蒼山趕。對方是陳魁的叔伯兄弟,叫陳放,說不上是個壞人,但邋裏邋遢的,辦事能省力氣就省力氣,在路上接觸了一下,我心裏的火氣,也發作不起來了。對方就是這麽一個人,糊裏糊塗,我心裏再有氣,也不能把他怎麽樣。


    這一路走的很快,幾乎是沒做任何停頓,直接到了白蒼山。


    我爹依舊沒有蘇醒,胖子倒是把他照顧的很好。等我帶著陳放回來,立刻叫他看看爹的狀況。


    釘子是陳放釘入的,他比誰都了解。看了一會兒,陳放就皺了皺眉頭,抬頭問道:“有人碰過這釘子了?”


    “廢話。”胖子知道這些事都是陳放引起的,就很不客氣,在旁邊說道:“那麽大一個釘子,既然看見了,能不想辦法取出來?要是你爹,你就看著釘子一直留在腦袋裏?”


    “這就麻煩了啊。”陳放理虧,也不跟胖子鬥嘴,說道:“釘子被碰過了,現在再把釘子取出來,就不好說了。”


    “你囉嗦什麽,你趕緊取出來啊,不取出來,是什麽結果,你能猜到?”胖子義憤填膺,催促著陳放趕緊動手。


    陳放沒說話,又仔細看了看那枚釘子,他小心的捏著釘子一端,慢慢的把釘子抽了出來。


    釘子上的加持果然是他的,之前怎麽都拔不出的釘子,在陳放手中沒怎麽費力,就取了出來。我看到釘子取出,終於長長出了口氣,這麽長時間的辛苦奔波,終究沒有白費。


    “我爹多久能夠醒過來?”


    “醒過來,倒是用不了很久……”


    “怎麽?”我看著陳放有些欲言又止,急忙問道:“有什麽不妥?”


    “醒來可能很快就會醒來,但醒來之後是什麽樣子,現在我也說不準。”陳放拿著那枚剛剛取出的釘子,說道:“釘子之前被動過了,取釘子的人又不太懂這些,這麽胡亂一動,會否有什麽別的結果,不得而知啊。”


    我一聽這個話,剛剛放下來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這也不能全怪我。”陳放急忙說道:“我怎麽知道你們要自己動手取釘子啊。”


    “不怪你怪誰?”胖子看著陳放就不太順眼,卷了卷衣袖,說道:“要不是你把釘子釘進去,會有這麽多爛事?”


    胖子在責怪,陳放在辯解,倆人爭來爭去,我的腦袋都大了。


    “別吵了,先等等,看看情況再說吧。”我心裏也急,可是到了這個地步了,即便把陳放給殺了也解決不了問題。


    胖子嘀嘀咕咕的出去了,陳放有點不自在,我大概也清楚了,陳放這個人,不是大奸大惡,就是當時接到了指令,沒想太多。從黃泉路放回去的人很少,最主要是為了讓他們忘卻這段記憶,不至於把黃泉路的事情泄露出去。


    我在屋子裏一圈一圈的走著,過了有一個多時辰,我看見爹在床榻上動了動,急忙就跑了過去。


    “爹?”我輕輕喊了一聲,爹跟著就慢慢睜開了眼睛。


    一看見爹睜開眼睛,我頓時一陣驚喜。


    然而,爹睜開眼睛之後,眼神似乎還是迷茫,混亂,他看了看我,沒能認出我,又朝周圍看了看,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我的心立刻又沉了下來,現在就好像是陳放之前所說的那樣,因為我救人心切,先後兩次試著要把釘子給取出來,誰知道就是這麽一個失誤,便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我爹後腦的釘子取出來了,可他仍舊是迷迷糊糊的,認不得人,也不記得什麽事情。


    “果然……”陳放咕咚咽了口唾沫,說道:“還是不清醒……”


    爹現在的狀況,已經不是釘子造成了的,就是之前隨意的觸動,傷到了他。釘子的加持之力,對腦子損傷很大。


    “那現在有什麽辦法!”


    “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一時半會肯定是好不了的,隻能慢慢的靜養。若是照料的好,再有一些靈藥做輔助,沒準會有所好轉。”


    “需要什麽靈藥?”我急忙問道:“我認識做藥材的人,需要什麽藥,我即刻去找。”


    “一般的藥鋪裏,是沒有這種藥材的,藥材就算再珍貴,不對症也不行。”陳放想了想,說道:“你知道有一種魚,叫做半條河嗎?”


    “半條河,我知道。”


    陳放所說的這種綽號叫做半條河的魚,是一種非常罕見的大魚。其實,這樣的魚一般不會真正生活在大河裏,而是在一些水塘中存活。半條河生性非常懶惰,有可能好幾年都不吃不動,臥在水底。


    這種魚能活很多年,而且體型巨大,因此,老百姓就比較誇張的給它起了個半條河的綽號,意思就魚很大,入水之後就能占滿半條河麵。


    我看了看陳放,陳放的意思很明白了,是要我尋找這種半條河。半條河非常非常罕見,我活了這麽大,隻是聽人家說過,自己卻從來都沒有見過。


    “現在是要找半條河,才能把我爹給調養好?”


    “是要找半條河,不過,半條河本身沒用,要用的,是半條河腦袋裏的另一種小魚。”


    陳放說,半條河的體型特別大,大的超乎想象,因為常年都不動,所以,會有一種小魚鑽到它的顱骨裏,寄生下來。


    這樣的小魚常年都生活在半條河的顱骨之中,在久已失傳的一些上古醫書中,就記載著這種小魚有鎮定安神的神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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