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中沸沸騰騰的傳開商學院的活動精子銀行與醫學院的白衣天使交往的流言。當事人之一是完全不知道,兀自活在書海學業中。另一個人則是唯恐天下不亂地對外表示無可奉告。各種版本的流言在眾係所傳開,渲染的越來越不堪。


    但有一點是不變的,那就是碎了一地的芳心快鋪滿整個校園。


    童曜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優質壞男人”,女友換的比誰都快,入學不到一學期,校花、係花、班花,已經不知換過多少花了,是公認的“男性情敵”“女人天敵”,簡稱“全民公敵”。而紀曉勤則是醫學係有名的高材生、教授眼中的得意門徒,成為名醫可說是指日可待,女人幾乎可以看見他日後月入數百萬的高薪生活,更重要的是,端正儒雅的容貌、比例完美、碩長的身材,充滿貴族風範的舉止言行與不造作的溫文有禮,簡直是完美情人的化身。


    兩人唯一的共同點便是都有如從言情小說中走出來的男主角,雖是完全不同的典型,卻正好符合女性對情人夢幻般的期望。


    當“優質壞男人”遇上“完美情人”,應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重疊時,簡直鐵破所有人的眼鏡。但一切都還是純屬謠言,在沒有得到當事人的親口承認時,更多人寧願將它當成有心人的惡意中傷。


    但明明不同學院卻常見童曜陽到醫學院找紀曉勤吃飯,太過頻繁的同進同出讓人不懷疑也難,尤其童曜陽停止了辣手摧花的舉動,更讓人狐疑兩人的關係。


    似乎是故意,童曜陽總愛在人群目光中對紀曉勤做出親密的肢體動作。搭肩、耳語在同性間並非少見,但由童曜陽來做總讓人覺得有些曖昧與示威般的獨占。


    遲鈍的紀曉勤絲毫未察覺有異,隻覺得他挺懶的,老喜歡將體重分攤給別人,仍就笑笑承受不屬於自己的壓力。兩人就在滿城風雨中交往了近三個月,從原本的陌生到熟稔,從天南地北的閑聊到靜坐無語的默契。兩人的友情進展的相當快,已經到了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便能得知對方的心意。


    紀曉勤對童曜陽可說是毫無保留的坦誠,但童曜陽對紀曉勤卻仍有所保留。


    紀曉勤也知道童曜陽還有著自己未知的封印處,但他不想說,紀曉勤也不會執意探索。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欲人知的隱私,無為是再親密的關係都不該強求。為對方也為自己保留一點空間,有個緩衝、留點餘地,當對方願意說時自然會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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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底的某一天,童曜陽忽然到紀曉勤班上找他,而紀曉勤原本正要去圖書館找資料,童曜陽的出現則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待會兒有事嗎?可不可以陪我到一個地方。”童曜陽一身黑衣,神情有些凝重,全然不似平時的隨性自若。


