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胎做出了最後的選擇,深嵌在“過去”頭部的向暖渾身是血,他眼中不再迷茫,嘶吼著,拚盡全力抓向溫晴所在的金華小區a棟。


    “過去”龐大的身體被帶動,遮住了天空,撕裂了大地。


    它或許是知道自己隻有一次出手的機會,所以傾盡全力,對無臉醫生發動了最恐怖的一擊!


    來自被詛咒醫院的無臉醫生,完全無法理解冥胎此時的選擇,他們已經調查冥胎十幾年的時間,對冥胎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在他看來,冥胎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為什麽?”


    無臉醫院已經看到了躲在天台上的溫晴,他血衣上的一張張臉變得陰沉,隨後又露出瘋狂的笑容:“你越是在乎她!那我就越要抓住她!”


    無數細密的黑色絲線從無臉醫生身上飄散而出,他血衣上的人臉在不斷消失。


    每消失一張臉,他的身邊就會多出一道完全由詛咒構成的身影。


    那道身影實力不比無臉醫生差太多,而且速度還比無臉醫生快一大截。


    關鍵時刻,無臉醫生使用了自己的能力,他對溫晴勢在必得。


    “隻要抓住溫晴,用詛咒來控製住她,說不定還能利用她來威脅冥胎!”


    無臉醫生和“過去”交手的時候,張雅站立在“過去”龐大的心髒之上,她蒼白纖細的手指按著“過去”醜陋的外殼。


    五指輕易穿透了堅硬的外殼,血潮和黑發順著缺口灌入“過去”的心髒當中。


    張雅想要破壞“過去”的心髒,可是沒過多久,“過去”的體內便出現了無數詛咒和亡魂,它們交織在一起,在心髒表麵形成了一層堅硬的心痂。


    過去受過的傷,過去經曆的痛苦和絕望,成為了現在保護心髒的盾。


    張雅嚐試了數種方法都無法破開那層心痂,她臉上的表情慢慢發生變化,蒼白的手指逐漸握緊,腳下的血海掀起浪潮。


    原本隻是隱藏在血海之下的建築開始變得清晰,它們似乎不是投影,而是真實存在的。


    無邊的黑霧被震散,一股難以形容的恐怖氣息從張雅身上發出。


    她看著“過去”的心髒,緩緩抬起了自己的手指。


    隨著那纖細指尖抬起的,還有血海中的一棟棟血樓!


    正在a棟往上爬的陳歌也看到了這一幕,他驚訝的合不攏嘴。


    張雅現在使用的能力和小布剛才使用的天賦差不多,隻不過小布喚出的是荔灣鎮的虛影,而張雅腳下出現是一片血色城市!


    “小布能夠喚出荔灣鎮的血色投影是因為小布就是荔灣鎮的推門人,她和荔灣鎮之間相互依存;張雅使用出了和小布同樣的能力,但是她喚出的卻是那片血色城市的投影!也就是說張雅和那片血城有很深的聯係!”


    爬到了頂樓,陳歌看著遠處的張雅:“張雅最基本的能力是操控黑發,除了這項能力之外,她還可以使用眾多厲鬼的能力,其中包括被她吞食的厲鬼,以及所有和我有關的厲鬼。小布剛剛使用過自己的天賦,張雅就也用了出來,這似乎才是她真正的能力。


    血城虛影的出現,攪動了整個門後世界。


    無數厲鬼和亡魂在血城中哀嚎,黑霧被強行驅散,張雅借助那座血城碾向“過去”的心髒!


    同一時間,無臉醫生也終於來到了金華小區a棟頂層,“過去”裂開的巨嘴就在他的頭上。


    “溫晴!離開那裏!”


    陳歌衝著站在大樓邊緣的溫晴高喊,天台上光禿禿的,沒有任何遮擋物,溫晴好像也根本沒有要躲藏的意思。


    她眼中卻隻有深嵌在“過去”頭頂的向暖,無論是凶神,還是那遮天的怪物,都沒有讓她後退,她一直在呼喊向暖的名字。


    其實在凶神麵前,普通就算想要躲藏也沒有用處,無臉醫生飛速接近,他的身後還有數道陰影,每一道陰影都頂著一張從他外衣上剝下去的臉。


    “嘭!”


