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一嶴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學習的地方,而最讓我為之佩服的,就是他審時度勢的功夫。


    對付黃律師,他選擇不聲張,謹慎為之,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一來那家夥不是江湖人,對他用手段,有些違背江湖道義和規則,二來他這種人也不懂江湖的殘酷,威脅太多,也未必能夠明白這裏麵的意思。


    橫不能我們真的弄點兒手段,讓他知曉厲害吧?


    那也太跌份了。


    但是對付這幾個自稱豫章丐門的家夥,馬一嶴卻采取了直來直往的架勢,上去就是一頓幹,而且還不猶豫地斷人手指,讓對方明白,我們並不是虛張聲勢。


    他們知道的殘酷,我們都是能夠辦到。


    這樣一來,對方就慫了。


    因為他們知道,我們是能夠辦得到的。


    而隨後,馬一嶴給幾人都喂了那堪比蝕心散的毒藥,為了防止他們還能夠再“碰巧”知道解法,這回連名字都不告訴他們,隻需要讓他們知曉,這玩意,真的很恐怖。


    有著蝕心散的前科,他們也知道,馬一嶴絕對不會是騙人的。


    所以那位名號需要改成“七指神丐”的老乞丐,在我們的押送下,直接前往市局,向劉隊長自首,而隨後我們再一次地約見了盧波,將豫章丐門與他之間的交易揭穿,並且將他身上的毒藥並未解開之事一並告知。


    盧波很是驚訝,不過卻強自鎮定,死鴨子嘴硬,試圖硬扛,卻不料我們直接將老乞丐給叫過來對峙,這個時候盧波方才知曉,自己是真的被騙了。


    我艸!


    在瞧見八指神丐的一瞬間,盧波就怯了,他並不是那種大無畏之人,在知曉自己的底牌無效之後,終於崩潰,嚎啕大哭起來。


    他再一次承認了自己的罪狀,並且向馬一嶴求饒,希望他能夠原諒自己一回。


    馬一嶴訓斥了他一番,隨後與劉隊長緊急溝通,讓他將此事趕緊敲定下來。


    因為有了之前的教訓,劉隊長這回不敢再怠慢,當下也是趕忙抽調警力,將所有的證據鏈都給夯實清楚,並且進行了現場指認,務必將此事給辦成一樁鐵案,不留半點兒瑕疵。


    所以在第二天的下午,我們終於見到了久違的譚師傅。


    相比之前的時候,此刻的譚師傅精神有些萎靡,胡子拉碴,被外麵的陽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眼。


    不過他瞧見我們的時候,還是強打了精神,上來與我們招呼。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牢獄之災,讓他的身心備受摧殘,也顛覆了譚師傅的許多想法,我們深知這一點,所以也沒有跟他在看守所門口聊太多,將人接了,就直接去了附近的大眾浴室,讓譚師傅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澡之後,又去打理了頭發、刮了胡子,整個人就顯得精神許多。


    隨後吳老鳩又做東,在江城最氣派的酒店包廂,給譚師傅接風洗塵。


    因為一會兒盧本才還要帶著譚師傅回廬山,畢竟他家裏也有一大堆人等著呢,所以我們並不勸酒。


    然而譚師傅還是堅持喝,而且還連著就敬了我們三大杯。


    這第一杯,敬我和馬一嶴,得知消息後,千裏迢迢地趕了過來,忙前忙後,幫著他洗脫冤屈——他知道,倘若是沒有我們的出手,隻怕他就得背負那麽一個殺人犯的名聲,就算不會死,也得老死在監獄之中。


    所以這第一杯,得先敬我們。


    而第二杯,他得敬吳老鳩,沒有他跑前跑後,幫忙協調關係,這件事情也未必有這麽快的進展。


    第三杯,敬他徒弟盧本才,當他自己的家人都要放棄的時候,是他一直堅持著。


    譚師傅雖然人在看守所,但所有的事情都知曉,也明白這前後的因果。


    關於盧波,他的確是有些傷心,正因為如此,所以他對盧本才其實並不上心,沒想到最後能夠站出來的,卻是這個他認為不成器的弟子。


    三杯白酒喝下,譚師傅的眼中就泛起了淚光來。


    的確,盧波的事情對他打擊挺大的,曾經對之如子的徒弟,手把手的教學,以及種種的關懷與期待,最終卻換來這樣的境地,讓他甚至都有點兒懷疑人生,不過好在我們的努力營救,讓他感覺到了許多溫暖。


    譚師傅心裏有事,加上掙脫牢籠的開心,種種情緒凝結心頭,故而來者不拒,喝了不少的酒,隨後又問起了破案的細節來。


    我們一一說明,又問起了他與那飛天夜貓的恩怨,譚師傅回憶起來,說與之人的確有結過怨,不過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情。


    多少年過去了,想不到那人居然還記恨著,當真是睚眥必報,讓人悚然。


    我詢問譚師傅,說此事需要我們幫忙麽?


