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自己身邊,並且拍自己肩膀的人,要麽是頂尖高手,要麽就是在隱匿身形方麵有專長的人。


    而對方能夠拍自己肩膀,也能夠將利刃捅進自己心髒。


    在那一刻,小木匠的確嚇到了,而當他回過頭去打量時,卻是鬆了一大口氣。


    拍他肩膀的人,是江老二。


    那家夥跟他一樣,也仿佛從爛泥溝裏爬出來的一般,左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而右手上麵,則抓著一把黑沉沉的利刃。


    那是他殺人的工具。


    這家夥幹的是殺人的活,被殺的對象,有的不如他強,有的卻比他厲害許多,但他都能夠得手,這說明他的隱匿功夫,絕對一流。


    被他悄無聲息地接近,小木匠倒也沒有什麽丟臉的感覺,而是一陣狂喜,問道:“你跑哪兒去了?”


    江老二言簡意賅:“碰到了敵人,我沒辦法救下果果,隻有先逃了。”


    小木匠低頭,瞧了一眼他那把劍,問道:“殺人了?”


    江老二臉容平淡,無悲無喜:“嗯,兩個。”


    小木匠點頭,指著相距十丈左右的那屋子說道:“白果與蘇小姐暫時沒事兒,都給關在了那裏,我剛才一直在這兒瞧,她們都給捆住了,行動不自由,門口有兩個守衛,裏屋好像還有一個……”


    江老二指著相隔那屋子不遠的院子說道:“那裏是他們聚集的地方?”


    小木匠說對,差不多有三十多人在那裏,不光是鬼麵袍哥會的人,還有別的地方過來的。


    江老二在心裏計算了一下,歎了口氣:“有些難啊。”


    小木匠卻告訴他道:“難,但也得加緊時間做——今晚子時,鬼麵袍哥會的大檔頭鬼王即將親至,我可聽說了,那家夥可是個恐怖人物。”


    江老二點頭,說對鬼麵袍哥會以前呢,隻不過是一個地方小碼頭,一幫抗捐逃稅的水路碼頭苦力集聚而成的堂口,現如今能夠發展到這般地步,全憑此人全程謀劃,親力親為,力挽狂瀾,的確是個可怕人物。


    他話語不多,但談及鬼王此人時,卻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小木匠有些發愁,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江老二卻表現出充分的果斷來,對小木匠說道:“我聽果果說過你的一些事情——你那天幫我擺脫追兵的辦法,可是傳說中的藏身咒?”


    小木匠歎了口氣,說道:“旁門左道而已,那個騙不了什麽人的,也無法帶著離開。”


    江老二卻說道:“正常情況下,自然不行,但如果有人將那幫人的注意力給引走呢?那個時候,你可以麽?”


    小木匠聽了,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說道:“這不行,你會死的。”


    江老二罕見地笑了:“我出道以來,幾乎沒有幾次不是在刀尖上過的,但沒有一次死過,都活了下來,這說明我的運氣,還算不錯。”


    這是個不怎麽笑的家夥,以至於他此刻的笑,顯得十分麵前,仿佛臉部肌肉僵硬地扭動。


    不過小木匠卻能夠感受得到他那荊棘外殼下,柔嫩的情感。


    如同野板栗一般甘甜。


    他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同意了江老二的提議。


    因為除了這個辦法之外,他實在是想不出,還有別的法子能夠破解此刻的困局。


    事實上,即便是這樣的法子,成功救出人來的可能性,也是極低的。


    倘若是以前跟著魯大的小木匠,此刻恐怕早就懵了,就如同當日被吳半仙困著的情形一樣,不過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特別是自己闖蕩江湖,小木匠的心態,也發生了許多變化。


