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胎從未擁有過幸福,所以它並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幸福,它隻是豔羨旁人的記憶,卻忘了回頭看一看自己。


    在無臉醫院對金華小區a棟發起攻擊的時候,布娃娃拖著殘缺的身體開始拚命,它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一切都好像是本能一樣。


    布娃娃缺少一條手臂,本身就處在劣勢,此時無臉醫生掌控了主動權,他的處境變得更加糟糕,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肢體和軀幹幾次被打碎,硬是靠詛咒黑線給強行聚攏在一起。


    那無臉醫生見布娃娃開始主動進攻,更加確定心中所想,他紅衣上的一張張臉露出陰森的笑容:“4號,你居然也有在乎的東西?看來院長說的不錯,你隻是最接近一號的病人,你和他還相差了很遠。”


    喪心病狂的無臉醫生,不斷用語言幹擾布娃娃,正常來說這些話語對凶神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但如果其中也施加了詛咒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每一句話都是陷阱,當一個人或者厲鬼開始對自己產生懷疑的時候,那就會中招。


    所有鬼怪的根基就是執念,動搖執念,就是攻擊靈魂的根基。


    無臉醫生外衣上的那些臉全部露出極為瘮人的表情,他速度變得更快,籠罩在他身邊的詛咒越來越多,剛才他可能是顧忌張雅和“過去”,所以還偷偷隱藏了實力。


    “等我抓住a棟的女人,就把她也帶回醫院,你經曆的一切都會在她的身上重現,我相信到時候你就算成功降生,也一定會回來找她吧?”


    一張張嘴巴裂開,刺耳的聲音傳出很遠,連陳歌和所有人頭頂的“過去”都聽到了。


    深嵌在“過去”頭部的向暖雙肩顫動,他茫然的眼中好像多了些什麽,被無數殘肢和記憶束縛的手臂慢慢繃緊,他似乎是想要主動去控製“過去”。


    和遮擋住天空的“過去”相比,向暖的身體基本可以忽略,可他就是想要用自己渺小的軀體去操控那大到誇張的怪物。


    無臉醫生已經距離金華小區a棟很近了,他以溫晴來威脅,一邊靠近最高的那棟樓,一邊對布娃娃下死手。


    這個來自被詛咒醫院的怪物很貪心,他既想要控製溫晴,又想要趁著難得的機會重傷布娃娃,他似乎很眼饞這具冥胎曾經用過的身體。


    僅憑布娃娃顯然無法阻止無臉怪物,向暖想要操控“過去”,但是他好像做不到。


    “過去”所做的一切是為了吞掉九鴻小區和金華小區內的所有人,由無數記憶和黑霧中雜質融合成的“過去”並不想為了溫晴,破壞原本的計劃。


    無臉醫生在飛速接近金華小區a棟,張雅也護著陳歌不斷靠近那棟樓。


    陳歌到不是說準備用溫晴來威脅冥胎,他現在心裏想的是要保護自己的員工。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陳歌自然也不例外,雖說平時他都是被守護的那一方。


    在張雅的護送下,陳歌先於無臉醫生衝進金華小區a棟,布娃娃的手臂鎮守在住宅樓內,這棟樓內沒有被黑霧侵入,整體上沒發生什麽變化。


    陳歌進入樓內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可是當張雅也準備進入大樓時,遠處布娃娃的殘軀發出一聲刺耳的叫聲,就仿佛要把自己聲帶扯碎一樣。


    在發出這聲音後,布娃娃的動作變得緩慢,它的實力在不斷下降。


    說來也奇怪,籠罩天空的“過去”聽到布娃娃的尖叫後,龐大的身軀緩慢轉動。


    隨著布娃娃的不斷衰弱,向暖的眼中似乎一點光亮在不斷放大,他眼中的迷茫越來越少。


    “過去”放緩了加固監牢的速度,心跳聲間隔時間變長,它開始把注意力放在張雅身上,似乎張雅隻要敢進入金華小區a棟,他便會不顧一切發起瘋狂進攻。


    張雅沒有輕舉妄動,但是她的目光卻一直看著樓內的陳歌。


    金華小區a棟裏沒有黑霧,可是仍舊能夠聽見那從地底下傳出的心跳聲。


    陳歌抱著背包,五指緊緊抓著自己胸口,那種揪心的感覺很難形容,就好像自己的心隨時可能會被扯出體外一樣。


    “冷靜,冷靜!”額頭滲出冷汗,陳歌回想剛才溫晴聲音傳出的地方:“溫晴似乎是在頂樓,心跳聲是從地下傳出,頂樓距離地麵最遠,受到的影響應該最弱!冥胎肯定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把溫晴接到了最高層!”


