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係統分為兩個部分,主幹是公安部門監控網絡,主要安裝在各大公共場所,這也被稱為內網。在必要的時候,這個係統還可以聯上外網,比如某些企事業單位、學校、酒店、商場、小區內的監控,。這當然不是自動的,需要對方加入這個係統。


    盧澈隻是私下給丁齊幫忙,所以動用的隻是內網,他並不清楚石不全去境湖大學幹了什麽,但是發現後來石不全又去了小赤山公園,居然混在一群老頭老太當中跳廣場舞。一百多號人在空地上排隊轉圈邊走邊跳,轉著轉著,石不全就不見了。


    公園裏雖然也有監控,但畢竟數量有限,不可能照到所有的地方,而且鏡頭的角度範圍也有限製。盧澈能提供給丁齊的情況,目前隻有這麽多了。


    丁齊當然向盧澈表示了感謝,盧澈則回了一句道:“丁老師不用客氣。我有個姐姐叫盧芳,前段時間還在我麵前誇過你呢!”


    丁齊不禁感歎世界真小,盧芳和盧澈竟然是姐弟倆!他立刻把消息通知了其他人。朱山閑中午的時候從辦公室趕回來了,沒顧得上吃午飯,和譚涵川、丁齊、冼皓四個人分析情況。


    丁齊起初是一頭霧水,他萬沒想到石不全在失蹤前居然是跑去跳廣場舞了,這演的是哪一出啊?經幾位江湖高人一分析,這才恍然大悟,然後又為石不全深深地擔憂。


    假如遇到了危險,比如被人盯上了,應該往哪裏躲藏再試圖脫身?千萬不能先往僻靜的地方躲,反而要找人多喧鬧的地方。阿全為什麽要去小赤山公園?長江南岸的城市,六月末的天氣,晚上八點鍾左右,正是公園裏最喧鬧的時候。跳廣場舞的隊伍有好幾撥,音樂聲此起彼伏。


    就算是高手,在那種環境下也很容易被幹擾視聽。阿全應該是察覺到了危險或者正在被人跟蹤,所以就跑到小赤山公園去了,他混進了跳廣場舞的隊伍,然後趁機脫身……可是最終的結果,好像還是沒有走脫。


    有了範圍就好辦,譚涵川、丁齊、冼皓等三人立刻動身趕往小赤山公園。朱山閑卻沒辦法,他還得回去開會。今天的會議很重要,是一周後市裏某個大型活動的籌備會,朱山閑就是籌委會負責人,必須得主持,他這還是趁午餐時間趕回來的。


    身在官場,有時候就是這一點不自由。


    譚涵川等三人搜遍了整個小赤山公園,還是丁齊最先有所發現。他們最後找到的地方很僻靜、很隱蔽,逛公園的人很少會走到這邊來,靠著江邊,岸上是一片樹林。這裏正是譚涵川昨夜收拾那雞頭的地方,沒想到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丁齊走到這裏,仿佛冥冥中有所感應一般,彎腰在江岸邊揀起了一塊石頭。江灘上有很多石頭,但這塊不一樣,丁齊認識,就是他送給石不全的那塊景文石。這塊石頭是出入小境湖的“鑰匙”,若是沒有遇到意外的緊急狀況,絕不可能被丟棄在這裏。


    發現石頭之後,他們又仔細搜查了這片江灘,在泥濘的沙石間又找到了三枚菩提珠,應該就是頂雲大師送的那串天台菩提中掉下來的。


    冼皓和譚涵川又仔細驗看了一番,分辨出了一些腳印痕跡,然後做出了推斷。石不全應該是被人追到了這裏,還發生了短暫地打鬥。石不全當時沒有帶武器,緊急之下將景文石當暗器打了出去。他的手法應該是相當準的,非常有可能擊中了目標。


    石不全戴在手腕上的菩提念珠應該斷了,大部分被江水衝走。據譚涵川和冼皓分析,石不全被逼到這裏已無退路,打出景文石後便跳進江中逃走了。


    這當然是一個樂觀的分析,因為事情完全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他遇害後被拋屍江中。可是譚涵川和冼皓都說江灘上留下的痕跡不像,應該是阿全主動跳進了江裏,總算是保留了一絲希望。


    現在是夏汛期間,長江中正漲水,波濤滾滾浪流很急。丁齊看著滔滔江水黯然神傷,良久之後才問道:“老譚,據你所知,阿全的水性怎麽樣?”


