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秘法修為突破到望氣境之後,是否還有更高境界的存在,對丁齊而言尚屬未知,更別提下一步的修煉境界是什麽、該如何求證?


    方外秘法不同於別的法門,它的目標就是尋找與探索未知世界。修煉到望氣境之後,丁齊好像已經做到了曾經想做的一切。比如他已能自如出入方外世界,在神識所及的範圍內能夠發現方外世界的門戶,就算沒有得到傳承,也能用自己的方法祭煉控界之寶掌握其妙用。


    那麽丁齊還能做什麽呢,或者他還能要求方外秘法做什麽呢?連這種問題都尚存疑惑,他便不可能更進一步,更別提創出更高境界的秘傳。身為開創者,丁齊如今自己都不知道路該往哪裏走,連方向都不清楚呢。


    當然了,這並不代表丁齊不可以繼續修煉下去,一門已經有了完整而嚴密的內在思辨體係的秘法傳承,每一層境界的修煉似乎都可以是無窮無盡的。


    比如已達到望氣境修為的丁齊,對內可以將自己的元神修煉得越來越強大,對外可以將神識修煉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精微、能覆蓋的範圍也越來越遠,這些都是沒有盡頭的。


    但如此積累下去,量變是否一定會導致質變,而突破的契機又是什麽,方外秘法還有什麽更多的玄妙,丁齊眼下並不清楚。丁齊隻知道一件事,他目前的修為境界,絕不算已經達到了極致。


    丁齊開創方外秘法,起初的目標就是為了發現與探索世上未知的方外世界,如今這個目標已經實現了,就算方外秘法修為到此為止,他也算擁有了大成就。方外聯盟成立後,那麽多方外世界都主動浮出了水麵,丁齊自可找機會一家一家去探索。


    可是在探索的過程中,又有一個疑問出現在丁齊的腦海中,這些方外世界是從何而來,或者說世上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千奇百怪的方外世界?


    莊夢周曾經問過丁齊一個問題,方外世界是否等同於傳說中的仙家洞天。丁齊略做推衍便給了一個答案:不是!


    這場討論發生在方外聯盟成立當天的晚宴上,葉宗清先介紹了方外世界門戶的四種狀態,而莊夢周問:“會不會有第五種狀態?”


    他還有一番解釋,就是打開的狀態。這種狀態不是暫時的,而是長期並穩定的,需要有人動用控界之寶施法,門戶就是一直打開的,任誰都可以自行出入,等到不想打開的時候,再把它關上。


    田仲絡又插了一句話:“這應該是神話傳說中的仙家洞天吧?像蜀山那種!我們所擁有的天地秘境門戶,達不到您說的那第五種狀態。”


    丁齊皺著眉頭愣了那麽一瞬間,突破大成修為後,他第一次不惜消耗壽元動用了推演神通,然後對莊夢周說:“這第五種狀態,的確做不到,至少我們所知的方外世界是做不到的。”


    丁齊身為大成修士自不會胡說八道,仙家洞天他也沒見過,但可以根據傳說或各種文學作品中的描述去推斷,它們與方外世界的確是兩回事。


    這首先就涉及到一個定義的問題了,因為仙家洞天本就是傳說,假如就將之定義為方外世界這樣的情況,那麽兩者之間當然沒有區別。可是按照莊先生的解釋,仙家洞天的門戶可以在某段時間內保持開啟,任誰都能自如往來,那麽兩者就不是一回事。


    因為丁齊已知的方外世界根本做不到這一點,或者換一種說法,傳說中的那些仙家洞天,並不具備方外世界所共有的特點。


    丁齊接觸過的方外世界,像小境湖、大小赤山、響水峰,其中景象可能與傳說中的仙家洞天並無太大區別。但是像琴高台世界,就有明顯的不同了,在外麵的一天,居然相當於裏麵的兩個月。


    比之神話傳說,勉強還可以找到一些對照的記載,比如《述異記》中的“觀棋爛柯”的故事。據說晉代有個樵夫名叫王質,在深山中遇到幾位童子下棋唱歌,他就在旁邊站了一會兒,手裏的斧子就已經朽壞了,等到下山之後,發現世事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而對於琴高台世界,情況倒過來了,假如有人從裏麵出來待幾個月,再回去的話,那裏麵已過去了很多年。如此說來,對琴高台而言,外麵的世界倒更像是傳說中的仙家洞天。


