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鏡子裏的人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粉,整個臉白的看不出本來的膚色,而兩條眉毛又被描成了一副細細長長的柳葉狀,宛若一條彎彎的線,額間和眼瞼處貼了花鈿,而臉頰兩側又被打上了一層紅紅的胭脂,至於嘴唇則用大紅的口脂隻在上下唇最中央出畫出了一個櫻桃小嘴的效果。


    徽媛愣愣的看著鏡中的自己,覺得要是非要形容的話,自己這模樣非常像是畫中人,自然這個「畫中人」的意思不是指美麗,而是所有的裝扮都十分的刻板,規矩,仿佛是照著某種模板化出來的。


    徽媛沒有見過別人出嫁,自然也不知道新娘妝容是什麽樣的,何況她大早上的被叫起來,人本來就還帶著困意,有些迷迷糊糊的,加之家裏那銅鏡看人也是帶著一種朦朧之感,雖然覺得今日似乎上妝時間有些久,但也沒有太在意,加之後來她哭過之後又被補了一次妝,所以她更是不知道自己的妝容有這麽誇張。


    此時看著這裏這麵比府中清晰了許多的琉璃鏡裏照出的人影,她立時就能明白為什麽原祚會認不出她來了。


    她收回了要往原祚身邊走的腳步,也懶得扶鳳冠,就著這個歪著頭的姿勢問道,「可有清水?」


    原祚顯然對徽媛這張臉還不能適應,尤其是對方還這樣歪著頭,看起來就像是某些智力不正常的人一樣。


    他一副嫌棄的樣子看著徽媛,似乎每一個表情都在讓她快滾。


    徽媛原本是該生氣的,但想到自己這張臉,她默默的咽下了這口氣,抬起手扶著頭上的鳳冠,自己在房間找起清水來。


    一般新婚夜都會提前在房間備上水的。


    徽媛頂著原祚想把她扔出去的眼神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終於在一個角落找到了一桶蓋著蓋子還有些餘溫的水。


    她暫時也不管原祚了,自己拿了臉盆和布巾,又在梳妝台翻翻撿撿拿了些東西,便自己打了水洗起臉來,直到換了三盆水,她才覺得洗幹淨了。


    期間還被那繁重的鳳冠壓的整張臉險些埋進臉盆裏。


    不是她不想把鳳冠取下來,而是當時發髻梳的複雜,又是為了能戴上這個鳳冠特意梳的,所以鳳冠和頭發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徽媛曾嚐試摘下來過,結果倒是把頭皮都扯痛了。


    艱難的洗完臉後,她才扶著鳳冠,重新用那張終於得見天日的臉看向原祚。


    原祚今日為了給人一種他對成親這事不是很願意的模樣確實喝了許多酒,即使此時的他已經不是當時喝酒的他了,但醉酒帶來的影響卻是共通的。


    他腦子其實已經不太清醒了,尤其是看見房中那個前一刻還醜的很的女人不過洗了個臉就變成了小表妹的模樣,他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他伸出手指著徽媛道,「你,你到底是誰,誰,為什麽要,要假裝我表妹?」


    徽媛聽著原祚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的,又聞著他身上濃重的酒味,也意識到他是真的喝醉了。


    到底是新婚之夜,徽媛心累的歎了一口氣,扶住了想來揭開她臉上假麵皮的人道,「我是徽媛,剛才不過是化妝了而已。」


    原祚酒勁上來,腦子越來越不清醒,他順勢靠在了徽媛身上,嘴裏還問道,「為,為什麽化妝?」


    徽媛本來就嬌小,被高了她一個頭還多的原祚這樣一靠整個人差點倒下去,她把人扶穩了站好,才萬分無奈的說道,「今日我們成婚,我自然是要化妝的,隻是沒想到把我化成了這副模樣。」


    「胡,胡說。」原祚聽了這話立即反駁道,「我們都成婚一,一年了,孩,孩子都有了,怎麽會今日成,成婚。」


    徽媛沒想到這位表哥喝醉了竟然會變成個大結巴,她聽他說話都替他累的慌,何況他們成婚有孩子這事原本就是他臆想出來的,徽媛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麽解釋,隻能胡亂說道,「好好好,不是今日成婚,我就是心血來潮想化個妝。」


    「哦。」原祚呆呆的點了一下頭,然後像是猶豫了很久才說道,「以後不,不要化了,醜。」


    徽媛,「……」


    雖然今日的妝容確實有些重,但徽媛也明白這應該是每位新娘出嫁都該有的標準妝容,何況給她上妝的都是宮裏出來的,雖然妝容把她原本的顏色蓋住了,但也上升不到醜的地步,但現在原祚說什麽……


    她簡直想把人直接丟到地上去。


    但她忍住了,還是艱難的把人扶到了床上,又替他脫了鞋子,才自己坐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慢慢的拆頭上的鳳冠。


    其實徽媛此時應該喊錦繡進來幫她拆,但想到原祚剛才的驚人之語,和現在這種不正常的狀態,她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徽媛知道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誰知道如果有一天原祚清醒了,會怎麽處理那些知道他秘密的人呢。


    不過……


    徽媛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還直勾勾的看著她的人。


    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個秘密。


    看見對方對自己傻笑,徽媛轉過頭繼續去和自己的鳳冠作鬥爭。


    在扯掉了好幾把頭發之後,徽媛終於摘下了那個仿佛和自己相依為命的鳳冠。


    她起身走到床邊,讓原祚往裏麵讓了讓,自己便打算脫了外衣就躺下來。


    算起來兩人也沒見過幾麵,就這樣同床共枕了,徽媛其實內心還是有些掙紮,原本是不打算脫衣服的,但這身嫁衣實在繁複,不脫根本就不可能躺到被窩裏,於是她便隻打算把最外層的一件脫了。


    誰知道她剛把最外層的衣服脫完在架子上放好,原祚就「蹭」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自己搖搖晃晃的就要找鞋穿。


    他邊穿鞋邊抬起頭跟徽媛說道,「不行,你現在懷孕了,我們不能睡在一起,我去書房睡。」


    徽媛,「……」


    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結巴倒是好了不少,隻是新婚之夜新郎睡書房?


    要是真的要這件事情發生了徽媛可以想象明天京中又要出來新的討論話題了。


    百姓還好,主要的還是府裏的下人,以及以後會和徽媛有交際的夫人們。


    不用想,他們肯定會在心裏看輕自己。


    徽媛心中想一巴掌把這位表哥抽醒,但臉上還是隻能擺出笑容,耐心和原祚說道,「沒關係的,隻是睡在一張床上而已。」


    說到這裏,她又想起什麽問道,「孩子現在幾個月了?」


    原祚聽了這話,奇怪的看了徽媛一眼,「三個月,太醫剛把過脈的,你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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