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皓私下裏感歎道:“陳容的變化好大啊,駐顏果的功效真有這麽神奇嗎?”


    丁齊搖了搖頭道:“她的變化很小,幾乎就沒怎麽變,我們一眼就能認出來還是她。隻是這微小的變化帶來的效果太明顯了,精氣神不同,身姿體態也不同,不僅僅是皮膚變白變嫩了。”


    冼皓:“你觀察得挺仔細啊!”


    丁齊:“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還用觀察得多仔細嗎?”


    冼皓:“我是說駐顏果的功效居然這麽好,記得你上次給她留了三包駐顏果藥散。”


    丁齊:“也不完全是駐顏果的功效。駐顏果確實有養容之功,但修煉秘法本身就有這種效果。達到四境修為才可以內服駐顏果,否則根本吸收不了其靈效,還會拉肚子,對於普通人而言隻能用於湯浴。


    上次我們也沒有少用駐顏果,你看看莊先生,還是那一頭白發,其他人的變化也不大。隻是對於陳容這種人而言,一點微小的變化效果就很明顯,不僅因為她的方外秘法修為突破到隱峨境,更因為她有陶氏醫家丹道傳承,這才是最重要的。”


    冼皓摸了摸臉頰道:“你說這麽多,是不是這次不想幫我采駐顏果?”


    丁齊趕緊擺手道:“不不不,哪怕它還有一丁點效果,我這次也把天國中的駐顏果全給你采來。”


    冼皓:“可是我感覺好像沒什麽效果啊?”


    丁齊解釋道:“對於陳容來說,原先是美中不足,隻要彌補了缺陷就效果明顯。而你已經美到了極致,毫無瑕疵,當然就好像沒什麽效果了。”


    冼皓笑了:“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會說話了?”


    丁齊:“我是這個心理醫生,什麽時候不會說話了?說沒效果其實還是有的,它畢竟是一味靈藥,有助於內煉經絡、外添容光,辟穀時服用效果更佳。”


    冼皓:“辟穀?跑到琴高台來辟穀,我才不幹呢,有這麽多美味佳肴!”


    這回輪到丁齊笑了:“又不是要你不吃東西,就算吃東西,同樣可以修煉辟穀功法,包括譚師兄所教的食氣法……沒得好吃的又不想吃的時候才不吃的。”


    冼皓掩口道:“你說繞口令呢?”


    丁齊:“不是我說的,是莊先生說的,禽獸國中那頭麒麟私下告訴我的。”


    冼皓:“莊先生還說什麽了?”


    丁齊:“他說辟穀有上中下三品,最高境界的辟穀,其實就是洗煉身心,是一種清淨的心境。假如能達到這個境界,吃不吃東西是無所謂的。傳說中的神仙可以不食人間煙火,那是人家的本事,但同樣可以享用人間煙火啊!


    隻是一般人很難擁有這等心性,所以修煉辟穀功法,隻能從下品或中品入手,從淨化身體開始,由身而洗心。其實上品境界,同樣可以由心而煉體,從而身心俱淨……”


    冼皓打斷他道:“說重點!”


    丁齊:“主要意思就是,辟穀功夫可以練,好東西也可以吃,隻要身心俱淨。”


    冼皓又噗嗤笑出了聲:“這有點扯淡哦,難怪莊先生用了那麽多駐顏果還是一頭白發……既然前輩高人這麽說了,我們也可以試試,看看能不能達到這個境界。”


    琴高台世界中修為最高的,如今就是陳容,而最早接觸方外秘法傳承的各大營元帥,五年後至少都修成了觀身境。修成觀身境在丁齊看來並不是最難的,真正的莫大考驗是由觀身而入微,這是功法本身所決定的。


    丁齊已經感覺很驚訝了,因為他自己清楚想把這套方外秘法修煉入門有多難,先前心中甚至根本沒底,原以為要等很多年、很多代人才能有這樣的天才出現。或許是因為琴高台中的世界和外麵不一樣吧,這裏太平安寧,民眾心性淳樸。