    琴高台世界還好說,它的奇異之處畢竟還能與某些神話傳說相對照,可禽獸國就完全不同了,人進去之後便會化身為各種禽獸。這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規則、另一個世界。最重要的是,方外世界的門戶不可能真正的敞開。


    比如琴高台世界,假如與外麵的世界敞開聯通的話,那麽時間該怎麽算?再比如說禽獸國,也不可能與世界真正的聯通,否則規則怎麽算?方外聯盟成立後,丁齊已能確認並總結目前已知的方外世界都具備的某些共同的特點——


    第一,普通人發現不了它的存在。如果你發現不了它,它就相當於不存在。,


    第二,進入方外世界再出來,便不能保留記憶。


    第三,假如意識到自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想到能否將東西帶進去,便不能將外麵東西帶進去。


    第四,幾乎每個方外世界都有控界之寶的存在,這是人們掌控與傳承各個世界的關鍵。


    第五,裏麵的東西帶不出來。


    其實每次出入方外世界的門戶,都宛如一場穿越。根據種種痕跡判斷,這些方外世界明顯區別於傳說中的仙家洞天,那就更令人疑惑了。丁齊所創的方外秘法,層層境界都是根據這些特點進行針對性的破解,就像解開一道道謎題,不知還有多少道謎題在等著他。


    丁齊當初能創出方外秘法,首先利益於他獨特的天賦以及他所受的專業訓練,其次是參照與借鑒了江湖八大門秘術。


    如今修為想更進一步,在找不到前行方向的情況下,也可以另辟蹊徑,借鑒已有的方外世界傳承。上哪裏去找呢,響水峰就是現成的,他當然希望能夠跟隨崔山海學習,就看怎樣才能得到傳承。


    崔山海加入方外聯盟,最感興趣的是什麽?不僅是能與其他方外世界交流,更重要的是找到朱大福。崔山海懸賞時還提出了一個要求,希望能和朱大福本人談談,言下之意就是想向對方請教方外秘法。


    所以丁齊決定,將方外秘法傳授給崔山海,並坦然說出自己的目的,至於崔山海願不願意把響水峰的秘法傳授給他,全憑自覺自願,並不勉強。但身為大成修士自有推衍神通,丁齊也清楚結果會怎樣。


    返回境湖之後,日常瑣事不必細述,丁齊等人除了關注方外聯盟總部的各項事務,還經常到南沚山森林公園中溜鳥。丁齊又給小巧喂了好幾枚玉蹄丹,以幫助它的修煉,同時叮囑它不要暴露。


    轉眼又到了周末,就是五月十一日到五月十二日這兩天,按照日程,安排飄花潭一行十人參觀金山院。


    記得在兩周以前,金山院第一次對外開放,九放離空島一行十人剛剛離開,飄花潭立刻就向方外聯盟總部提出了參觀申請。譚涵川發現,當時至少有三撥人在鐵鎖崖一帶暗中窺探,其中兩撥還偽裝成了攀岩愛好者。


    丁齊推斷,第一個提出申請的方外世界,當時一定派人到了鐵鎖崖附近,親眼看著九放離空島一行十人安然無恙離開了。事實證明了丁齊的判斷正確,飄花潭這次來的十個人當中,至少有五個被譚涵川認出來了,他們兩周前曾在這裏玩攀岩呢。


    雖然這五個人當時戴著安全頭盔,臉上也抹了東西做了偽裝,但在留意之下還是能認出來的,可是丁齊等人並沒有戳穿。這次還是譚涵川做向導,將人領到了崖壁中間的門戶前。


    十位客人進去之後,在裏麵當導遊的是莊夢周,而丁齊和冼皓留在金山院的峰頂並沒有露麵,也沒有邀請飄花潭的潭主黃圭泰去半山涼亭喝茶。飄花潭來的十人在金山院中都化成了什麽禽獸?按照方外聯盟的章程,這些也是丁齊不能對外泄露的秘密,就不必細說了。


