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什麽不放棄?”許沉河迷惑道,“換做是我,我寧願不那麽執著,多累啊。”顧從燃轉頭看向身旁的人:“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重度抑鬱者最易產生悲觀厭世的生活態度。二十六歲那年,是江畫活得最艱難的一年,婆婆的去世給他帶來不小的打擊,強烈的自我譴責心理使得他連戲都拍不好,所幸那部片子開拍才兩周,又是炫燃出品,顧從燃幹脆讓導演換角,帶了江畫回家養病。全麵的治療方案並沒讓江畫病情好轉,他倒掉了藥,拒絕做mect,把自己鎖在家裏,誰都不想見。讓顧從燃放鬆警惕的原因是江畫得病的半年裏完全沒有自殺傾向,偶爾做訪談時也會很開朗,哪能想到是他把自己埋得太深。旅行散心是顧從燃提出來的,但去哪裏是由江畫決定的。江畫選在淩晨五點多離開,那天他自然醒了,沒有留遺書,隻給身邊沉睡的人留了個落在眉心的吻。很多人說抑鬱症患者在自殺時根本就不清醒,對生命的了結不是他們本身的意願。可江畫那時候很清醒自己在做什麽,海水一寸寸漫上來,他嚐到鹹鹹的味道,竟然感到很輕鬆,洶湧的蔚藍中他聽不到身後撕心裂肺的呼喚,隻看到婆婆向他招手的幻影。“我……”顧從燃說不下去了,他傾身把許沉河摟進懷裏,喃喃道,“還好你出現了。”沒拿穩的酒杯從手中滑落,酒液傾倒在褲腳和鞋麵上,更多的被地毯所吸收。酒杯滾落在茶幾底下,許沉河的手滯在半空,沒有回抱顧從燃:“什麽意思?”顧從燃箍緊他的腰,軀體相依時他能覺出許沉河胸膛的鼓動,於是用手掌一下下撫對方的脊背:“我要向你坦白,當初找到你時我不僅是想讓你替他在演藝圈裏活下去。”許沉河心裏已有了答案:“還要幫他找到他的家人,是嗎?”“這是他一生的遺憾,”顧從燃揉了揉許沉河的後頸,“我想讓他……”“你把我當什麽了?”許沉河卯足力氣推開對方,眼神很受傷,“一個工具?”“不是,”顧從燃想抓住許沉河的手,“我們之間不是利用關係,隻要把江畫的家人找到,你簽的那張八年合同就作廢,我們”“怎麽所有話都讓你說得這麽冠冕堂皇?”許沉河撐著沙發扶手站起來,“你還沒想明白嗎,這不是他的遺憾,是你的遺憾,在江畫最後的時日裏,他想的不再是找他的家人,而是對他婆婆心懷愧疚啊。”“你是在質疑我對他的了解,還是不想幫這個忙?”顧從燃問。直到此時,兩人都還保持著冷靜,顧從燃是想坦白曾經後向許沉河表露自己的心意,所以絕不會讓衝突再次發生,而許沉河是又一遍看清了顧從燃最根本的想法。“那假如我幫了,找到了,然後呢?告訴他們江畫的死訊?”許沉河心都寒了,“或是讓我在他們麵前扮演著江畫,那我許沉河算是什麽?這樣做有意義嗎?”“有意義,”顧從燃篤定,“江畫一輩子都在為這件事奔波,我隻希望你能幫他演完這一次,之後如果你想退出娛樂圈,我不阻止你,好不好?”海風從外麵拂進室內,將許沉河滿腔的喜怒全吹散了。他臉色漠然,濕著一邊的褲腿立在沙發外,問道:“盡管我跟他長了張一模一樣的臉,但因為我不是他,所以你永遠不會在意我的感受,是嗎?”他不太需要顧從燃的回答,問完抬腳就走,腦子還清晰地計算,他這次喝了兩杯酒,但沒醉,酒量當真是練出來的。他以為自己往前走了很多步了,可當顧從燃從後麵抱住他,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沒跨出客廳。顧從燃的雙臂牢牢地環住他的身子,像以往每一次,下巴抵住他的肩膀,說:“許沉河,我喜歡你。”懷裏的人沒掙紮,顧從燃卻怕他逃走,臂膀不留空隙地收攏:“我們把那份八年合同撕毀吧,我想和你走過更多的八年。