    衝進樓道,陳歌跌跌撞撞朝樓頂跑去,那心髒聲不斷幹擾著他,他捂著心口的手指已經發白。


    手腳並用,陳歌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當他爬到五樓的時候,那心跳聲對他的影響稍微減弱了一些。


    “有用!”


    漫畫冊裏的員工們情況也稍有好轉,但是陳歌不敢大意,因為從地下傳出的心跳聲還在不斷增強。


    如果不從根本上阻止它,就算是躲到樓頂也沒有用,冥胎耗費十幾年布置的殺局,從一開始就是為吞掉所有人做準備的,它不會留下可以躲藏的死角。


    它那個時候憎惡著一切,肯定想不到自己有天也會去在乎某一個人。


    陳歌向著更高處攀爬,他很慶幸自己清空了樓內的所有變態,否則這時候那些變態肯定會成為他的阻礙。


    沒有耽誤任何時間,陳歌爬到了七樓,這時候樓外傳來一聲巨響,大樓再次劇烈晃動起來,陳歌也差點從樓梯上摔下。


    順著窗戶朝外麵看去,張雅再次和“過去”交手,隻不過這次張雅沒有硬抗,她充分發揮了自己靈活的優勢,躲掉了大部分傷害。


    沒有陳歌做牽製,“過去”想要真正傷到張雅非常困難。


    數方勢力再次陷入僵局,這樣拖下去對冥胎十分有利,它最終可以達成自己的目的,讓所有人和厲鬼、包括兩位凶神在內,全部成為它降生的養料。


    以三位凶神為代價,如果冥胎可以降生,那它就算身體殘留有缺陷,也會是一個恐怖到極限的存在,或許真的可以打破生與死的界限。


    這一切仍舊在朝著冥胎預想的方向發展,但是它看似周密的計劃已經出現了很多疏漏,這些疏漏匯聚在一起,最終導致計劃的某一個環節發生了偏差。


    實力不斷衰弱的布娃娃拚盡一切想要拖住無臉醫生,但是在缺少手臂、心髒,又被陳歌影響的情況下,它最終還是失敗了。


    從垃圾堆裏拚湊出的身體被一次次打散,又一次次重組,這個過程布娃娃很熟悉,從它成為影子的寄托物開始,幾乎每天都在重複這樣的過程。


    對別人來說粉身碎骨的疼、撕心裂肺的痛,對它來說卻隻是一件習以為常的小事。


    它從來不會因為疼痛去放棄,它告訴自己布娃娃是感覺不到疼痛的。


    一次次重組,不管發生什麽,它都會咬著牙重新找齊自己的身體。


    直到這一天,它體內的詛咒絲線全部斷開,串聯在一起的身體被其他凶神的詛咒占據。


    它身上的傷再也無法愈合,它縫在臉上的紐扣慢慢滑落,順著高樓掉在了泥土上。


    這具重組了無數次的身體,在這一天徹底崩碎。


    它的頭被最熟悉的詛咒割斷,它看著無臉醫生的笑容,看著自己右手裏的那隻飛鳥屍體。


    視線逐漸顛倒,它最後看向了金華小區a棟。


    針線縫合成的嘴巴想要張開,黑色的雨落在它的臉上,布娃娃的頭顱最終掉落在了那枚扭扣旁邊。


    在布娃娃被無臉醫生擊敗的時候,金華小區a棟開始劇烈震動,無邊的黑霧湧入其中,那條鎮守大樓的手臂失去了作用。


    黑霧翻騰,陳歌在看到大霧湧入的時候就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冥胎曾經使用過的軀體被毀掉了。


    那個見證了冥胎所有痛苦經曆的軀體,被無臉醫生撕碎,破布裏麵塞著的垃圾散落的到處都是。


    “沒辦法再次使用了嗎?它是在臨死的時候把所有東西都留給了‘過去’?”無臉醫生殺“死”了布娃娃,但是他臉色卻很難看:“4號病人寧願把那些東西送給黑霧裏怪物也不願留下一丁點來,它真就那麽自信,覺得自己這次一定可以成功嗎?”