    盡管如此,這裏的人想把方外秘法修煉到能夠打開門戶出去的程度,恐怕也是非常艱難的。在這一代人當中,丁齊最看好的既不是肖博知也不是陳容,而是小彥若。天國中總共有三個人已將方外秘法修煉到入微境以上,另一個就是小彥若。


    彥若今年十三歲了,模樣已經長開了,亭亭玉立眉目含情,顯然也是個小美人胚子。和肖博知一樣,她也將方外秘法修煉到了入微境。


    修煉方外秘法本身並不受年齡所限,隻要有清晰的自我意識,甚至以禽獸之身都沒有障礙。但對心性以及精神專注度要求很高,對體力和精力當然也是有要求的。在丁齊看來,肖博知的潛力差不多已經到達極限了,但小彥若的潛力才剛剛被發掘出來。


    對於小彥若,丁齊也叮囑她不必急於求成,她畢竟年齡還小,理解能力、心理承受能力、精神專注度還在成長之中,打好根基即可,不必過早地追求更高境界的修為,那樣對她甚至沒有太多好處,假以時日,更高境界的修為可能是水到渠成。


    丁齊和冼皓在琴高台世界中的日子過得很舒服,不僅是享受人生也是在享受這個世界,日常種種就不必一一細述了,他們在這裏待了兩個月,然後告辭離開。


    這次丁齊並沒有當眾打開門戶離去,而是和冼皓先到了山野無人之處,在路上先摘了幾顆黃金棗品嚐。然後丁齊取出了搖光軫,手握控界之寶微微一皺眉。


    冼皓問道:“你怎麽了,還不開門,在幹什麽呢?”


    丁齊:“我在感應這個世界,上次沒有得到搖光軫,這次的感覺不太一樣。”


    冼皓:“什麽感覺?”


    丁齊:“這個世界變得很清晰,清晰得讓我感覺到了還有一層隔膜。”


    冼皓:“隔膜,什麽樣的隔膜?”


    丁齊:“不太好形容……這世上有什麽東西,你看得見卻摸不著?”


    冼皓:“要來段佛係的切口嗎,鏡中花、水中月?”


    丁齊搖了搖頭道:“不太準確!所謂鏡中花隻是因為光線反應,不要往鏡子裏麵看,鏡子外麵肯定有那麽一束花,水中月也一樣。怎麽說呢,就像一副畫,畫中是一個世界,你能看到它,卻隻能站在畫外,它並不是一麵鏡子。”


    冼皓:“如果你說的是方外世界,我們現在已經進來了。”


    丁齊:“我說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這是多麽高明,就是一個真正的世界,能讓人進入這個世界中。正因為如此——我才有現在的感覺,這是怎樣一幅畫、它是怎麽創作出來的、又為何要這樣創作?需要體會的不僅是這個世界的意誌,還有開辟這個世界的心境。


    可惜以我如今的修為境界,也隻能將搖光軫祭煉到這個程度,否則……”說到這裏他欲言又止。


    冼皓追問道:“否則會怎樣?”


    丁齊:“我有一種感覺,假如我的修為境界更高,徹底祭煉並掌握了搖光軫,甚至可以改變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使它和外麵的世界一致。隻是那種境界現在看來還遙不可及,須消耗的法力也是難以想象的,現在想多了也沒用,我連金山院都還沒打開呢。”


    冼皓:“遲早有一天你會打開的。”


    兩人離開琴高台世界,到達的地方仍然是天門山澡鍋洞,進去的時候是大年三十中午,出來的時候是大年初一中午,遠處的村莊正傳來鞭炮聲。


    沿著石階走下山坡的時候,冼皓突然長歎道:“在禽獸國中會迷失自我,迷失的隻是自我意識。但在琴高台世界中,同樣會迷失,使人情不自禁、不知不覺……”


    丁齊明白她的意思。不知不覺間一晃就是兩個月過去了,而出來的時候外麵才過去一天,好像誰都沒有意識到他們曾經消失。


    有句俗話叫“山中方一日,世事已千年”。可這裏的情況反過來了,是“山中好享受,啥事不耽誤”。假如是這樣,誰不願意時常到琴高台世界中享受逍遙呢?