    “過去”頭部撕裂,畸形的巨嘴直接將無臉醫生吞下,冤魂在哀嚎,雙方擅長的都是詛咒,黑色絲線如同刀刃般在空中飛舞,斬碎了黑色的雨花。


    “過去”鍾九還是有些顧忌溫晴,它寧願多承受一些傷害,也要把無臉醫生給吞下。


    隻有吞進肚子裏,它才能放心,因為凶神想要殺一個普通人太簡單了。


    無臉醫生的詛咒勒入“過去”肉中,一塊塊記憶的碎片掉落,黑血飄灑,“過去”卻完全不在乎。


    早已把生死放在第二位的向暖,是根本不會在意那些傷勢的。


    他流著血的眼珠緊緊盯著無臉醫生,穿透了嘴唇的黑色絲線被掙斷,他大聲怒吼,“過去”也做出了和他一樣的動作。


    “過去”的巨嘴從頭部直接撕裂了它的腹部,黑血染紅了大樓,“過去”就這樣一口將無臉醫生和他身後的那些鬼影全部吞掉。


    巨嘴合攏,那場景極為震撼,可還沒等在場幾人緩過神來,尖銳的笑聲就從大樓邊緣傳來。


    “糟了!”陳歌雖然想要幹掉冥胎,但他並不想要傷害溫晴,所以在第一時間朝那邊跑去,可還是晚了一步。


    溫晴腳下的牆壁上貼著一張碎裂的臉,這張臉是被人硬生生撕下來的,背麵還沾染了新鮮的血跡。


    無臉醫生分出了數不清的鬼影,那每一道鬼影的實力都極為強悍,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他的殺手鐧時,沒想到他還留了一手,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偷撕下了一張臉。


    沒人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撕下的那張臉,也沒人看到那張臉是怎麽爬到溫晴腳下的。


    等所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張碎臉已經爬到了溫晴身上,長在了溫晴的腿上。


    陰森恐怖的怪笑從溫晴皮膚表麵發出,一根根仿佛黑色荊棘般的絲線從溫晴肉裏長出!


    溫晴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她全身仿佛針紮一樣疼。


    “把我的身體放出來,不然我就讓她用最痛苦的方式死在你麵前。”碎臉長在了溫晴身體上,凶神的手段普通人根本無法抵擋,現在無臉醫生拿捏住了向暖的命脈。


    痛苦的慘叫聲在天台上回蕩,溫晴正忍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眼角的血痕還未凝固,向暖的臉已經完全扭曲。


    牢籠已經布下,可是籠中卻有自己唯一的家人。


    黑雨驟然變大,向暖看著溫晴,記憶的碎片不斷從“過去”身上掉落,他似乎想要張開已經合上的巨嘴。


    “不用管我!”忍受著詛咒的溫晴趴在地上,她突然抬頭朝“過去”喊道:“我不用你照顧我!也不用你成為什麽!我隻想你可以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活下去!”


    脖頸上勒出一道道青筋,黑色絲線在皮膚下遊動,仿佛一條條小蛇,溫晴抓著地麵的指甲已經裂開,她瞪著那宛如怪物一樣的向暖。


    深嵌在冥胎頭部的向暖,渾身都在顫抖,他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


    溫晴承受的痛苦越來越大,但是她卻停止了慘叫。


    黑色血管在她的皮膚下湧動,一種又一種詛咒施加在了她的身上,她五官已經扭曲,身體也開始變形,但她就是忍住沒有開口。


    這一切向暖都看在眼中,流血的眼珠盯著天台上的女人,他最終還是緩緩張開了嘴巴。


    “過去”身上閉合的巨嘴再次張開,無臉醫生隻是被吞進去十幾秒的時間,身形已經變得虛幻,“過去”擁有殺死凶神的能力。


    “明智的選擇。”溫晴身上的鬼臉發出笑聲:“接下來,我要你……”


    它話音未落,就發現不對勁,忍受著數種詛咒的溫晴已經爬到了大樓邊緣。


    “你要幹什麽!”


    渾身血管凸起,被折磨的沒有人形的溫晴做出了一個誰都沒想到的舉動。


    她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從金華小區a棟跳下!


    “我不知道你以前做了什麽,我也不知道你為何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但我願意去相信你,願意陪著你,願意一直保護你。”溫晴主動跳入了“過去”裂開的嘴巴,連帶著無臉醫生最後的那張碎臉,她在墜落的過程一直看著深陷在怪物頭部的向暖:“因為……你是我的孩子。”


    被凶神詛咒的溫晴,生命懸於無臉醫生之手,她不想拖累向暖。


    就算向暖已經變成了怪物,就算自己在凶神麵前仿佛一粒微塵,但她還是選擇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向暖。


    世間所有的愛都指向團聚,唯有父母的愛指向別離。


    在“過去”嘴巴閉合的時候,無臉醫生和詛咒纏身的溫晴全部落入了“過去”體內。


    除了冥胎,誰也不知道“過去”體內有什麽,在場的人隻看到剛才無臉醫生被吞入,僅僅過了十幾秒鍾,它的身體就變得虛幻了很多,仿佛受了重傷。


    “過去”的肚子,似乎是冥胎為凶神準備的殺招,連“神”也可以消化的地方,普通人落入其中又會怎樣?