    無臉醫生沒有在布娃娃的殘軀裏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之前似乎以為冥胎會給自己留一條後路,隻要布娃娃裏麵殘留有冥胎的某種東西,那布娃娃就還可以複原,可惜他好像猜錯了。


    惱羞成怒的無臉醫生把目光投向了搖搖欲墜的金華小區a棟:“4號在意的人就在那裏,抓住她就可以完全占據主動,我還可以通過她來詛咒冥胎,擺脫困局。”


    無臉醫生沒有和“過去”交手的打算,他看了一眼張雅,眼眸深沉:“有她拖著‘過去’,我這次的運氣還真是不錯。”


    機會難得,無臉醫生在殺死布娃娃之後,果斷衝向金華小區a棟。


    布娃娃“死亡”,沒有人能夠阻攔無臉醫生,眼看著它距離a棟越來越近,快要爬到樓頂的陳歌瘋狂衝著張雅叫喊。


    “把怪物引到醫生這來!一定要破壞地下的心髒!”


    張雅心領神會,事實上不用張雅去引導,“過去”就已經盯上了無臉醫生,張雅隻是很識趣的避讓到了一邊。


    看到這一幕的無臉醫生很想撕了陳歌的嘴,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已經發現了溫晴,他距離溫晴非常近!


    布娃娃死後,深嵌在“過去”頭部的向暖在慢慢恢複理智,他眼中的光在變亮。


    此時“過去”龐大無比的身體橫在張雅和無臉醫生中間,它的體型太過龐大,導致它想要扭動身體都要花費一定的時間。


    現在無臉醫生距離溫晴越來越近,張雅則聽從了陳歌的建議,血海滲透入地下,黑發如同浪潮般直接將地麵給掀開,很快她就找到了心跳聲的源頭。


    “過去”無法擺脫的舊殼埋入地下,在舊殼和上半身連接的地方有一顆血紅色的心在跳動,那就是冥胎成為紅衣時擁有的心!


    這是一顆黑色的心髒,它的一部分包裹在厚厚的舊殼當中,被沉重痛苦的過去死死束縛,無法掙脫。


    還有一部分纏繞著鮮紅的血絲,融入了“過去”的上半身,心髒上麵延伸出了無數血管。


    那些血管連接著整個小區的所有建築和地麵,隨著心髒每一次跳動,血管就會把小區當中被殺死的鬼怪吞食掉。


    吞食的鬼怪越來越多,那顆心髒血紅色的部分也越來越多,但是那顆心髒真的實在是太大了。


    冥胎把所有吞食的鬼怪都化作了自己掙脫軀殼的力量,按照正常的速度來說,他想要靠吞食鬼怪讓心髒完全變紅需要很久很久。


    另外還有一點,黑霧中的怪物吞食的多了,“過去”的體型就會增大,心髒也會變大,黑色的部分也會增加。


    就像是現在經曆的事情,終有一天也會變成過去一樣。


    張雅找到了心跳聲的源頭,她腳下血海中的城市變得清晰,她似乎是準備直接毀掉這顆心髒。


    本來按照冥胎的計劃,先讓布娃娃拖住被詛咒醫院的怪物,然後讓恐怖的“過去”擊殺張雅,獲得陳歌這具完全的軀體,這時候它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再集中所有力量慢慢折磨死被詛咒醫院的怪物。


    無比完美的計劃,隻可惜出現了變故。


    布娃娃死亡,“過去”處在張雅和無臉醫生中間,現在它要做出一個艱難的選擇。


    張雅即將毀掉“過去”的心髒,無臉醫生馬上要抓住溫晴,在這個普通人身上施加凶神的詛咒,“過去”必須要在自己的心髒和溫晴之間做出一個選擇!


    “我”死,或者“她”死。


    龐大的“過去”在短暫猶豫之後,重新咬向張雅,可就在它做出這個選擇的時候,深嵌在它頭部的向暖雙眼流出了血!


    他的雙手就像是飛鳥的翅膀一樣,從“過去”龐大的身體中掙脫而出,伸向了溫晴所在的方向!


    “垃圾想要獲得幸福,卻不知道幸福是什麽……”


    “涉及人類感情的話語垃圾聽不明白,我隻能從另一個角度來教它。”


    “不幸福是一種病,不幸福就相當於在心髒上開了一個小口子……”


    “想要獲得幸福,先要製造不幸……”


    “垃圾選擇了一隻鳥,它在我的幫助下摘除了鳥的翅膀,血打濕了羽毛,鳥在鳴叫。”


    “在垃圾的悉心照料下,鳥傷口愈合,但是卻永遠失去了翅膀和天空,我告訴垃圾,這就是幸福的代價。”


    “想要獲得幸福,一定會失去某種東西,非常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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