    但真的是啥事不耽誤嗎?今天進去幾個月,明天再進去幾個月,在自己的世界中,生命很快就會流逝,這也是一種沉迷與沉溺。在這樣的經曆中更需要保持清醒,不僅要有清晰的意識,還要有清醒的意誌。


    稍微多費了點勁,也就是比上次多花了點錢,又找了輛車把他們送到琴溪鎮,取回冼皓偷來的那輛車返回涇陽縣城。丁齊先前的擔心是多餘的,冼皓很快就把車送回去了,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估計車主或司機回來後都不會注意到裏程表上多了二十來公裏。


    他們當天就乘高鐵趕到了北京南站,大年初二淩晨時分又一次悄然進入了禽獸國,並沒有觸動張望雄留下的監控設備。而這個時候,那位清潔工小蔣也沒有留在崖下監控了。


    大年初四一大早,張望雄來了。他帶了十五名手下,開了三輛車,為了對付朱山閑等人,他顯然做足了準備,而且也有充足的時間去做準備。這麽多人居然沒鬧出什麽動靜,甚至都沒有引起關注。


    在鐵鎖崖斜對麵的拒馬河對岸,這幾年搞起了房地產開發,修了很大一片樓盤,有的已經裝修入住,有的仍然在施工中。在這裏買房子的,一部分是當地的村鎮居民,另一部分是在北京市區工作,還有不少人隻是為了投資。


    張望雄這夥人直接把車停到了小區裏,然後進入了某一棟樓相鄰的兩戶人家。與冼皓在涇陽縣“偷”車一樣,他們這次直接闖了空門,來之前肯定早就調查過情況。這兩戶人家的房主都是外地的,這裏的房子平時就沒人住,更別提春節期間了。


    他們隻需要用兩天,等用完之後房主人再回來,甚至不會注意到有人曾進來的痕跡。


    張望雄帶來的這批手下各有分工,有人在朝向鐵鎖崖的窗前架起了天文望遠鏡,有人負責盯著監控信號,還有人輪流在鐵鎖崖周邊一帶布控。張望雄布置得很專業,隻要朱山閑等人來了,就逃不過他布下的天羅地網。


    大年初五上午十一點半,朱山閑和譚涵川出現在張坊鎮,他們先找了一家開門的飯店吃了頓午飯,這時就已經被人盯上了,行蹤立刻就被報告到張望雄那裏。


    張望雄叮囑手下的暗哨繼續監視,但注意不要暴露,一定要確認朱山閑和譚涵川還有沒有別的同夥跟在後麵?等譚涵川和朱山閑吃完午飯,背著登山裝備來到鐵鎖崖下,監視者終於確認,來的就是他們兩個人,並沒有別的同夥。


    張望雄多少覺得有些奇怪,怎麽就來了兩個人?再仔細一想又覺得可以理解,別人或許是有事,又或許朱山閑與譚涵川不想有太多的發現與同伴分享。總之堵住這兩個人就夠了,再確定朱山閑沒有其他同夥於暗中跟隨後,張望雄立刻下令開始行動,所有的人從不同的位置迅速向鐵鎖崖頂收攏。


    朱山閑和譚涵川剛剛在崖頂上固定好了繩索,順著這條岩縫將繩子放下去,再轉身一看,已經被張望雄帶著十五名手下給包圍了。除非他們現在就跳下一百二十多米高的鐵鎖崖,否則已無路可逃。


    朱山閑的臉色比這高崖上的冬風還要寒冷,沉聲道:“張師弟,你這是什麽意思?”