    咚咚的心跳聲在黑霧包裹的世界裏傳出很遠,“過去”的肚子扭曲膨脹,無臉醫生似乎正在拚命的反抗。


    隨著無臉醫生的反抗變弱,那心跳聲愈發有力,門內所有厲鬼和怪物都受到了影響,它們的心仿佛快要炸裂開。


    陳歌躲到了金華小區a棟頂層,可還是無法擺脫影響,他朝樓下看去。


    血海包裹住了那顆黑紅兩色的心髒,血色城市裏的建築刺穿了隱藏在大地當中的血管,張雅擊碎了覆蓋在心髒表麵的心痂,她用整座城砸向“過去”的心。


    她必須這麽做,否則吞掉了無臉醫生的冥胎會殺死這裏的所有人!


    冷硬的心痂被打穿,黑紅兩色的心髒被血色城市碾碎!


    天空中下起了血雨,大地龜裂,一根根血管崩斷,向暖心髒的位置也開始滲血,他手掌越是去堵,血流的就越多。


    隱藏著詛咒的血將他的外衣染成了深黑色,他的身體正在和龐大的“過去”脫離,他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蘊含著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


    不是悲傷,也不是絕望,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麽。


    捂著心口,向暖過了好久才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沒有去補救傷口,也沒有去攻擊任何一個人。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開始瘋狂吸納“過去”身體裏所有的黑血和詛咒!


    各種詭異的傷口和詛咒在他的身體上出現,他重新背負起了所有的罪孽。


    向暖的身體在慢慢下沉,過去所有的不美好、所有的絕望、所有的痛苦和災厄全部沉澱在了他的身上。


    體型龐大的“過去”也在不斷發生變化,這個巨型怪物的核心是冥胎的過去,現在向暖重新背負起了一切,“過去”的樣子逐漸沒有那麽猙獰可怕了。


    緊閉的嘴巴又一次裂開,過去的肚子裏塞滿了曾經的自己,一個個由詛咒和負麵情緒構成的孩子拚死阻攔無臉醫生逃脫。


    還有一些孩子則守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女人,過去是冥胎用來殺死凶神的,它從未想過普通人被吞入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情。


    詛咒在那個女人身上蔓延,她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那些孩子將女人放到了“過去”的頭部,也就是向暖最開始呆的那個地方。


    做好這一切後,背負了所有罪孽的向暖來到了“過去”被碾碎的心髒旁邊。


    “過去”的上半身像蟬,下半身是沉重的殼,心髒就在中間,一半紅色,一半黑色。


    此時向暖就站在那黑色的部分,他仰頭看著瀕死的溫晴。


    “該和過去說再見了。”


    雙手抬起,向暖抓住“過去”的上半身,雙腳踩著“過去”沉重的殼,他又一次開始汲取“過去”身體裏的罪孽。


    這一次他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餘地,將生命中所有不好的東西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的雙腿和沉重的殼長在了一起,因為承受到了太多罪孽,“過去”的下半身變得愈發恐怖,遍布倒刺和荊棘,處處都是慘叫的鬼臉。


    但是相對的,因為罪孽和不好的東西都被向暖承受,“過去”的上半身變得柔和,殘缺的羽翼逐漸完整,還在不斷加厚。


    瀕死的溫晴慢慢有了意識,詛咒帶給她的疼痛已經減弱了很多。


    “我沒辦法救回你的命,隻能這樣來幫你,人人畏我是凶神,其實我不過是一個更孤獨的鬼。”


    向暖的嘴裏發出了冥胎的聲音,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一體的。


    罪孽在加重,向暖的身體和腳下的殼連接在一起,他皮膚的顏色也慢慢變得和“過去”的外殼一樣。


    “我的心渾濁肮髒,滿是雜質和痛苦,我一直在下著大雨的夜晚摸索,向往著別人眼裏的陽光。”


    “我在地獄裏伸出了手,沒有人來救,直到你出現的那天,我開始擔心自己會把你拖入深淵。”


    “我知道你一直在期待什麽,但我寧願做一個自我封閉的病人,也不願意你踏入我的世界。”


    “這門後,本來是沒有你的。”


    向暖承受了所有的罪孽,他的意識開始消散。


    十幾年來,“過去”在黑霧裏吞食了太多東西,所有的罪孽現在全部由向暖來承受。


    他的意識越來越微弱,身體和厚重的外殼融為一體,漸漸的再也無法分開。


    當向暖吸走了“過去”的最後一絲罪孽時,他的意識也承受到了極點,身體完全和漆黑的外殼融合,他永遠也無法離開這片被黑霧籠罩的世界了。


    與此同時,“過去”的上半身張開了雙翼,她龐大的身體溫柔、美麗,仿佛是這黑霧世界裏的一個奇跡。


    在向暖鬆開雙手的時候,她在黑霧中遊動,卻從未想過離開,就像是一條守護著孤島的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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