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齊已得到響水峰秘法傳承,進而推斷各方外世界的秘法傳承大同小異。以響水峰秘法為例,假如師父是在外麵找到的弟子,首先會讓他們修煉火門爐鼎術,入門之後自有“靈視”之能,能“看見”方外世界。


    待弟子擁有三境修為後,師父便會將其帶進響水峰,並交以控界之寶並傳授響水峰秘法,修煉的過程其實就是通過控界之寶感應一方天地的過程,入境後將自我形神融入秘境天地,與之共情共鳴,控界之寶則是感應的中介。


    而對於九放離空島、五心穀這樣的方外世界,前一個過程是可以省略的,直接授以天地秘境與控界之寶傳承即可,因為那些傳人本身就已經生活在方外世界中。九放離空島傳承的要門興神術、五心穀傳承的飄門隱峨術,其實都是一種輔助修煉的手段。


    理論上修煉任何一家方外世界的秘法,都必須在天地秘境之中才能成功,且必須都要借助控界之寶。加入不在那個世界中,身心又如何與之共情共鳴?而且在修為尚淺之時,也不可能直接去感應整個世界,需要借助已包含整個世界信息的神器。


    所以葉宗清要傳授丁齊五心穀秘法,當然會邀請丁齊去五心穀,因為丁齊隻有在那裏才能修煉成功。五心穀的九十九件副器之間可以互相感應,但須有大成境界才能催動這種妙用,這也是葉宗清來找丁齊幫忙的原因。


    一個無需做過多解釋便能了解情況的人,此人不僅信得過而且還有大成境界,這上哪兒找去?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肯幫忙!所以葉宗清能找到丁齊已經很不容易了。


    丁齊當然答應了葉宗清的請求,他們彼此還都認為自己占了對方的便宜。丁齊當然希望能夠到五心穀見證一番,沒想到還能暫時拿到一件副器並得到五心穀秘法傳承。雖然他已經推演出各種方外世界秘法大致是怎麽回事,但也須實際印證五心穀秘法與響水峰秘法有何異同。


    既然答應了就得去呀,而且是越快越好。可是丁齊最近並不方便,莊夢周要在這周見施良德,而有關的情況還要找方外門中的老江湖們商量,所以眼下定不了確切的時間。丁齊隻能說自己會盡快,假如沒什麽意外狀況,最早是兩周後。


    五心穀要找到失蹤的呂肖和他隨身攜帶的副器,這其實是兩個目標。而找那麽一個外人可能並不知道來曆的小徽章,通常情況下可比找一個大活人困難多了。


    兩人又討論了一番可能發生的種種情況,丁齊說道:“假如有人劫持了呂肖,想從他那裏得到五心穀的秘法傳承以及成為掌花使的秘密。他如果沒有開口,人可能還活著,假如已經開口告訴了對方,便很可能被殺人滅口,甚至被毀屍滅跡。”


    葉宗清緩緩點頭道:“我最擔心的是這種情況,人的下落可以去尋找,但如果人找到了副器卻遺失了,就隻能請丁老師幫忙了……”


    話剛說到這裏,她突然臉色一變,迅速捂住了胸把那枚五葉纏枝胸針摘了下來。丁齊收下那牙雕式的副器後,已經把胸針還給了她,她也重新戴好了,此刻卻突然察覺到不對。副器之間可以互生感應,而她對麵的丁齊剛剛催動了副器。


    葉宗清本人當然修煉了五心穀秘法,而且在五心穀這一代人中修為是最高的,差不多已相當於五境。她隨身佩戴這一枚副器已有多年,有了異常反應自能察覺,不禁以驚駭的目光看向麵前的丁齊,而丁齊手中正握著另一枚副器呢。


    丁齊還沒去五心穀,沒有得到五心穀的秘法傳承,更別提在天地秘境中將之修煉成功,怎麽就催動了副器這種妙用呢?不得不說,丁老師是個天才,否則怎能獨創出一門方外秘法,在他眼中,這枚副器就相當於低配版的景文石,拿到手裏就忍不住試了試。


    假如是五心穀的控界之寶五穀蓮,丁齊的方外秘法修為哪怕已有爐鼎境,也得親自到五心穀中祭煉一段時間才能掌握其妙用。


    但這副器畢竟不是控界之寶,它的妙用很簡單,甚至比景文石還要簡單得多,至少不需要丁齊從河灘上揀一塊普通的石頭祭煉至今,包含的就是另一個世界的靈引。


    無論任何一種法器,並不是拿到手就能用的,首先要以神識感應其妙用,然後用法力祭煉一番方可催動。而丁齊已知此物妙用,以他的修為以及方外秘法的獨特,談話間已將法器初步祭煉成功,無意間便將之催動了。


    在這裏催動副器,當然無法打開五心穀的門戶,但他首先感應到了葉宗清佩戴的另一枚副器,並驚動了葉宗清本人。假如在一片繽紛花海中,有幾朵一樣的花,人們可能根本就分辨不出來,但假如是在一片紅色的海洋中出現幾個藍點,就會顯得格外刺目。


    副器中的靈引實際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指引,在這個世界中哪怕是很微弱的感應,丁齊也能察覺。丁齊也是一臉震驚之色,因為他察覺到的不僅僅是葉宗清這麽一個方位,就在他身處的境湖市,還有另外兩個方位也出現了同樣的感應。


    其中一個位置比較遠,感應很微弱,稍不留神就可能被忽略,竟是來自南沚小區方向。另一個位置更令人驚訝,居然離他們隻有幾十米遠,就在這家飯店的樓外!