    張望雄的臉色如春風般得意:“都是明白人,說話就不用兜圈子了。你既然叫我一聲師弟,我也給江湖同道一個麵子。打開金山院,能富九州十八縣!我們現在這裏正好有十八個人,大家就一起發財吧。煩勞二位帶路,幫我們把門戶打開。”


    朱山閑:“把槍收起來,裏麵是若大一個世界,好東西足夠分享,沒必要這樣刀槍相向。”


    張望雄:“還是謹慎一些好,但二位放心,我是懂禮貌的,也希望你們能懂配合。” 他望雄和另一名心腹手下各拿出了一支手槍,其他人也取出了匕首、鋼管之類的凶器。


    在鐵鎖崖斜對麵的那個小區裏,某棟樓的頂層的一戶人家裏,有幾個人正站在封閉的陽台上隔窗眺望崖頂,正是莊夢周、尚妮還有另一對麵孔很陌生的男女。


    鐵鎖崖有一百二十多米高,即使在二十八樓,也看不清崖頂上的情形。尚妮手中拿了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正是崖頂的動靜,看鏡頭的位置應該安裝在遠處的灌木叢中。張望雄等人在這裏找兩套房子“入住”,他們同樣也能找一套,張望雄可以在鐵鎖崖安裝監控,他們也可以安裝。


    尚妮道:“他們已經抄家夥把朱師兄和譚師兄圍上了,真不會在外麵就動手嗎?”


    那陌生男子道:“不會的,鐵鎖崖一帶空曠,槍聲會傳出很遠,而且殺了人更不好毀屍滅跡。張望雄又不是傻子,怎麽會在那裏動手?他的目的隻是想逼問打開金山院的方法,怎麽也要等到得手之後在想別的。”


    莊夢周點了點頭道:“小華說得對。”


    這位陌生男子就是鮮華,看年紀三十左右,個頭不算太高,身形稍顯削瘦,但人顯得很精悍。鮮華身邊的女子眉清目秀,身材稍顯豐腴,很有一種古典的美感,她叫柳芬,和鮮華是一對。


    鮮華是江湖風門傳人,朱山閑的朋友。朱山閑在南沚小區那棟樓的後院門,當年就是鮮華定的位置,就準確地定在了古代梁雲觀的後門處。他的年紀雖然沒有朱山閑大,但朱山閑卻尊稱他一聲鮮華先生,可見其人是很有本事的。


    想當初石不全建議集齊江湖八大門傳人以“召喚神龍”,朱山閑便想到了請來鮮華。鮮華當時有事不能來,卻把莊夢周和尚妮給介紹來了。而今日鮮華與柳芬聯袂而來,還和莊先生與尚妮在一起,他們都沒有出現在鐵鎖崖上,而是留在了禽獸國外麵。


    如此布置也是為了接應裏麵的人,不僅禽獸國中有丁齊和冼皓接應,外麵也得有人盯著。因為禽獸國的門戶在崖壁中央,假如張望雄留了手下在外麵堵門,裏麵的人恐怕就很難出來了。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就需要這幾個人解決。


    柳芬又說道:“進去之後也不會立刻動手,張望雄得先把情況搞清楚,怎麽才能把金山院打開、如何每次都能安全出入?進去之後假如遇到什麽未知凶險,還會拿槍頂著朱師兄和譚師兄在前麵當探路的炮灰……”


    尚妮:“等到他們進去之後,就啥也做不成了……咦,怎麽全進去了,一個人都沒留在外麵?”


    張望雄等人又在不同的位置墜下幾條繩子,用槍頂著朱山閑和譚涵川一起攀下了崖壁,朱山閑在最前麵,而譚涵川在倒數第二位。尚妮又換了一個監控畫麵,這個攝像頭應該是按在崖壁中間的,能看見所有人都進入了禽獸國。


    鮮華微微一皺眉道:“老江湖也會犯這種錯嗎?”


    莊夢周歎了口氣,搖頭道:“他不是不知道這麽做有點冒險,所以事先才會在周圍一帶布控,確認朱區長他們還有沒有同夥。他隻是不能完全信任自己同伴,所以一個人都沒有留在外麵。另一個拿槍的,應該是他的心腹,是最信得過的,但也要陪他一起進去才行,否則他擔心控製不住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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