    譚師傅搖頭,說這是他與飛天夜貓之間的私人恩怨,之前不知曉,那也就算了,現在有了提防,就用不著我們來操心了,他會自己解決的。


    吃得差不多,譚家人的電話都來了幾次,一直都在催他回家,我們也不攔著,將人送到樓下,與譚師傅揮手告別。


    瞧著盧本才,帶著譚師傅,開著小貨車離去,我們不由得頗多感慨。


    譚師傅這人,一輩子與世無爭,感覺仿佛與這江湖格格不入,卻不料最終還是麻煩事纏身,卷入這江湖亂事之中來。


    不過事情能夠有這麽一個圓滿的結果,倒也不枉我們這連日以來的奔波和辛勞。


    這些日子我們著實有些忙碌,此刻送走了譚師傅,也是鬆了口氣,再一次感謝了吳老鳩之後,馬一嶴將蝕心散和另外一份叫做“爬腎蟲”的解藥交給了他,讓他幫忙過兩天,將這解藥分別交還給相應的人。


    此案證據確鑿,已經沒有翻案可能,馬一嶴倒也用不著失信於人。


    次日我們給譚師傅打了電話,謝絕了他的邀請,隨後又分別給吳老鳩以及李安安、劉隊長等人打了電話,表達感謝,並且告知我們離開的消息,隨後返回湘南。


    我們沒有回莽山,而是去了潭州。


    我過年時因為渡劫的緣故,並沒有陪伴父母,這會兒有了空,自然得過去露個麵,免得他們都忘記有我這麽一個兒子了。


    不過當我按照母親電話,來到他們的飯店時,方才發現這老兩口的生意做得越來越紅火了,從下午四點鍾就一直來客,忙到晚上十點多,都還有不少人。


    我爸去偷師學來的一款口味小龍蝦,不但具有潭州出了名的香辣、麻辣之外,因為加了一些噬心蜂蜂蜜的緣故,使得勁兒更加柔和,不但好吃,而且養生,吃過之後,第二天也用不著胃疼、便秘。


    所以一經推出,頓時就爆款了,生意絡繹不絕。


    父母原本隻是想要開點兒小生意,不至於混吃等死罷了,沒想到馬一嶴的這朋友郭大力十分給力,不但幫忙張羅了店麵,還在很多事情上麵幫助頗多,這飯店開起來之後,更是幫著拉來了不少的生意,我父親也爭氣,手藝的確不錯,加上有了從莽山郵過來的噬心蜂蜂蜜輔佐,吃過的人交口稱讚,我母親管店子,老兩口一不小心,就煥發了第二春。


    他們一忙生意,就沒辦法顧到我們,不但如此,而且還直接拉壯丁,對馬一嶴和朱雀倒還算是客氣,對我就直接拉到廚房去,忙得那叫一個昏天黑地。


    好在我的廚藝從來不差,幫忙掌勺也是大廚的出品,弄得不少顧客吃過之後,還特地找我媽誇獎,說是不是換了新廚師,這手藝又強了一層。


    我前會兒還在江州那兒幫人洗冤,這會兒卻廚房幫忙洗菜,前後的落差頗大,不過我卻並不介意。


    事實上,看到父母兩人在這忙碌之中找到自我,擁有著充實的人生,我其實心裏挺高興的。


    他們的確應該有自己的生活,這樣就用不著整日為我而提心吊膽了。


    我在潭州待了一個星期,就在這飯店廚房裏待了一個星期,忙前忙後,就算是修行者都有些吃不住,忍不住跟二老抱怨,說這麽忙的話,要不然就再請別人吧。


    母親告訴我,說人已經準備請了,不過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手,之前試用了幾個,又給辭退了。


    父親說他想回家去,找之前的老兄弟過來幫忙,畢竟認識那麽久,熟門熟路,也不怕被人騙。


    不過他得了我之前的交代,所以有些猶豫,想跟我商量之後再辦。


    我趕忙跟他說,這事兒堅決不行,至少這幾年不行,等到日後,我將身上的麻煩處理了再說。


    父親瞧見我這麽堅決,也就沒有再提這事兒。


    待在潭州的第五天,馬一嶴接到了一個電話,打來的是江州的吳老鳩,他告訴了我們一個壞消息——盧波和那個八指神丐越獄,逃走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們挺震驚的,隨後又給幾個相關人等打了電話,得知他們緊緊隻是逃走,並沒有再找譚師傅報複,


    譚師傅告訴我們,他自己會小心的,讓我們不要擔心。


    馬一嶴和我有些放心不下,商量著要不要去一趟豫章,將那個叫做飛天夜貓的家夥捋清楚,然而另外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卻打斷了我們的計劃。


    烏金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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