    葉宗清還沒反應過來呢,丁齊突然問道:“葉穀主,你們眼下究竟有幾位掌花使在境湖市?除了你身上的之外,我還察覺到另外兩枚副器!”


    說話間他又一次催動了副器,似是激發了五葉纏枝胸針更進一步的感應,葉宗清同時也在催動副器,立刻也察覺到那另外兩個方位。假如隻是葉宗清本人,她尚無大成修為還做不到這一點,這是丁齊之能。


    葉宗清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無比,施法攏音道:“晏斌彬年紀還小,我沒有讓她執掌副器。但石和玉也是掌花使,他也隨身攜帶了一枚副器,就常駐南沚小區。”晏斌彬與石和玉,就是五心穀派駐方外聯盟總部的兩位工作人員,也是葉宗清的絕對心腹。


    丁齊:“那麽還有別的掌花使可能出現在這裏嗎?”


    葉宗清:“連同我在內,五心穀如今共有六十名掌花使,平日沒有特殊情況都不會離開大理市。如今除了我、石和玉和已經失蹤的呂肖,其他五十七人應該都在大理。”


    丁齊以神念道:“那麽外麵的人是誰?”


    葉宗清很簡短地答了一個字:“追!”話音未落便躥起身推開窗戶,飄身躍了出去,連放在椅子上的坤包都沒管。


    她平時都是一副淑女形象,沒想到動作會這麽迅猛,這個包間可是在三樓啊!葉宗清還驚起了窗台上的一隻小麻雀,緊接著丁齊也躍出了窗戶並以神念道:“小巧,盯住這個人。不要離太近,盡量看清其相貌、最好記住其氣息。”同時在神念中發送了那個人的方位。


    丁齊從三樓窗口躍下,途中好似以腳後跟點了一下二樓的牆壁,然後飄然落地。其實早在琴高台世界中凝煉心盤時,丁齊便有了這等飛簷走壁的本事,否則也不可能跋山涉水行遍琴高台。但丁老師修煉秘法的目的是發現未知,並不是做個爬樓翻牆的大盜,平日用不著顯露這等本事。


    葉宗清都打開窗戶跳出去了,丁齊總不好意思不幫忙吧,他的動作稍微從容一些,把自己的男式挎包也給斜挎在身上了。這個包是冼皓給他買的,裏麵常備著一些重要之物,比如一個木匣中裝著十幾枚玉蹄丹,還他那塊景文石與錢包、手機。


    夏天的時候衣服穿得很單薄,很多東西不好往身上揣,這個包出門時就會隨身帶著,坐下時也順手掛在椅背上,站起來的時候招手就斜挎到身上了,穿窗而出時還以神念吩咐了小巧。


    並不是丁齊讓小巧來的,小巧卻出現在了這裏,其實小巧來的時候丁齊就已經察覺到了,但此刻也沒空細問。葉宗清的速度非常快,丁齊落地之後便看不見她的身影了,當然也看不見她要追蹤的人,不過沒關係,通過副器還能感應到方位,隨即拔腳追了出去。


    這家酒樓麵對著一條很熱鬧的主幹道,而這間包間的窗戶在側麵,外麵是一條兩車道的小街,街上同樣有人來車往。葉宗清跳下去的時候居然沒有人注意到,或者看見了也好像莫名忽略了。


    丁齊跳下去的時候被人看見了,目擊者卻覺得眼前一花又似是錯覺。葉宗清精通飄門隱峨術,在無意間就影響了目擊者的感知,而丁齊說不清使用的哪一門秘術,卻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他們要追蹤的人並沒有往僻靜處跑,而是跑到了外麵那條主幹道上,沿著人行道急速狂奔,身形似遊魚般從行人中穿過,居然誰都沒碰到,帶起一陣陣疾風卷動了行人的衣袂和頭發,引起一陣陣驚呼。


    假如從路上行人的視角,隻見一團黑影就這麽飆過來了,然後嗖的一下便從身邊擦過去,隻帶起一股勁風撲麵。還沒等反應過來呢,又一團黑影隨即飆過,等尖叫聲發出來,那兩團黑影早就跑遠了。


    第一團黑影就是暗中攜帶另一枚副器之人,後麵追過來的黑影便是丁齊。丁齊其實並沒有穿黑衣服,但是速度太快了讓人看不清,所以感覺就像一團黑影。時間是晚上八點左右,雖然已經過了高峰期,但主幹道上還是稍微有點堵,他們兩人跑得居然比車還快。


    丁齊此刻深刻體會到往日習練的身法以及掌握的神識是多麽重要,行人們的動作在他眼中都變得緩慢起來,就連下一步的各種反應都能做出提前的預判,於間不容發中接連擦身而過,始終保持著高速奔行狀態。