    發現他的異樣,紀曉勤沒多說什麽隻是點點頭,放棄了原先的計畫隨他走。童曜陽開車將紀曉勤載往郊區去,安靜的車廂內隻有流行音樂在回蕩。


    半途童曜陽停車買花,紀曉勤順口問到:“送誰?”黃玫瑰不是送人的話吧。


    將一大打黃玫瑰小心地放在後座,淡淡地說:“我媽。她最喜歡黃玫瑰了,可惜以前從未有人送過她。”它的花語是分手。


    紀曉勤的疑惑在到達一處山腰時有了解答,


    白色大理石碑上有一小張照片,照片中是一個巧笑倩兮的美豔女子,年紀看來約莫三十出頭。石麵隻刻著她的名字而沒有交代生歿時間,底端刻著童曜陽三個字。


    童曜陽將帶來的花擺上平台,撚起一柱清香閉眼默禱。紀曉勤雙手合掌拜了三拜,便靜靜地站在一旁守候。


    過了十分鍾甚至更久的時間,童曜陽才緩緩睜眼。將線香插好,轉頭對無言等候他的人說:“陪我走一走好嗎?”是問句卻也不容拒絕。


    兩人向遠處的了望台漫步而去。


    眺望山下熱鬧市區,此處的靜謐宛若隔世,心中的喧囂自然沉澱下來。


    童曜陽打破沉默,娓娓道出自己的身世:“我是私生子。我媽是抱著母憑子貴、挾兒子以令老子的心態生下我的,但對方不理她這一套,鳥都不鳥她。美夢破碎後,她也認了。在我的印象中她從未自怨自艾,隻說自己太天真了,小說看太多才會以為男人是這麽好唬弄。反正最後她也賺了一個兒子,沒啥損失啦。說這些話時她還是大咧咧的笑著,沒有一絲被拋棄的模樣,仿佛一個女人獨力撫養兒子跟養小狗一樣輕鬆。事實上以她的條件要釣凱子不難,加上編段苦情女受騙失身,獨力撫養兒子的悲情故事,哄的那些火山孝子捧著大把鈔票請她笑納。”


    沒有自命清高的叛逆也沒伊底帕斯情節作祟,從小他就跟母親一搭一唱揮霍著源源不竭的鈔票。


    靜靜聽著他的訴說,直到多年後,紀曉勤好記得他提到因車禍過世的母親時的神情,隻有儒慕敬重,而非一般人想象的憤世嫉俗,也不唾罵以彰顯自己的清高。


    “她是一個開朗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遇到任何事總一笑置之,雖然她不再相信任何人,但她的堅強就跟蟑螂一樣,可以不顧任何世俗規範的撻伐,勇敢的活下去。”她的生活方式也傳承給他。就算他們的信念與眾人相悖離,也毫不在乎。


    童曜陽結束了回憶後,紀曉勤說話了:“她是個堅強的女人。”一個女人總有藉口讓自己軟弱,好像菟絲花依附男人生活。但她不同,隻有堅強兩字足以形容。


    因為有這樣的母親才能教養出這樣的兒子吧!自信,但清楚自己的底線;狂狷,但不是目空一切;堅毅,卻又有著能屈能伸的彈性;有些憤世嫉俗但小心翼翼地隱藏在玩世不恭麵具下;雖然野心勃勃,表現出來的又是一派的優雅慵懶。


    “可以給我一個擁抱嗎?”水汪汪的桃花眼帶著祈求注視著紀曉勤,童曜陽似乎又回到平時的放蕩不羈。


    “為什麽?”不解童曜陽為何有這種要求。


    “聽完我悲慘的身世你不覺的該給我一個愛的擁抱,再深情款款的對我說:你幸苦了。或掬一把同情淚順道哭倒在我的懷裏?”一雙眼不停地對紀曉勤放電。


    隻可惜紀曉勤像是個絕緣體,反而笑倒在地上:“天啊,你都是用這招把美眉嗎?真是有夠惡心咧。”


    “喂、喂!太不給麵子了。這些話我隻對你一個人說。”童曜陽斂起俊容,沒好氣的說。


    “真的嗎?”他才不信。


    “是”我從未告訴任何人我的身世,你是第一個。


    “為什麽?”直覺地相信童曜陽不會輕易對人說這些事。


    “我不知道。”


    紀曉勤止住了笑鬧。為他眼中所蘊含的孤寂攝住了心魂。幽不見底的眼瞳宛如流沙般,隻消踏錯一步,陷下去便再也無力脫身。


    張開雙臂,紀曉勤將眼前成熟又脆弱的男人擁入懷中。“辛苦了。”輕輕的低語,紀曉勤不知他有沒有聽見。


    紀曉勤不覺得他需要同情,事實上同情對任何人都不會有實質上的助益。那隻是一種偽善,藉由同情別人來慶幸自己的優越感。自小的教養不允許他有這種無禮的心態。


    童曜陽所需要的是一個能讓他示弱,安撫他疲憊身心、能給他溫暖無私胸懷的伴侶。


    “我並不同情你,你一點都不值得同情。”冷酷的話溫柔地從紀曉勤的口中逸出。


    他懂的,不需要多餘的言語。童曜陽用盡全身的力氣回擁住他,用仿佛要將他揉入自己體內的力量。“我真的很慶幸認識了你。”人體的溫暖藉著相擁蔓延到她冰冷的身軀。


    一股莫名的恐懼在紀曉勤心中漫開,是什麽陌生的情感占據了了他的心頭?沒有人可以告訴他。


    有人說女人的同情容易變質,那男人的同情呢?


    在微涼的晚風中,紀曉勤心中泛起了陣陣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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