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油船沒有停留,開始返航。


    我站在甲板上,看著群屍鋪滿的湖麵越來越遠,心情是無法形容的複雜。


    船上那些人則興高采烈,知道完美的完成了任務,回去以後必有嘉獎。他們開了酒,少數人在下麵劃槳,其他人都在甲板上喝著酒醉醺醺跳舞。


    我沒有參與,徑直回到船艙,把門關上,眼不見為淨,坐在床上想著發生的這些事。


    現在最讓我鬧心的,就是那鐵皮盒子落在阿輝的手裏,剛才在甲板上並沒有看到他,極有可能他正在屋裏想辦法怎麽撬開箱子。


    我坐了一會兒實在坐不住,走來走去,想個什麽辦法,能把這箱子再搞到手呢。


    正琢磨著,外麵響起雜亂的腳步聲,我推門出去看,看到那些當兵的急忙忙撤回艙裏。我看到了楊文明,他也在跑,我一把拉住他問怎麽回事。楊文明道:“剛才出現了毒蚊子,咬了幾個人,有人反應最重已經昏迷了。”


    我趕緊道:“不對啊,距離毒蚊子的隔離帶不是還有一段路嗎?”


    楊文明苦笑:“我哪知道啊。誰知道怎麽回事,反正很怪異。”


    正說著,宋幹指揮手下把甲板上封閉的大門關閉,所有的縫隙都檢查一遍,那幾個被蚊子咬的士兵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阿輝在檢查他們傷勢,我站在他身後看著,有的人咬在胳膊上,有的人被咬在腿上,被蚊子咬的部位都紅腫起來,形成很大的血包,和平常蚊子咬過的傷口相比,這個包更大更紅,像是所有的血都流到上麵。


    宋幹正在拿著藥膏在這些人的傷口塗抹,突然有個人口吐白沫,摔在地上全身抽搐,像是發了羊癲瘋。


    阿輝怕這人咬到自己舌頭,就用破布填進嘴裏,除了這個辦法,實在也沒有好的處理措施。


    眾人駭然地看著這個人在地上抽搐,白沫子越吐越多,抽搐了能有三兩分鍾,突然不動了,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天花板。


    阿輝走過去,摸摸鼻息和脈搏,衝我們搖搖頭,說了一聲,死了。


    現場沉寂了半分鍾,一個說話的都沒有,靜的落根針都能聽見。


    那些被蚊子咬過一時還沒有症狀的人,都急眼了,抱著阿輝的腿喊著什麽,應該是救命的意思。


    阿輝極其厭惡,用手撥弄著他們,把他們推到一邊。這時,出現第二個發羊癲瘋的人,摔在地上抽搐,緊接著就像傳染病一樣,這幾個挨咬的都出現了羊癲瘋的症狀,開始滿甲板抽搐,有的抓住阿輝的腿,在極度痛苦之中竟然還想張嘴去咬。阿輝從腰裏拔出手槍,對著那個人的腦袋“砰”就是一槍,硝煙散盡,半個腦殼都打飛了,一攤血噴在後麵的門上,屍體滾落塵埃。


    阿輝端著槍,看著其他幾個抽搐的人,忽然倒轉槍頭遞給宋幹,用東南亞語說了什麽。


    楊文明臉色蒼白,站立不穩,拉著我的袖子幾欲作嘔:“王先生,我們回去吧,這裏看不下去了。”


    “你怕什麽。”我說:“在這裏看看,鍛煉鍛煉。”


    楊文明看著我,像不認識一樣。


    宋幹有些為難,阿輝好像在罵他,言辭非常劇烈。宋幹提著槍過去,一槍一個,“砰砰砰”連響幾聲,那些被蚊子咬的人全都打死,都是一槍爆頭,小小的甲板上血流成河,血流的都漫到了鞋幫。


    我歎口氣,默默地吟誦著地藏王本願心經,一遍還沒默誦完,忽然聽到外麵“嘩嘩”像是下雨一樣,似乎有很多東西鋪在外麵的木板上。


    我們趕緊來到船長室,這一看就嚇蒙了,玻璃上密密麻麻全是毒蚊子,都是黑色的,細細密密還在蠕動,看得我頭皮發炸。


    “這些毒蚊子怎麽脫離原來的區域,飛過來襲擊我們了?”楊文明害怕地說。


    “會不會和屍體有關?”阿輝猜測:“那具女屍。”