    轉眼又過了一周,這個周末仍不得休息,早就安排好了日程要免費開放金山院,此次來的客人共有八位:響水峰的崔山海、水若、李誌遙、崔小曦,五心穀的葉宗清、晏斌彬、賈穀林、石和玉。


    賈穀林是五心穀在方外聯盟中的三位理事之一,當初在商議方外聯盟成立事項時丁齊等人就見過他。崔山海的夫婦把小曦理事也帶來了,因為這個地方也很好玩嘛,當然要讓小曦也見識一番。


    小曦尚沒有三境修為,但是莊夢周保證,小曦一定能記住所有的事情。這次在金山院峰頂上“值班”的就是莊夢周,此番也由他執掌控界之寶。


    崔山海對這一帶的情況並不是很熟,上午到了北京還特意打電話問丁齊鐵鎖崖怎麽走。丁齊讓他們先趕到房山區的張坊鎮,然後與冼皓一起將他們接到了鐵鎖崖下,這時五心穀來的四名客人剛剛已被接進去了。


    上了崖頂沿繩索往下爬,冼皓在最前麵領路,李誌遙跟在她後麵,崔山海夫婦一上一下保護著小曦,丁齊則留在了最後。冼皓來到山崖間的平台上,似玩笑般伸手敲了敲石壁,就像敲門一樣,然後門戶便打開了,眾人依次而入。


    等到隻剩下丁齊和崔山海的時候,門戶突然又消失了。崔山海納悶道:“咦,怎麽把門關上了呢?”


    丁齊笑道:“崔峰主,我研究方外世界已有很長時間,發現了另一種進入門戶的方法,就是被人帶進去,您想不想驗證一下?”


    崔山海納悶道:“什麽方法?”


    丁齊發送了一道神念,同時開口道:“這需要彼此絕對信任,我引你入我境中,能見我所見,自然也能進入同一道門戶。”


    崔山海:“這有點多此一舉吧?但也挺有意思的,我們試試!”


    能否像帶著畢學成等三名弟子進入琴高台那樣,將崔山海也帶進禽獸國,這就是丁齊要做的最終確認。人的很多態度是可以裝出來的,但有些事情卻做不得假,想做到這一點,就需要彼此之間完全信任,潛意識不能有一點抗拒和防備。


    隻有達到這個要求,丁齊才敢將方外秘法傳授給對方,因為這也等於暴露了他自己最大的隱秘。丁齊沒有讓莊夢周以禽獸符打開門戶,他直接把崔山海帶進來了。進門之後一看,這是一隻信天翁嗎?再仔細觀瞧,原來崔山海化為了形體有信天翁那麽大的海鷗。


    看著遠方已飛起的白鷺,丁齊搖身一變化為額生銀角的白馬,笑著對崔山海道:“禽獸國中有溪流湖泊、還有大片濕地,但您不要抓生魚直接吃哦,可以多抓幾條魚我們晚上烤著吃。”


    崔山海一進門,遠在金山院峰頂的莊夢周就催動禽獸符喚醒其自我意識,這隻大海鷗笑著發出鳴叫聲道:“我哪有那麽傻,當然知道烤魚更好吃,就算做生魚片,也得洗剖好了呀……咦,有意思!”


    他是說這種交流方式有意思,化身海鷗無法說人話,但是聲卻能傳達直接的意念,正是禽獸國獨特的現象。丁齊解釋道:“此地有助於淬煉神識,這樣的交流方式雖非神念,卻有類似之妙,崔峰主可細細體會。”


    海鷗伸長了脖子道:“他們都在哪裏呢,誰是誰呀,我家小曦呢?”


