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晚上,王讚和宋老虎喝酒吃肉,中途兩人誰也沒有說什麽傷感的話,更沒有展現出什麽生離死別的傷感,仿佛就跟平常一樣,不過就是喝酒聊家常罷了。


    於寒秋在旁邊看著很是奇怪,因為她也明顯看出來了這一老一少的感情是很不錯的,忘年交的非常到位,但一個要死了,另外一個看著對方將死,卻沒有表現出任何傷心的情感。


    而且這還不是裝的,表情自然的讓人不可置信。


    酒到後半夜,基本上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一人一瓶老白幹外加五瓶啤酒,幾乎就是宋老虎和王讚的頂量了,老的已經迷糊了,少的眼睛裏也犯渾了。


    深夜十二點左右,宋老虎忽然打了個哈欠,伸手顫巍巍的舉起最後一杯酒,然後衝著王讚晃了晃,說道:“喝完這杯我就去睡了,困了”


    這時候的宋老虎說話還是挺中氣十足的,你絲毫不能從他的氣息中感覺到他的人生路都要走到頭了。


    王讚兩手同時舉起酒杯,低頭說道:“我敬您這一杯……”


    宋老虎擺了擺手一飲而盡,人就站了起來,看那狀態就跟沒喝多一樣,背著手走到床前然後平躺了上去,兩手交叉著放在了胸前,沒多久就發出了微微的鼾聲。


    王讚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但這一杯他卻沒有喝了,而是拿起杯子後就朝著地上灑了下去。


    “您一路走好!”


    於寒秋驚訝了下,小聲問道:“他,他,這是……”


    王讚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而是自顧自的喝了起來,眼神清澈的看著床上的宋老虎。


    這時候的王讚心裏是不悲也不哀的,從悲傷的角度來看這是一個長輩去世了,但從另外的角度來講,也未嚐不是宋老虎的解脫。


    一個人守著一座城過了幾十年,你說這樣的人還能有什麽追求呢?


    宋老虎不過就是在完成自己的使命罷了,他活著就得守著這座宮殿,死了使命結束,他人也就解脫了。


    開始睡著的時候,個把小時左右宋老虎的鼻子裏還發著鼾聲,等過了一個半小時,鼾聲就沒有了,床上一片平靜,屋子裏也陰涼了一些。


    王讚走到窗前,低頭看著床上的老人,對方走的非常平和,安詳。


    人到了年紀能不遭罪,沒病沒災的在睡夢中死去,這絕對是世上九成九以上人的奢求,而絕大多數人是達不到這種狀態的,所以宋老虎的去世雖然算不上是喜喪,但也沒啥區別了。


    王讚深深的歎了口氣,自己點了一根煙,餘秋寒走到他身旁看著屍體說道:“真的死了?”


    王讚“嗯”了一聲。


    於寒秋驚訝,不解,在她的認知當中人去世應該是一件很突然的事情才對,而這兩個人在近乎是個小時之前似乎就知道結果了。


    這就是未卜先知?


    忽然間,王讚擰了下眉頭,一手夾著煙就抬頭朝著屋外舌綻春雷的說道:“滾!七天之內,但凡有敢接近此廂房者,別怪我不計後果的滅了你們……”


    廂房外麵,幾道黑影一閃即逝。


    這裏是有著幾百年曆史的奉天宮,和京城的紫禁城一樣,這地方的陰氣都是比較重的,在大清幾百年的曆史當中,不知道有多少冤魂留守在了這裏。


    “你,你在和誰說話呢?”於寒秋有點懵了,剛剛王讚朝著屋外喊話的一幕,讓她的身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王讚看著她淡淡的說道:“你不是想要了解下我們國家傳承的曆史和和文化嗎?那我建議你,這時候就去宮裏深處走走,你可能會碰到很多曆史人物的”


    這話似乎挺有幽默感的,但於寒秋眨了眨眼睛,頭皮就有點麻了,她也並不笨並且也聽說過宮裏一隻繡花鞋的故事,雖然這是在奉天,但這地方空曠的很,同樣能讓你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王讚掐了煙頭,然後回身就走到了一個櫃子旁,依照他對宋老虎的理解知道自己大限將至,那肯定就把該準備的都給準備好了。


    果然,打開櫃子後裏麵板板正正的放著一身壽衣,就連絆腳繩和銅錢也給準備好了,人死後所需要的東西,櫃子裏麵該有的都有了。


    王讚從廚房裏找出一個瓷盆放在了床底下,然後用打火機點燃一疊燒紙扔在了裏麵,隨後也沒有避諱於寒秋就開始給宋老虎換上壽衣,也綁上了絆腳繩,最後才將壓口錢放在了他的嘴裏。


    宋老虎是自然死亡的,所以死後的事處理起來就比較簡單了,雖然他一句話都沒有交代給王讚,但以兩人的關係,他這邊自然會給善後的明明白白的。


    明日裏,按照習俗是得要搭建個靈堂的,正常是要守七天的時間,不過現在天氣炎熱了,除非是準備了冰棺不然要不了兩天屍體就得出味了,所以屍體可以提前下葬,有靈堂和靈位擺著就可以了。


    王讚就給王天養打了個電話,讓他跟楊公風水那邊說一聲,出兩個人跟他一起安排宋老虎的後事。


    聽聞宋老虎死了,王天養也很唏噓和遺憾,沒想到這個年紀人就走了,就滿口答應了下來,還問自己要不要過來一趟,王讚說不用了,明天來人幫個忙就可以了,畢竟宋老虎就自己孤家寡人一個,王讚自己也忙活不開。


    後半夜直到天亮,王讚就一直守在床前,於寒秋都困的眼皮要直打架了,王讚也勸她去睡覺吧,但對方連忙晃了晃腦袋,很無奈的說道:“這邊剛有人去世,外麵似乎有陰風陣陣的,你讓我一個人去別的屋子裏睡覺,我這得有多大的膽子啊,那我還不如跟你在一起了呢,至少你是個活的啊”


    “你看,不讓你來你非得抱著了解民俗文化的態度跟過來,遭罪吧?”王讚說道。


    於寒秋一本正經的說道:“但我畢竟是了解到了啊,比如原來人對自己的死,是可以有預見性的。”


    王讚說道:“其實人的死基本都是有預見性的,也許你沒有看到,但有些征兆卻已經顯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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