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到手的鴨子要飛了,小媳婦快瘋了,握著存折歇斯底裏:“媽媽啊,你想想辦法,你不是跳大神的嗎?那麽厲害,想想招啊。”


    白蓮娘子道:“有啥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這味藥,我就算能耐再大,也救不了。”


    正說著的工夫,黑大壯開車回來,提了一黑塑料袋的東西:“老太太,你吩咐的東西我可都買來了。”


    “沒用了。”我頹喪地說:“少了一味藥。”


    黑大壯愣了,馬上明白過來:“純陽男沒找到?這還真是麻煩事。”


    屋裏人吵吵了一會兒,沒個頭緒,李不狗讓小媳婦跟他再回銀行,把錢轉回來。小媳婦百口抵賴,說銀行不能一天轉兩次,得明天才能轉。李不狗急了,破口大罵。小媳婦都快哭了,抓著椅子背就是不走,緊緊捂著存折:“讓我抱著它睡一晚上還不行嗎?”


    白蓮娘子一拍桌子:“什麽鬼樣子,別給我丟臉行不?”


    小媳婦還真有點怕這個婆婆發火,也知道扣著人家錢不給說不過去,在那嘰嘰歪歪的。


    我沒有心情管這些亂遭的事,看著紅姨,心如刀絞。紅姨這輩子苦啊,和狗爺夫妻一場,沒留下什麽子嗣,現在老伴兒先走了,就留下她自己,還遭這麽個罪。


    就在這時,院子裏忽然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難道是小僧走錯門了?”


    屋裏的雞飛狗跳頓時安靜下來,眾人麵麵相覷。我精神一振,推門出去,看到能持和尚穿著土黃色的僧衣,背著一個大行囊站在院子裏。


    黑大壯迎出來:“這位是?”


    我趕緊上去握手,小心翼翼問:“能持師父,您這是……”


    能持單手行禮:“我仔細想了想,施主你那句話說得有道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如果連人命都救不了,破不破戒的也沒什麽意義。所以,我一跺腳一咬牙,離開了寺廟,專程來救人。”


    我像是抓著救命稻草,一路把能持迎進屋裏,然後低聲和黑大壯說,這位就是純陽男的和尚。


    屋裏人一聽能持要來幫忙,都喜形於色,尤其小媳婦,眉開眼笑,差點沒抱著和尚親兩口。


    白蓮娘子讓我們都退出屋子,然後她讓和尚脫了上衣。能持也不矯情,包裹放到一邊,開始解自己的僧衣。時間不長赤裸出上身。這人應該是常年鍛煉,全身都是細小的腱子肉,如同魚鱗一般覆蓋在皮膚表麵。


    眾人嘖嘖稱奇,這和尚太有男人味了。


    白蓮娘子一看就大吃一驚:“少林寺銅人?”


    能持雙手合十:“女施主眼光毒辣得很。”


    黑大壯忍不住問:“老太太,少林寺銅人啥意思?”


    白蓮娘子道:“少林寺除了修禪外,還有武僧,更有武術上的絕學。據說練到上乘武功,身體會發生變化,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少林寺十八銅人。十八銅人不是電視劇電影裏的機械人,而是真正的武學高手,他們的身體練到銅人境界。”


    “呦,沒想到這個和尚還是高手呢。”李不狗掏出手機拍攝,他是藝術家,肯定想到了什麽,要作為素材。


    白蓮娘子道:“小和尚,你這一身功夫,一看就是童子功,今日在這裏破戒,道行就算是毀了,你可想好了?”


    能持道:“老太太,你真是好眼力,我打從娘胎生下來就開始練功夫,一直練到現在,總覺得哪塊不對勁,現在才想明白了,欲求圓滿先要不滿,我主動破戒,就是為了日後更精深的突破。”


    白蓮娘子用手指摸著和尚的皮膚,黑大壯看著呲牙低笑:“老太太也動了凡心。”


    能持被女人摸,盤膝坐在地上,閉上眼不為所動。


    白蓮娘子用手沾著朱砂,和著黃酒,開始在能持的身上寫字畫符。分別在能持的兩個肩膀和眉心畫了符咒。


    這三個地方傳說正是人身上三把火的所在。


    白蓮娘子又在紅姨的胸口窩畫出同樣的符咒。畫符的時候,必須要解開紅姨的衣服,露出裏麵的皮膚,胸口算是相對敏感的區域,我們幾個男的回避目光,而能持和尚卻直直看著,麵無表情,神色坦然,目光純淨。


    這和尚真是小瞧他了,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定力和心性。


    我本來想繼續看白蓮娘子施法,跟人家學學,黑大壯卻做個手勢,示意我到院子裏。我們四個男的,我、黑大壯、李不狗,還有白蓮娘子的病兒子,互相遞著煙,湊頭抽起來。


    和白蓮娘子打過兩回交道,和她兒子也算熟門熟路,她兒子是個相當敞亮的男人,除了怕老婆和得了慢性病之外,其他的幾乎無可挑剔。


    黑大壯低聲道:“知道我為什麽不讓你看白蓮娘子施法嗎?”


