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沉河剛放下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他揉了把濕潤的眼眶,把手機舉到眼前看了看電量,然後慌忙放回耳邊:“等下,我在3號樓的衛……”手機響了一聲,許沉河話沒說完,無助地看著屏幕陷入了黑暗。與陰仄而近乎封閉的衛生間不同,學校的藝術樓坐落於升旗廣場右側,采光極佳,樓層場地寬闊,牆壁的裝飾畫充滿濃厚的文藝氣息。二樓的音樂教室,顧從燃把隻餘了一串忙音的手機熄屏,隨手扔到離得最近的階梯座位上。教室前方的牆體書櫃被他粗略地翻了個遍,他依稀記得江畫曾經用張揚的筆法寫下的歌名,卻記不清對方把填了歌詞和簡譜的紙夾在哪本書當中。年少輕狂時總以為很多事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怎能料到不經意失去的東西在多年之後會變得彌足珍貴。十年前網劇並不像如今這般盛行,江畫所接的《十七歲的選擇》在開拍到播出前的這個階段也並未得到太多人的反響,一是對網劇不看好,二是觀眾不認識新麵孔,隻憑主角好看的臉蛋容易為他們冠上花瓶的稱號從而否定他們的演技。但江畫不在乎,這是他接到的第一個資源,也是他所期待的演藝生涯的開端。當年顧從燃的工作室計劃剛起步,在課餘時跟隨江畫來到劇組搞人脈,順便當江畫在劇組裏的“助理”。十年前的夏季,江畫在附中藝術樓的音樂室裏拍完一組於黃昏景象下彈琴的鏡頭,收工後大家收拾器械離開,江畫則伏在鋼琴上休息。顧從燃趴在鋼琴上,用冰礦泉水碰江畫染上夕陽的臉:“我吃醋。”江畫抬起身,搶走那瓶冒著濕氣的冰水:“是水不好喝了還是火鍋不好吃了?”“我吃醋,”顧從燃重複,“為什麽會有吻戲?”江畫撐著下巴笑:“就碰一下嘴,沒伸舌頭,哪有和你接吻那麽刺激。”顧從燃還是不開心,江畫為了哄他,即興作曲填詞彈唱給他聽,彈完後把紙往隨便哪本書裏一夾,合上鋼琴蓋:“馬馬虎虎,以後再給你彈更好聽的。”江畫從來不會食言,但那之後的音樂作品再動聽也不如20歲的黃昏那首《畫中焰火》青澀和驚豔。顧從燃撫過蒙了薄塵的書櫃,在記憶中搜尋那本書的顏色。灰黃色書脊的《複調音樂教程》混在花花綠綠的書本中並不惹眼,但撫弄過它的時候,顧從燃的心頭晃過一絲奇妙的感覺。《複調音樂教程》被他從排列擁擠的書本中摳出來,書不薄,捧在手中挺有分量。顧從燃左手攥著書脊,右手拇指滑過開頁,飛快地翻查著書中的每一頁。忽地,一張泛黃的紙張在翻動中掉出來,輕飄飄地落在顧從燃的腳邊。淺胡桃色的實木地板上,塗塗改改的潦草字跡仿佛在歌頌往日不曾被遺忘的畫麵,十年後物是人非,但顧從燃還記得江畫寫下的詞中所表達的意義:有人生來就是一幅無多餘色彩的黑白畫,但因為遇上一束在畫中綻放的焰火,就算被零星火花燃成灰燼,這幅畫也有過生命中最絢爛的時光。紙張脆弱,已經不堪被折疊,顧從燃重新把它夾進書裏,拿起手機在網上淘了本一模一樣的書,打算一物換一物。下完單,屏幕亮起個來電,備注是助理方芮。既然要事忙完,顧從燃接電話的語氣也好了很多:“喂?”“顧總,沉河哥在您那兒嗎?”方芮壓著聲音問。顧從燃夾著書本走出音樂教室:“不在,怎麽了?”“他有沒有給您打過電話?”方芮急了,“要集中走戲了,他還沒回來呢,消息也不回複。”顧從燃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下樓時他透過樓道的窗向外眺了眼,校門外孔順指揮著大部隊,方芮則在人群之外捧著手機幹著急。“我在藝術樓,馬上過去。”顧從燃掛了線,抓緊步伐跑出藝術樓,大步奔至方芮麵前停下,“你們倆不是走在一起麽,怎麽還走丟了?”方芮把事情始末長話短說,而後眼尾瞟過遠處已換好衣服的梁遂:“怎麽辦啊,我問過梁遂了,他說他比沉河哥早下來的。”“許沉河有沒有給你打過電話?”顧從燃問。方芮搖頭,點開聊天界麵給顧從燃看:“他隻給我發過消息,但那是半小時之前了。”人群中一陣騷動,劇務抓著遝紙張朝這邊跑來:“方助理,請問江老師能就位了嗎?”顧從燃搶先答了:“跟孔導說一聲,江畫身體不適正在車上休息,走戲先延後半小時。”事情隻能瞞住一時,顧從燃轉頭吩咐方芮:“你先去車上,我去教學樓找找,有什麽事情保持聯絡。”奔往教學樓的同時,顧從燃撥出許沉河的號碼,剛聽到對方已關機的提示便擰起了眉頭。心裏驟然升起不好的預感,他掛斷電話,撥給了製片主任:“最快速度,調出2號和3號教學樓的監控,別驚動其他人。”二十分鍾前許沉河的那通電話有頭無尾,顧從燃不知道許沉河的具體方位,也沒問清對方發生了什麽事,此時一無所知才感到後怕。他從3號教學樓底層跑到最高層,期間視線在一個個空曠的教室中搜尋,嘴裏不住地喊著許沉河的名字。他想著那通電話被強製結束前許沉河的哽咽,想著臨分開前對方眼裏的沉靜,恍如回到那趟使他失去江畫的旅程,他無力地看著對方永久地走進了海裏。“許沉河!”顧從燃親手打開每一間教室的門,又一次次失望,“你出來,我給你道歉!”四樓仍然不見許沉河的蹤影,顧從燃手臂搭在走廊的護欄上輕喘著氣,正要蓄力再喊一遍,他突然聽到三四米之外,關著門的衛生間內傳出了壓抑而哀戚的哭聲。※※※※※※※※※※※※※※※※※※※※不知道前麵兩章大家有沒有看到作話,19章和20章的內容是編輯過的,希望大家體諒然後明天開始入v,中午晚上各更一章,謝謝?第22章 受傷了還要被責怪,好生委屈顧從燃沒見過許沉河哭,但不代表他辨不出許沉河的音色。那道哭聲壓得很低,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來,像是被人捂住了嘴,連間斷的咳嗽都被悶在了掌心裏。顧從燃放緩了腳步慢慢靠近,用指關節在門板上敲了敲,輕聲道:“許沉河?”哭聲立馬停止了,數十秒過去,裏麵的人抽搭著說:“別抓我。”“你當你是小紅帽呢?”顧從燃又叩叩門,沒見著人,他還是放心不下,“能開門嗎?”衛生間裏狼藉一片,能用的工具全給許沉河從最後一個隔間扒拉出來了:倒扣在排風扇下方的地拖桶,砸過門把手的拖把,垂在排氣窗空隙中的塑膠水管……許沉河捶捶門,有氣無力道:“開不了。”“你等著。”顧從燃走開幾步,找了信號好的地方給製片主任打電話:“監控調出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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