你不喜歡那枚戒指,我就為你重新訂製,上麵刻你喜歡的句子。你害怕我食言的話,我可以馬上帶你去扯證,婚禮在哪裏舉行都順你的意思,全部聽你的,好麽?”這些話是他想通後才選擇跟許沉河說的。祝回庭打破他荒謬思維的那天,他沉思了很久,一直以來不敢承認,以“替身”的可笑說辭做借口,然而他早就被繞進自己編織的謊言裏。害怕背叛卻難以自拔,這份感情中他不過是在自欺欺人,一旦承認,好像連心情都豁然開朗。良久沒等到許沉河的答複,顧從燃偏了偏視線,卻見許沉河近在咫尺的側臉是森冷的。“這些話如果你放在前麵對我說,興許我還會高興點。可是你說了一大通傷人的話,再來給我這顆甜棗,我隻覺得你別有用心。”許沉河垂下頭,手背擦過嘴角下方的“美人痣”,他總是習慣做這個動作,但那顆假痣卻擦不去了,“今晚,我以為自己會等到你告訴我,說你要放下他了,以後隻真心待我好。結果一切又是我自作多情了。”雙手用力扒拉著顧從燃的手臂,沒扯開,許沉河狠心地用指甲在上麵一撓,像隻不講理的野貓。腰間力度鬆開了點,許沉河見機撞開了桎梏就跑,剛跑出兩步又讓顧從燃拽住手腕:“許沉河,我可能要用很長的時間才能忘記他,但我是真的喜歡你。”這句話無疑是最致命的打擊,許沉河憋了一晚上的淚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他握拳砸向顧從燃的小臂,不知自己施了多大的力氣,隻知對方終於鬆了手,自己的指關節也麻木了:“那你喜歡著吧。”他調頭跑出去,不顧前方有沒有燈光,也不顧路有多長,感情中的道理已給了他亮堂的方向喜歡是從容自若,愛是束手就擒。※※※※※※※※※※※※※※※※※※※※盲猜下周的某天能實現雙更第66章 炫燃老總包養的藝人不要命似的跑了段路,許沉河隻要聽到身後有迫近的腳步聲和顧從燃的叫喚他就發了瘋地躲,藏在一叢喬木後看見對方著急地張望著經過,他扶著樹幹尋了其他路離開。也不知道自己躲什麽,隻要他還是炫燃的藝人,他們就會有再見麵的可能。許沉河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林木,繞了好久才找到勾月海域的出口。這個點路上人不多,地處郊區的緣故也不好打車,他邊走邊觀望,攔了輛回郊區的小車,搭著車窗問:“大哥,能麻煩載我一程嗎,到市中心,多少錢你來提。”那司機大哥是個憨實的漢子,手一揮就讓他上車了:“我也就瞅你長得端正,一般人我都當他是半路敲詐的。”許沉河笑笑:“剛和朋友聚會完,喝了點酒,沒想到出來會這麽晚了。”從倒後鏡看到後方有來車,許沉河慌忙朝後看,確認跟車是顧從燃後立馬俯**。“幹嘛呢?”司機大哥警惕道。窗外有車加速變道,許沉河直起身:“綁個鞋帶。”這漢子看著敦厚,膽子卻小:“您可別嚇我,今晚上我剛陪完女朋友看泰國鬼片來著。”說完在後視鏡盯著他的臉,猛然醒悟過來道:“我就說看你麵熟,你是不是那誰,《追蹤千麵》的主角是吧!”他叨叨了一路,到市中心後連車費都不收了,就想要個簽名:“真的,原著我也有在看,就等電視劇上映了。”許沉河讓他在24小時藥店門前停下,掏出手機準備掃碼:“大哥,你真認錯人了,我就是跟他長得像而已,低配版的。”自己這臉還真不能到處亂晃,許沉河下車第一件事便是到藥店裏買了個口罩戴上,打算再打車找自己原來住的賓館留宿一晚。手機又振了,來電剛消停又蹦出連串的消息:“大晚上的不安全,你別一個人亂走,想回呈桉市的話我送你回去,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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