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街上走,周圍都是遊客,行人如織,然後我很意外地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雖然眼前有著一大堆的煩心事,但馬一嶴卻並沒有時時刻刻都皺著眉頭。


    他會時不時地看一下攤子上的商品,如果遇到感興趣的東西,甚至還會駐足,跟人討價還價。


    我注意了一下,發現他特別喜歡電子類的產品,無論是cd機,還是手掌遊戲機,興趣都十分濃烈,這個與他平日裏的沉穩氣質有些不一樣,也讓我對他的認識更加深刻了一些。


    大將風度。


    我們從街頭一直逛到了街尾,馬一嶴對一款馬來產的cd機特別著迷,試了又試,那老板以為有戲,耐心講解著。


    結果到了最後,馬一嶴卻帶著我離開了,惹得老板在背後咕噥,說著低俗的粗話。


    我聽他罵得難聽,忍不住回過頭去,要跟他爭執,結果馬一嶴卻一把拉住了我,然後說道:“走,外麵說話。”


    我點頭,跟著他來到外麵,然後聽到馬一嶴問我:“侯子,你手頭還有多少錢?”


    這一句話,說得我挺尷尬的。


    事實上,這一路過來,乘車吃飯,都是我在付錢,對於這一點,我並不介意,一來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再一個馬一嶴也幫助了我那麽多,來來去去,大半都是算為我奔走忙碌。


    我花錢,也是應該的。


    隻不過,我南下也才幾年,真正有不錯收入的,不過是在祥輝當藥水供應商的一年多。


    主要是有提成。


    我這幾年工作積累下來的積蓄,在這段時間的各種破事之中已經是油盡燈枯了,最後一筆款子,也是拿給小鍾黃去買藥材熬湯了,此時此刻,我手上幾乎是沒有什麽錢。


    我將兜裏麵的六十多塊錢全部都掏了出來,苦笑著說道:“您看,都在這兒了。”


    馬一嶴有些驚訝,說存折裏麵也沒有了?


    我搖頭,說能取出來的,都取出來了——我又不是什麽大老板,就是一小打工仔、業務員而已,哪裏會有什麽錢呢?


    馬一嶴瞧見,撓了撓頭,有些頭疼。


    我也挺尷尬的,揉了揉鼻子,終於將心中一個存續已久的問題說了出來:“咳咳,那個啥,馬兄,像你們這樣場麵上的人物,平日裏東奔西走的,四處忙活,幹的都是大事兒,不過——那啥,你們可能也有普通人的需求,也是要吃喝拉撒的,既然有這些事兒,就得有經濟支撐……冒昧問一下,你平日裏的經濟來源,都是些什麽啊?”


    聽到我這尖銳的問題,馬一嶴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他說你算是問到點子上了,說起來,修行者也是普通人,不事生產,也得餓肚子,怎麽,想知道我們的錢是哪裏來的麽?


    我弱弱地問道:“難不成是飛天大盜,劫富濟貧?”


    馬一嶴哈哈大笑,說你真能聯想,咋不去寫小說呢?還劫富濟貧呢,替天行道麽?醒一醒吧,現在是法治社會,要是不想坐牢,或者被四處通緝,就得安安分分,守點規矩來。


    我弄不懂了,說那是啥?


    馬一嶴說貓有貓路、鼠有鼠路——你比如說那些出家的和尚道士,他們自有香油供奉,而據我所知,許多的修行者祖上自有傳承,都是頗有家產的,而即便是沒家產的,也有一身本事,不行就去找工作,給國家打工,給有錢人打工,又或者掛靠某個公司當顧問,這些都是來錢的活兒,至於我……咳咳,走,我帶你去見識一下。


    反正要等老歪的信息,這會兒閑著也是閑著,馬一嶴不介意帶我長長見識。


    兩人出了中英街,就在附近晃悠,我看著馬一嶴四處望,眼睛賊兮兮的,有些擔心,怕他沒事兒伸手,做起那“三隻手”的勾當,想一想又覺得可笑,他這般的人,去抓小偷還差不多,自己做,未免太跌份了。


    總之走了半個多小時,他到處晃悠,也不肯說,弄得我迷迷糊糊的,終於,他來到了一處不算熱鬧的街口,在一個舉著幡掛著旗的算命攤子前停下了腳步。


    那算命先生是一個戴著墨鏡的瞎子,五十多歲,留著山羊胡,穿著一件幹淨的青色袍子,千層鞋,端坐在小馬紮上,他跟前擺著一大片寫著周易八卦的黃色布毯,煞有介事。


    幡旗之上,寫著“劉半仙”三個大字。


    似乎感覺到了我們的到來,那先生嘴角一瞧,伸手扶住山羊胡,然後招呼道:“兩位,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日又紛紛夢,神魂預吉凶,在下姓劉,祖籍福建。字解玄,號指迷,乃當今江湖之上最為著名的預測師,擇日師,命名師,風水師。吾自幼熱衷於易學,曾遊走四海,拜訪名師,對周易、相學、八字、日學、姓名學、風水學等預測學科有深層次的見解和豐富的實踐經驗,能夠真正的運用易經文化為人指點迷津、排憂解難,江湖人稱‘劉半仙’,請問有什麽可以幫你們的麽?”


