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聞言,一雙目光看向武曌。


    他也有些麻了。


    武曌說的太有道理,他竟一時之間有些無言以對。


    毒士本該藏拙,但他現在的處境又偏偏沒法藏拙。


    幾條毒計下來,他竟有一種已然要成為大乾毒計權威的趨勢!


    高陽也有些認命了。


    罷了,名聲夠臭了,再臭一點也無妨。


    “三者相爭,恐怕會執法過度,百官和百姓都將哀聲怨道!”


    武曌想到這一點,皺眉出聲。


    高陽見狀,直接開口,“大爭之世,各國蠢蠢欲動,亂世本就該用重法!”


    “西廠一旦誕生,立威之下,一定會出現無辜之人,牽連之人,但這是沒辦法避免的,但從總體來看,利遠大於弊!”


    “但這些所作所為,不論是百姓還是百官,恨的都不會是陛下,而是這幫宦官,酷吏,民憤太大,陛下再將其殺了便是!”


    “這還能順勢收攏一波人心!”


    高陽的聲音平靜,卻令在場的宮女和太監全都生出一股徹頭徹尾的寒意!


    這一手卸磨殺驢,夠狠!


    武曌見狀,也露出一抹若有所思。


    “若陛下沒有別的要事,那臣便先下去準備準備了。”


    武曌聞言,有些好奇。


    “你要下去準備什麽?”


    高陽看向武曌,十分自然的道,“臣打算先下去將這個故事完善一番,再等陛下動手之後,借助李家和王家被滅門的慘案,以茶坊,酒樓說書,將這故事傳出去!”


    “此等傳播速度,隻要當初迫害臣的刺客沒有跑出長安,必定前去爭搶,屆時要麽會死在這場爭搶之中,要麽搶到葵花寶典,自宮修煉!”


    “這兩種情況,臣都十分樂意看到。”


    武曌聞言,嘴角一抽。


    這高陽說了半天,不還是要對當初刺殺他的刺客下手?


    察覺到武曌的臉色不太對,高陽幹咳兩聲道,“當然,臣最大的目的,還是肅清這幫江湖中人,還我大乾一個朗朗乾坤!”


    武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也是服了高陽的睚眥必報,這人有仇是真一直都記在心底啊!


    “葵花寶典一計,朕會立刻派人動手!”


    “但使團的事,你也要上點心,尤其是趙縞之事,最好想辦法加快推動!”


    高陽聞言,也是暢快的吐出一口氣。


    “陛下暫且放心,臣心中早就準備了數百條毒計,就等趙國使團前來!”


    接著,武曌也沒多說,隻是揮了揮手。


    高陽也是退了出去,他臉上揚起一抹笑容。


    今日,沒白來!


    大仇即將得報!


    長安一帶,又是江湖高手,再加上這千載難逢的時機,廢柴逆襲的故事,怎麽可能會不動心?


    這要是自宮了,那可就遭了老罪了!


    “……”


    待到高陽走後。


    武曌的鳳眸眯了起來。


    她的手指緩緩的敲打著,緩慢而富有節奏。


    “葵花寶典!”


    “西廠!”


    “增加考核,令其瘋狂內卷。”


    “這高陽的毒計,真是一條比一條毒辣,但這西廠的毒計,還真不錯……”


    武曌眯著眼,心中做出了決定。


    但她餘光一撇,隻見禦書房角落的位置,史官正在奮筆疾書,揮動毛筆的手都快要成了殘影,臉上滿是興奮之色。


    武曌臉猛然一黑。


    她差點忘了這一茬。


    身為帝王,一言一行需格外注意,這其中最大的一個原因便是因為史官這個特殊的存在,這貨有話是真的記啊!


    這瞬間就讓武曌想到了高陽所說的葵花寶典之毒計,西廠毒計,這毒計雖是高陽提的,但卻是她下的旨。


    帝王一怒,毒計一出,無數江湖中人紛紛揮刀自宮。


    這名聲也太難聽了。


    武曌深吸一口氣,語氣緩和的開口道,“陳禦史,有些東西,不一定非要寫。”


    “這葵花寶典之毒計,有損帝王威嚴。”


    陳風一身寬大官袍,滿臉正氣,他手持毛筆,滿臉嚴肅的對武曌道,“既為禦史,自當真實記錄陛下的一言一行,流傳後世!”


    “陛下令臣不記,這是要當一個改史的昏君嗎?”


    這話攻擊性太強,令武曌心頭也湧出一股怒火。


    “朕所做一切,皆是為了大乾,縱用了一些毒計,那又如何?朕想名聲好聽一點,這也是人之常情吧?”


    “朕何錯之有?!”


    陳風一臉肅然,“國家大事臣管不了,陛下也沒錯,但臣隻懂真實的記史!”


    這一番話,將武曌氣的夠嗆。


    她忍不住的道,“朕堂堂天子,你一個小小的史官,就不能給朕一點麵子嗎?難道你寫的史書,就一定正確嗎?”


    陳風絲毫不慌,一身寬大的禦史袍無風自起。


    他直接對武曌出聲道,“臣筆下的正史或許不全,也不一定包準,但天下的野史可一定包野!”


    “陛下不讓臣公正的寫,天下可有人會寫!”


    武曌聲音冰冷,盯著陳風,“你這是在威脅朕?”


    陳風拱手道,“臣不敢,臣隻是在提醒陛下,若沒有臣這種人記載正史,那天下的野史可能會野到沒邊!”


    “陛下難道忘了,太祖皇帝昔日大怒,殺史官一十三名,結果至今民間還在流傳太祖皇帝當年起兵之前,靠著賣溝子賺取第一筆軍費的野史?”


    “那更何況現如今陛下乃一介女帝,身邊還有高大人這般的活閻王!”


    “若無臣撰寫正史,那陛下一介女帝,再加大乾活閻王的威名,野史的想象力能到何地步,臣簡直想都不敢想。”


    武曌:“……”


    當年,大乾先祖也是個暴脾氣,麵對史官的毫不服軟,直接連砍十三人,結果死後就有野史記載,當年大乾先祖乃是靠著賣溝子賺軍費的野史。


    野史不一定保真,但一定夠野!


    並且民間對待野史,往往越是離譜,那傳頌越廣!


    這陳風說這番話,無疑還是威脅!


    武曌臉色有點難看,她冷哼一聲道,“你還敢威脅朕?真當朕不敢砍了你?”


    一聽這話,陳風麵露狂喜。


    他直接單膝下跪,對武曌高聲說道。


    “陛下要殺臣,那便速速殺了臣吧!”


    “臣但求一死!”


    “隻是臣沒想到,臣寫了一輩子的史,居然有朝一日還能名垂青史,這真是祖墳冒青煙了,還請陛下賜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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