    譚涵川似是自我安慰般地說道:“江湖二字,都是三點水旁,阿全身為江湖冊門傳人,水性應該很好吧!”


    這話說得很沒有底氣,好像也沒什麽道理,因為譚涵川自己也是江湖火門中人,他的水性就很一般,僅僅是會遊泳、體力比普通人好而已。再說了,就算水性很好,夏汛期間的長江,誰又敢說能平安無恙呢?


    丁齊在江邊坐了很久,甚至都沒意識到褲子已經被泥土浸濕了,心中隱隱做痛,就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令他感覺喘不過氣來。許是因為自身的經曆,丁齊最不願意看見的就是身邊親近的人出事。


    雖然從認識石不全到現在不過短短三個多月,但是他們在一起經曆的事情,恐怕是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會經曆的。石不全這位有些嘴碎、見誰都自來熟的宅男,已成為丁齊的知交。他很少有這樣的朋友,絕不願意阿全出意外。


    阿全如果能逃得性命,為何到現在還沒出現,也沒有和大家聯係呢?丁齊也想到了很多種可能……


    比如阿全是被江水衝到了下遊,但是被人救了起來,卻受了傷仍然昏迷未醒。或者阿全意識到了危險,不知道誰可以相信,所以就躲起來養傷,仍在暗中關注眾人的動靜。或者阿全迷了路,比如被莫名衝到了一個類似小境湖那樣的方外世界中……


    別忘了,石不全身上有《方外圖誌》原件,那上麵應該記載了很多方外世界的位置。丁齊忍不住會胡思亂想,但這些想法都寄托了祈求平安的願望。當他終於站起身時,譚涵川突然道:“我們先去一趟閱江寺,為阿全燒柱香吧!”


    冼皓冷臉道:“他就是為閱江寺仿製經卷,才落單出了事!”


    丁齊:“那麽佛祖就更有責任了,我們還是去吧。”


    人性就是這麽複雜而矛盾,譚涵川應該是不信佛的,他昨天晚上還剛剛劫持了閱江寺的頂雲大師,而今天到閱江寺為阿全燒柱香,居然也是他的提議。也許這與信仰無關,因為他們此刻不知道還能為阿全做什麽,這樣至少能有一種寄托心願的儀式。


    他們不僅燒了香,譚涵川還帶頭把兜裏的錢都放進了功德箱,丁齊和冼皓也跟著這麽做了。結果從閱江寺開車回來的時候,差點沒錢加油了,幸虧還可以刷卡。


    接下來的幾天,丁齊的心情一直非常壓抑,他在搜索長江下遊一帶的各種新聞消息,比如有沒有什麽人落水遇救,或者某地撈出了無名浮屍。他既在搜索著消息,又很害怕自己會看到什麽不好的消息,結果什麽線索都沒查到,想必朱山閑他們也在做同樣的事情吧。


    這幾天的晚飯,範仰和葉行都過來一起吃了,反倒是朱山閑有好幾次不在,因為這位區長最近的工作確實很忙。


    丁齊等人也沒有隱瞞最新的發現,將追查的結果都告訴了範仰和葉行。葉行很害怕,驚慌不已,他和範仰也都感到非常遺憾與惋惜,並希望阿全最終能平安無事。


    隨著石不全的失蹤,那卷可能記載著更多方外世界線索的《方外圖誌》也隨之下落不明,還有可能永遠都找不到了。


    葉行決定暫時就搬到這裏住,雖然在這裏他也擔心,但畢竟比別的地方強,畢竟有高人在身邊保護。前兩天他甚至沒敢住在自己的單身宿舍,而是跑到丁齊的宿舍裏住著了,還有“五朵金花”陪著,總比一個人更安全。可是那五朵金花,哪能比得上江湖高人呢?