    這人說話一套又一套,說話的水平很高,為人打扮又是仙風道骨,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我不知道馬一嶴要幹嘛,想著兜裏都沒啥錢,算個屁的命,卻不曾想他一屁股坐在了那劉半仙的對麵,咧嘴一笑,說聽您老這話兒,的確厲害,不知道師出何處?


    他這話兒一出口,那瞎子的臉色就有些不對,思索了兩秒鍾,這才拱手說道:“家師秦八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間明白事理,通曉人理,人稱三理先生是也。”


    馬一嶴嘿然一笑,說不知道你師父秦八鬥的左手,有幾根手指?


    這話兒一說,我立刻感覺到那人的墨鏡之下,似乎有點兒動靜,認真一瞧,卻見那人竟然睜開了眼睛來,看了馬一嶴一眼,似乎感覺到我們在看他,趕忙閉上了眼睛去,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五……四個?”


    “別緊張,是‘根’不是‘個’,你確定是四根?”


    “呃……五根。”


    “確定了?”


    “您到底什麽意思?不知道閣下什麽人,還請賜教。”


    “據我所知,三理先生天生六指,你難道是覺得他叫做秦八鬥,所以才猜他兩隻手,一邊四根指頭?”


    “這個……”


    瞧見這劉半仙緊張得已經在擦額頭了,馬一嶴便笑了起來,說行了,別裝了,既然能夠搬得出三理先生的名頭來,想必你也是個跑碼頭的漢子,我今天也不為難你了,不過需要借你的一件東西用下。


    那劉半仙知道這會遇到真本事的人了,不敢怠慢,趕忙從馬紮下麵抽出一鐵盒子來,將其打開,苦笑著說道:“今天生意不好,也就賺了這點錢,您不嫌棄,都拿走吧。”


    馬一嶴掀眉頭,說我會要你這點兒辛苦錢?別廢話了,脫衣服吧。


    劉半仙誠惶誠恐,說不敢,不敢……那啥,大兄弟,我這人不好男風,對這事兒,一直都挺抗拒的,以前跑碼頭去北方,澡堂裏一大幫人都有些不習慣,咱有話好說……


    馬一嶴呸了一口,說想啥呢,我要借你一身行頭賺點錢,不耽誤你多久,趕緊的。


    聽到這話兒,劉半仙長舒一口氣,整個人輕鬆多了,將墨鏡摘下,說嗨,您早說啊,我還以為您看上了我這一臭骨架子呢,唉……


    兩人往樹後麵鑽,沒一會兒,馬一嶴換上了劉半仙的行頭,搖頭晃腦地走出來,問我道:“怎麽樣,像一回事兒不?”


    我苦笑,忍不住吐槽道:“你有沒有一個師兄,叫做雜毛小道?”


    啊?


    馬一嶴愣了一下,說誰?


    我搖頭,說沒啥,神經搭錯,突然跳戲了——你繼續,開始你的表演。


    馬一嶴翻了一下白眼,坐回了小馬紮上去,然後拿起地上的一本書,開始翻讀起來,我和劉半仙蹲在旁邊,瞧見他半天沒動靜,不知道他要幹嘛,而劉半仙有些著急,問道:“您這是準備幹嘛呢?”


    馬一嶴放下書,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說怎麽,著急了?


    劉半仙趕忙擺手,說沒,沒呢,我沒急,這不在等著您開張呢——我這是野路子,自己琢磨的,就想跟您多學點東西,以後也好學以致用嘛。


    馬一嶴搖頭,說我的本事,你學不來的……哎,女士留步!


    啊?


    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少婦從攤子前匆匆而過,聽到馬一嶴的叫喊,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來,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叫我?”


    她穿著一件藏青色的小套裝,黑絲襪高跟鞋,嘴唇上麵還抹著口紅,這打扮在那個年代算是很時髦的,而馬一嶴則微笑地點頭,說對,我叫您呢,我感覺你的氣色不是很好,如果不著急的話,耽誤你兩分鍾可以麽?


    少婦長得不算漂亮,但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氣質,都挺知性的,但這種女人對街頭算命的,向來都挺排斥,估計很難中招吧?


    我感覺她皺了一下眉頭,仿佛有些不滿,倘若不是馬一嶴長得還算不錯,氣質也好,不像我旁邊這位脫了袍子、換回常服的劉半仙那般猥瑣,我估計她早就走人了。


    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不好意思,沒時間。”


    說罷,她轉頭就走,而我以為馬一嶴這單生意就要黃了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說道:“女士,你最近是不是四肢容易冰冷,對氣候轉涼特別敏感,如果不化妝,臉色會比一般人蒼白,還喜歡喝熱飲,很少口渴,冬天怕冷,夏天耐熱?”


    一連串的話語說出,那個本來已經走出幾米開外的少婦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一臉詫異地說道:“你、怎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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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佛說:等等,你真的不是走錯片場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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