    他顯得十分果斷,一旦確定此事之後,立刻與江老二商量起了其中的細節來。


    兩人差不多商量了一刻鍾,將諸多點都商討過後,江老二往後退開,而小木匠則直起了身子來,雙手抱拳,朝著江老二鄭重其事地行了一個禮。


    江老二依舊是一張死人臉,不過嘴角處,卻勉強咧了一下。


    隨後他轉身,消失在夜色和雨幕之中去。


    小木匠瞧著這人的背影,方才感覺到,那個叫做莫道長的家夥,表麵上看著仿佛是一個收徒狂魔,但實際上,眼光還是非常準的。


    自己且不說,單論這個江老二,無論是心誌,還是人品,又或者對於修行的感悟,都是一流的。


    特別是人品,因為一個承諾,他甚至拒絕了莫道長的邀請。


    而此刻,他又願意用“犧牲”自己的方式,引開敵人。


    是的,犧牲。


    這兩個字沒有用錯,在當前的情況下,主動挑起事端,吸引注意力的結果,極有可能就是死路一條。


    但江老二卻最終還是義無反顧地離開了。


    感受到了江老二行動裏“俠氣”,小木匠整個兒的血液,也不知不覺地熱了起來,原本被雨水澆得渾身直哆嗦的身體,也漸漸地挺直起了。


    渝城人有一句話,叫做“膽大的日龍日虎,膽小的日抱雞母”,這話兒呢,話糙理不糙,說的就是此刻。


    恐懼如果有用的話,膽小鬼早就統治世界了。


    呼……


    小木匠深吸了一口氣,感覺整個人的情緒都已經調動起來,隨後他瞅準機會,沿著泥坎邊緣往前摸。


    沒一會兒,他來到了靠近關押顧、蘇兩人房間很近的一處豬圈裏。


    圈裏有兩頭肥豬,在這大雨的天氣裏,縮在草窩子裏瑟瑟發抖,相互依偎著,而小木匠估摸了一下自己這兒與前方屋子的距離,耐心地等待著。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雨越發小了,仿佛絲線,如霧呈現著。


    但整個山村,山上坡下,除了聚集多人的那個院落,其它地方,仿佛鬼蜮一般,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某一恍惚之間,小木匠甚至覺得江老二剛才隻不過是在說大話而已。


    他也是怕死的。


    正因如此,所以他說完話之後,最終又後悔了,說不定現在已經在外圍找尋出路,偷偷離去了呢。


    要不然,怎麽會用這麽久的時間呢?


    就在他這般想著,心髒感覺被毒蟲撕咬的時候,突然間,在山坡頂處那兒,傳來了幾聲淒厲的慘叫聲。


    因為雨小了一些,在這樣寂靜的夜裏,這叫聲是如此的突兀,以至於整個村子,都能聽得到。


    小木匠聽到,整個身子忍不住一繃,而隨後,它如同投進平靜湖水裏麵的石子,漣漪散去,原本平靜的村子又變得熱鬧起來。


    有不少人從先前集聚的那屋子跑出來,這些人戴上了鬥笠,朝著山上跑了去。


    小木匠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卻在眾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到遠處的時候,從豬圈爬出,快速來到了關押顧蘇兩人的房子這兒來。


    他不敢走前麵,摸到了屋後,趴在了後窗那兒,然後將耳朵貼在窗戶上。


    當他聽到了“吱呀”一聲開門聲,緊接著“啪”的一聲關門,猶豫了彈指一刹那,終究還是小心翼翼地從那後窗翻了進去。


    人翻入屋內,裏麵的桌子點燃一盞油燈,而房間裏則有三個人。


    這三個並不是小木匠擔心的敵人,而是顧白果、蘇慈文,和一個看上去隻有十三四歲的小道士——這三人都給綁在了椅子上,動彈不得,而瞧見有人翻窗而入,顧白果和蘇慈文都激動無比,唯有那個小道士滿臉驚恐和慌張。


    小木匠朝著兩個女孩打了一個手勢,讓她們莫慌,然後瞧了一眼門口。


    那兒虛掩著,顯然是裏麵的看守聽到外邊兒的動靜,出去詢問。


    他聽到了門口有講話聲,不敢有絲毫停留,踮著腳,走到了顧白果的跟前,拿出了她口中堵著的布條,又掏出那把刻刀,給她解綁。


    顧白果口中布條一鬆,眼圈頓時紅了,低聲喊道:“姐夫,你果然來了……”


    她的心情激動得不行,眼淚嘩啦啦就流了出來。


    很顯然,即便是見過了太多的江湖大場麵,但她到底還是一個小女孩,在這樣的情況下,終究還是恐懼的。


    小木匠將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朝著她“噓”了一聲,然後走到了蘇慈文的跟前。


    蘇慈文也十分激動,盯著小木匠的眼神熾熱無比,仿佛在瞧著自己的情郎一般。


    小木匠雖然對她先前擅自離開的行為有些不喜,但想著她被抓之後,一眼都不朝自己這邊看來,後麵顯然也沒有交待他的位置,使得自己能夠安然無恙到現在,所以倒也沒有太多怪罪,而是利索地幫著她解了綁。


    他這邊剛剛弄完,回過頭來,卻瞧見顧白果居然把那個小道士身上的繩索給解開了。


    他有些意外,但顧白果卻朝著他打手勢,說沒事的,這人可以信任。


    那小道士朝著小木匠不斷點頭,生怕他不管自己。


    這時小木匠方才發現,那個小道士模樣清秀,而且長得很有特色——他的眼睛竟然與尋常人並不相同,一顆眼珠子裏麵,居然有一對瞳孔。


    雙瞳之人。


    小木匠瞄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是示意三人都貼在了牆邊,隨後隨手拿起桌上的茶壺,朝幾人灑水,口中快速低語:“變吾身、化吾身、吾師將吾化作真武祖師……”


    就在這時,門外有了動靜。


    吱呀……


    《<a href="https://.shanhaimiwenlu/tianshimima/">天師密碼》作者:南無袈裟理科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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