    尚妮走後,樓上的主臥一直空著,她的很多東西都沒拿走,因為說過七月初就會再回來,所以屋子也給她留著。葉行隻得搬進了阿全原先住的書房裏,卻很擔心開向後院的窗戶,每天夜裏都把窗戶關得死死的,也不嫌悶得慌。


    又過了一個周末,周一早上,範仰還沒過來,葉行和朱山閑上班去了。但是中午的時候朱山閑又抽空回來了,反正辦公室離得比較近。丁齊、冼皓、朱山閑、譚涵川四個人又聚在了譚涵川的房間裏。


    進屋後朱山閑先用手畫了一個圈示意,譚涵川點頭道:“已經檢查過了,我每天都會檢查。”檢查什麽?當然是看看有沒有被人安裝竊聽或偷拍設備,小心一點總不為過。


    坐好之後,丁齊先說道:“我們總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朱山閑點了點頭道:“對方估計快等不及了,假如那刺客中了毒卻保住了命,現在也該恢複得差不多了,我們總該給他們一個機會。”


    譚涵川:“他們早有防備,會上當嗎?”


    冼皓:“隻要看準了機會,他們是一定會動手的!”


    她這話說得非常肯定。朱山閑微微皺起眉頭,語氣凝重道:“冼師妹,你如此肯定,是不是還有什麽情況沒有說出來?”


    冼皓抬頭道:“我的確有些私事並沒有說,但朱師兄放心,你絕對可以信任我,我同樣是絕對信任你的。”


    朱山閑沒有再說什麽,幾人又在房間裏悄悄商量了半個多小時,然後朱山閑又匆匆出門上班去了。周二晚上吃飯的時候,譚涵川突然接到了同事的微信,同事告訴他研究所有事,他必須要趕回去處理。


    譚涵川當即打了個電話詢問詳細情況,說了很多生物專業的術語,放下電話後很抱歉的說道:“非常不好意思,研究所的工作出了點狀況,就是我參與的項目,而且是我負責的那一部分,明天需要趕緊回去一趟。最多兩天時間,我會盡快趕回來的。我不在的時候,你們也要注意安全。”


    譚涵川當場就定了第二天去上海的高鐵票,周三早上丁齊開車送他去高鐵站。假如有人跟著譚涵川也進了候車大廳,會看見他到點就檢票就去了站台、登上了開往上海的高鐵。也就是這一天,市裏有一個重要活動開幕,該活動日程為期三天。


    朱山閑是必須要參加的,因為市領導都在,還有省領導來了,前段時間就是由他負責籌備的,因為論壇地址就選在雨陵區。像這樣的會議,通常晚上也回不了家,相關領導都會住在酒店裏。所以朱山閑今晚沒有回來,他還出現在了當天的鏡湖市晚間新聞中。


    眾人的晚飯一直是譚涵川做的,以前阿全在的時候偶爾也做過幾次,尚妮幫忙打下手。而其他人除了洗碗,幾乎就沒進過廚房。今天的晚飯卻是冼皓下廚,丁齊、冼皓、範仰、葉行等四人一起吃的。大家好像都沒什麽胃口,幾乎沒動幾筷子。


    飯後大家又都坐在二樓的露台上,卻沒有誰說話。


    因為阿全的事,也因為那一閃即逝的刺客,最近這一周的氣氛常常如此。丁齊突然站起身道:“那個刺客或許還在,或許已經中毒死了,但無論如何,我們不能總這樣下去!你們在這裏待著吧,我要進小境湖去散散心。”