    丁齊:“那隻飛貂就是小曦,和小曦在一起玩耍的雪貉是五心穀的晏斌彬,都是孩子呢,感覺很興奮。”


    晏斌彬所化的樣子乍看像一隻雪豹,雪白色的毛發上點綴著細碎的雲朵狀黑色花紋,再仔細看其實是一隻貉,隻是體型比普通的貉大,粉團團非常可愛。崔小曦化成的樣子是一隻團頭團腦的貂,黑白相間的油亮短絨,眼神裏透著一股機靈勁,而且它是會飛的。


    丁齊從未見過這種飛貂,不僅可以張開四肢從一棵樹上滑翔到另一棵樹上,還可以躥起很高在空中滑翔很長一段距離,就像鳥兒一樣活潑靈巧。


    雪貉也是擅於奔跑和跳躍的動作,從高處躍下以尾巴保持平衡,感覺同樣像是在滑翔。這兩頭可愛的小獸正在興奮的嬉笑打鬧,發出嘰嘰咕咕喝喝哈哈的聲音交流,玩得正高興呢。


    玩鬧中的飛貂突然躥起兩丈多高,從一隻毛絨絨的大狗上方滑翔而過,叫著問道:“你是大潘嗎?”


    大狗以吼叫聲回答道:“我是老潘!”


    崔山海:“那是小妖吧,他變成了什麽禽獸啊?”


    丁齊皺起眉頭道:“我也不認識。”


    這時莊夢周的神念在兩人腦海中響起道:“達福獸,上古動物。這小妖還真會變,樣子和百度上的圖片不同。”


    再看這隻達福獸,長得毛絨絨的很萌,似犬又似熊,但動作可比熊敏捷多了,奔跑跳躍間顯得異常矯健靈活。


    丁齊納悶道:“既然和百度上查到的圖片不同,您怎麽知道就是達福獸?”


    莊夢周:“反正就是達福獸!”


    丁齊又問崔山海道:“大潘是怎麽回事?”


    崔山海:“是李誌遙養的一條柴犬,挺可愛的……水若呢?”


    丁齊:“已經飛到那邊山上去了,是一隻白翎銀鷗……先讓他們玩會兒吧,我們先去金山院裏喝杯茶。”


    海鷗跟著白馬來到了金山院,莊夢周已經打開了大陣,他們穿過門坊恢複了“原形”,丁齊帶著崔山海上山參觀,並沒有在半山涼亭止步,兩人一直走到了那個農家院中。


    上次遊覽響水峰,崔山海將丁齊等人帶到了根本重地參觀。如今丁齊投桃報李,也將他帶到了金山院不對尋常來客開放的峰頂院落。


    院子裏已經擺好了桌凳和茶點,塗至、魏凡婷、畢學成、葉言行、孟蕙語早已等在院中,一起向崔山海問好。丁齊已經答應“借人”給響水峰,今天當然要把五名弟子介紹給崔山海認識。


    打過招呼之後,丁齊吩咐五名弟子下山自去玩耍,並與響水峰、五心穀來的客人們結識。大家在山下都是禽獸,見麵都很坦誠,連交流都是用意念的。


    院中隻剩下丁齊與崔山海兩人,丁齊先給崔山海斟了一杯茶,崔山海主動問道:“我聽老譚說,丁院主有事找我?”


    丁齊:“不要總叫丁院主,叫我小丁就行。”


    崔山海:“那您也不要總叫我崔峰主啊。”


    丁齊:“我就叫您一聲崔師兄吧。”


    崔山海:“那和老譚他們一樣,我也叫您丁老師得了,聽說您真的當過老師。”


    丁齊:“崔師兄客氣了!今天單獨約您到這裏,我的確有事想請教。假如方便的話,能否告訴我,我們第一次見麵商談成立方外聯盟,田仲絡是怎麽把你們找來的?”


    崔山海答道:“其實田仲絡本人並沒有去過響水峰,但是奇岩境的前代祖師曾去響水峰做客,而且不止一位。近代以來響水峰已無客人到訪,但是和奇岩境之間還有聯係,彼此知道對方的存在。


    我有田仲絡的電話,他也有我的,我們還在北京見過麵,隻是沒有互相訪問過秘境。那天突然接到老田的電話,他對我講了白雲洞的事情,江湖上出現了朱大福這個人,約我到境湖市見麵商談……”


    丁齊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你們都有方外世界傳承,曆代祖師早有交往聯絡,我則是一個徹底的新人。今天請崔師兄來,要告訴您一件事——其實我就是朱大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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