    我搖搖頭。


    黑大壯道:“鬼堂的人講究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法門,那是他們保命的手段。咱們看也看不明白,索性就不討這個厭了。”


    我想想也是,要學習啥時候都行,現在是救人的關鍵時刻,紅姨救過來才是頭等大事。


    我們嘮著嗑,李不狗問病兒子,你到底得了啥病。我和黑大壯同時瞪他一眼,怪他不會說話。


    病兒子長歎一聲,倒也沒避諱:“我是胎裏帶的,活到現在算是奇跡了,最大的希望就是能給我們家留下個子嗣。”


    李不狗還想繼續問,我咳嗽一聲,把他拽到一邊,低聲說:“這個問題是他們家的禁語,別亂問。”


    李不狗疑惑,問怎麽了。


    我簡單說說,病兒子這個病確實是胎裏帶的,當初白蓮娘子懷孩子的時候,遭到仇家的攻擊,動了胎氣,孩子生下來就這樣。為了給兒子治病,她幾乎什麽都幹過,殺人放火都在所不惜。白蓮娘子認為這輩子完全虧欠兒子,所以兒媳現在跟她大呼小叫,騎在脖子上拉屎,她都不敢放聲。為啥,還指著人家媳婦給他家傳宗接代。


    李不狗拍著我的肩膀說知道了,感慨誰活著都不容易。


    這時,裏屋傳來聲音,白蓮娘子端著一個盆出來,我們趕緊圍過去,隻見盆裏裝滿了水,在水中間半浮著一塊碧綠色的冰塊。


    “這是什麽?”我問。


    白蓮娘子道:“女妖清香用屍氣作法,需要一塊符做法引,這個就是。此物不能留,要用火烤化,我去處理。病人已經醒了,你們去看看吧。”


    我們趕緊進到裏麵,紅姨確實醒了,正捂著胸口坐在太師椅上,臉色慘白得可怕。我趕緊過去握著她的手:“姨……”一語未出,眼圈紅了。


    紅姨摸著我的手:“姨沒事,這不挺過來了。”


    我擦擦眼,對身旁的能持說:“多謝師父。”


    能持已穿好僧衣,坐在那裏顯得有些虛弱,讓我一會兒請他吃一頓素餐。


    我今天高興,當即邀請所有的人到鎮子上吃飯。小媳婦眉開眼笑,平白得了五十萬,還能免費吃大餐。


    等白蓮娘子回來,我們坐上車,一起到了鎮子上,找了家大餐館,點了個包間,要了一桌子菜,倒也蓬蓽生輝。


    上桌了我們才發現,能持和尚倒也不愧他的法號,是真能吃。他隻吃素菜,還是有操守的,吃得慢條斯理,不急不慢,時間不長兩個大饅頭就進去了。


    我趕忙說:“小師父,慢點吃,管夠。不知道你下一步有什麽打算?”


    能持和尚被廟裏趕出來,他想了想說:“正好趁這個機會,我走走全國的寺廟,第一站想去江北,看看我的師兄。”


    我道:“小師父,你要是不嫌棄,能不能先暫緩一下計劃,先到我的小店裏坐坐。”


    能持疑惑地看我。


    我趕忙跟他說,我在沈陽市區有一家店鋪,是做出馬仙的,專門給人家看事平事,師父如果不嫌棄,到店裏坐坐,我來籌資他出去的路費。


    能持笑:“那敢情好,就有勞馮施主了。”


    我其實是真想和這個和尚交朋友,他確實有本事,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酒足飯飽,我們在飯店門口告別,白蓮娘子對兒媳婦說:“錢有了,你和你男人趕緊到市裏買樓去吧。”


    “五十萬能幹啥,也就個首付錢。”小媳婦嘟囔。


    白蓮娘子看她:“我還有一些棺材本,你們都拿去,這總行了吧,小祖宗。”


    小媳婦眉開眼笑,頓了頓說:“媽,你跟我們一起住啊?”


    白蓮娘子苦笑:“我知道你煩我煩得不行,你們走你們的,遠遠的,趕緊生個孩子我就知足了。”


    “媽!”她兒子叫了一聲:“你老必須和我們一起住,我不放心你。”


    小媳婦在下麵偷著掐自己老公。


    白蓮娘子臉色不好看,看著陰沉沉的天空:“我守著老院子,你們走你們的,咱們家……要大禍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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