    他這種反應其實很正常,壓抑的氣氛已經延續一個星期了,假如神經總是這麽繃著,人遲早會崩潰的。大約過了一刻鍾,也就是眾人約定好的進出小境湖間隔時間,冼皓也起身道說道:“丁老師一個人在裏麵恐怕不安全,我也進去看看。範總,你注意保護好葉總。”


    冼皓也進小境湖了,那麽範仰就必須留下來,不僅是因為不能讓葉行落了單,而且冼皓也沒說她會在什麽時間出來。假如範仰也進小境湖,卻恰好撞見冼皓出來,那樣就尷尬了,所以這點規矩是不用說的。


    葉行嘟囔道:“他們兩個倒好,先躲到安全的地方搞對象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一陣風吹過,竹葉沙沙做響,聽的令人心驚肉跳。範仰突然道:“屋子裏好像有動靜,我去搜查一下。”


    葉行慌忙道:“我和你一起去。”


    他們把樓上樓下都檢查了一遍,每個房間的門都沒有鎖,也都沒有藏著人。回到客廳裏,範仰又說:“也許動靜是外麵傳進來的,我再把後院檢查一遍。不要擔心,我就在外麵,檢查完了就進來。”


    葉行不敢跟著出去,趕緊進了書房,窗戶關死、門鎖上,連燈都沒敢開,豎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範仰將相鄰的後院都檢查了一遍,又回到了屋子裏。葉行推開門麵道:“範總,沒情況吧?”


    範仰:“後麵安全,我再看一眼前院。我們其實有點神經過敏了,總是疑神疑鬼的。”


    葉行終於鬆了口氣,又說道:“老朱和老譚今天都不在,範師兄晚上就別走了,也住這裏吧,反正有空房間。我上去住老朱的房間,你住老譚的房間。”


    正如冼皓先前對丁齊所說,在這種情況下,人總要選擇可以相信誰,而葉行相信的人有兩個半。第一個人是範仰,原因也很簡單,因為自始至終,他和範仰都是“一夥的”,在這個團隊裏屬於同一派係,這幾乎是沒得選擇。


    葉行和範仰認識得最早、打過的交道也最多,尋找方外世界的事情,最早就是他們兩個商量的,其他人都是後加入進來的,動機與目的可疑。而且潛意識中還有一個說不清的原因,和範仰在一起,他就更有安全感。


    第二個人是朱山閑,因為葉行自己曾說的那句知根知底。他相信朱山閑,也有潛意識中的原因,朱山閑畢竟是雨陵區的區長,這裏也是朱山閑家。假如出了任何問題,朱山閑是第一個躲不掉的,而且朱山閑也沒有必要做那種事。


    最後那半個人,就是丁齊。他對丁齊也是知根知底,其人來曆清白,葉行早就調查過。而且丁齊當初就是他請來的,曾經的“事跡”鬧得滿城皆知。


    但丁齊為什麽隻算半個呢?因為丁齊雖然值得相信,但有事未必靠得住,他可沒有範仰、朱山閑那麽大的本身。對於葉行來說,假如換個場合,丁齊不過是他的一名下屬員工。


    範仰順嘴答道:“行啊,我今晚就在這兒了!”說著話繞過屏風出門去了前院。


    在葉行的感覺中,既然屋中和後麵安全,前麵就更沒有問題。因為前麵是人來車往的小區道路,不僅有路燈,兩頭還有監控。


    可是範仰去了前院有一分多鍾都沒有進來,也沒聽見任何聲音。葉行莫名覺得後背發涼,猛一回頭,差點沒有嚇暈過去,張大了嘴,這一瞬間卻發不出聲音。


    很多人不知道有沒有經驗,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人突然遭遇非常驚恐的場麵,第一時間往往叫不出來。有人可能直接就懵了,有人會立刻尖叫,但先有很短暫的瞬間停頓。這不僅是神經反應決定的,也是生理結構決定的。


    聲帶通常在呼氣才能發出聲音,呼吸停頓與下意識地吸氣時,無法發出太大的聲音,而這是恰恰常是猝然驚恐的瞬時反應,然後才能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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