    丁齊沒有再催動副器感應其他副器的位置,因為他要追的人就在不到百米之外。而且在這種高速奔行的狀態下,丁齊的注意力是高度集中的,稍不留神就會撞到行人身上,以他的速度,恐怕會把普通人撞得筋斷骨折引發一場慘劇了。


    丁齊也無暇分心去催動副器,假如稍一分神去做別的,在這種情況下就得把速度降下來,恐怕也意味著將人追丟了。所以他也不清楚此刻葉宗清的位置,隻在人行道上化為一團飛掠的黑影。


    這是市區裏一條繁華的主幹道,兩側還有很多路口,恰好遇到綠燈還好說,紅燈的時候車流穿梭不斷,丁齊並沒有放慢速度就這麽衝過去,有時甚至高高躍起從穿行的車輛頂部跳過去,動作是驚險萬分。


    在熱鬧的大街上,丁齊也不可能施法幹擾所有目擊者的感官,所以他和他要追的人都被看見了,引起的驚呼聲不斷,可能也被公安部門安裝的天眼係統拍下來了,如今的鬧市街頭有很多監控。


    就算是這樣,丁齊也始終未能拉近與對方的距離,不禁暗暗心驚,他要追的人絕對是高手。而被他追的那人更是吃驚,他之所以沿著主幹道一側的人行道奔跑,就是想借助雜亂的人群甩開丁齊,沒想到丁齊卻能始終咬住他不放,看來是失算了!


    在擁擠的人群中,哪怕身法再精妙、神識感應再精微,也不可能把速度發揮到極致,而且一路跑過會留下各種動靜,幾乎不可能隱去行蹤。兩人這麽一跑就是好幾公裏呀,身邊行人漸少,已經離開了繁華的商業街區,他們的速度變得更快了。


    飛奔中的那人突然一個急轉,鑽進了一條黑暗的小巷,立刻就隱去了聲息,不再有行人的驚呼聲、他留下的腳步聲以及衣袂帶起的風聲,神識也感應不到方位。丁齊隨即也衝到了巷口,速度瞬間就變慢了,轉身走了進去。


    他走進巷口,便發現對方正站在十幾米開外等著呢,兩人打了個照麵,丁齊卻沒有看清對方的相貌。那人已蒙了麵,但在丁齊這等高人麵前,別說用塊布擋住臉,就算頭上套著一個泡菜壇子都沒用,除非這壇子是能隔絕神識的法器。


    以丁齊如今的修為境界,感知外物已不完全憑借尋常的五官,但此刻卻看不清對方的臉,應該是對方也施法幹擾了他的神識感應。丁齊剛剛出現在巷口,視線觸碰的那麽一瞬,那人就朝他一揮手,似有什麽無形的東西劈斬過來,丁齊在黑暗中感應到了極度的危險。


    站在那人的角度,隻見丁齊的身形被黑暗中一道無形的弧刃切得四分五裂。居然這麽簡單就得手了!他卻暗叫一聲不好,因為沒有血肉橫飛的場麵,那身影隨即碎滅。又聽哢嚓一聲,有一根電線杆被斜著切斷倒了下來,連著上麵的通信電纜砸到了巷口另一端的建築牆壁上。


    在如今的很多大城市裏,主幹道兩旁除了路燈杆和指示牌,早就見不到過去那種老式的電線杆了,線纜已埋進了地下。但在某些小街巷中,還是能看見電線杆的,上麵架的大多都是通信電纜,而非供電線路。


    那人在十米外揮手便斬電了一根電線杆,雖隻是那種黑色的木質杆,但也相當駭人了。他以為丁齊在進入巷口之前感應不到自己的位置,所以收斂氣息轉身站好了發起突然襲擊。但丁齊已經放慢了速度,催動副器感應到了他的方位,知道他就站在那裏等著呢。


    丁齊可不僅僅隻修煉過方外秘法,他還得到江湖八大門的秘術傳承,但是很少與人真正動手或者說動拳腳,在絕對多數情況下他也用不著動拳腳。丁齊最擅長的手段,其實是影響與幹擾他人的感官,甚至是直接對精神世界發起衝擊。


    被切碎身影隻是一個錯覺,對方攻擊的位置偏了,丁齊的身形在另一側出現,於電線杆倒下之前穿了過來,揮手扔出一片群山,向著那人的頭頂就壓了過去。


    丁齊當然不可能隨身帶著一片群山,假如在外人眼裏,他隻是扔出了一塊景文石。但在對方的感受中,就是一片連綿的群山壓了過來,仿佛每個骨節立刻都要被壓碎。這仍然是丁齊的攻擊手段,隻要對方的精神感受中是真實的,那麽就會被壓得動不了。


    那人發出一聲低喝,揮袖向空中打出,手裏也不知握的是什麽東西。空氣中發出的聲音很輕微,但丁齊的腦海中卻如巨響轟鳴不絕。那塊景文石被崩飛了,砸在旁邊的牆體上,激起一片碎裂的水泥和磚石,帶著火星又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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