    我說道:“應該不是屍體,而是那個鐵皮箱子。阿輝,這個箱子關係重大,你把它交給我,我來處理。”


    阿輝皮笑肉不笑,笑眯眯看著我:“王先生,這個用不著你操心了。不就是毒蚊子嘛,沒關係啊,我們來的時候不也經曆了嘛,平安脫險,現在也一樣。”


    他告訴宋幹,讓下麵人不要睡覺,抓緊時間劃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宋幹趕緊照辦去。阿輝不理我,忙活自己的。


    楊文明把我帶出去,找個沒人地方說:“王先生,我看就算了吧。”


    “什麽玩意就算了?!”我瞪著眼。


    楊文明苦著臉說:“我也看明白怎麽回事了,你想要那個鐵箱子,阿輝不給。算了吧,咱們小胳膊拗不過人家大腿,整條船的人都是阿輝的,還有刀有槍,你怎麽爭。”


    我大罵,“放屁!”


    “好好,你就當我放了個屁。”楊文明喃喃地說。


    我瞪了他一眼:“你他媽別在我跟前晃悠,看著心煩。”


    楊文明看著我,想說什麽沒說出來,歎了口氣。


    回到屋裏,我這個氣啊,焦躁地走來走去。走著走著,突然覺得不對勁,哪不對勁還說不上來。坐在床上思忖了半天,才琢磨出味道。記得在山林裏和君小角最後一戰,之後我進入了陰間的熔漿地獄,在那裏洗滌了靈魂,回來之後有一種超脫的感覺。


    本來我覺得做什麽事都可以心平氣和,不急不躁,可現在突然之間就燥上了。


    我仔細回想這個心路變化,好像是從打了楊文明一個嘴巴開始的。這可不是什麽好苗頭,我提醒自己,不急不躁,不緩不急,不管到什麽時候都不要亂了方寸。


    我似乎觸摸到了什麽,心想這股急躁的戾氣不可能完全消除,下次再從心底泛出來的時候,要仔細再觀察一下,這個心理機製為什麽會讓自己亂了方寸。


    夜色漸漸降臨,四周都是封閉的,加上濃濃夜色,船上的氣氛讓人喘不過氣。


    因為無法打開木板到外麵去,所以死的那幾個人都沒處理,被轟掉腦殼之後的屍體還躺在甲板上,血腥氣順著門縫鑽了進來。


    聞著空氣裏這股淡淡的腥味,我是一點沒有打坐入定的心思,這鬼地方真是一時都待不下去。


    我心煩意亂,躺在床上睡覺,昏昏沉沉的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門敲響了,砸得很厲害。我從夢中驚醒,打了個激靈坐起來,趿拉著鞋過去把門打開,外麵居然是宋幹。


    宋幹顯得很急躁的樣子,不停說著東南亞語,我根本聽不懂,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是讓我跟著他走。


    我心下納悶,還是跟著他出了房間,我們在封閉的這段甲板上行走,小心翼翼避開地上死的那幾具屍體,來到一處艙門。我認出來,這是通往下麵船艙的樓梯門。


    我有種十分不祥的預感,宋幹能叫我去,說明這件事和法術法力之類的事件有關,而女屍就放在下麵的貨倉,難道是女屍出問題了?


    我們兩個順著旋轉黑暗的樓梯一路向下,來到了下麵的船艙。這裏的空氣極其渾濁,堆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一些士兵正三三兩兩在一起說著什麽,臉上是非常難看的表情。


    我跟著宋幹往裏走,心跳突然反常,心悸得很厲害,冒出一個想法,他不會把我引到最裏麵再害死我吧?


    我心跳加速,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厲害。


    等來到船艙的盡頭,我看到了宋幹的弟弟,那個小夥子。還有楊文明在,正和小夥子說著什麽。


    “怎麽了?”我問。


    楊文明過來說:“王先生,孟猜一直在守護這扇門。”我這才知道,宋幹的弟弟原來叫孟猜。


    楊文明指著眼前這道門說。


    這是貨倉大門,此時關得緊緊的,門把手上還掛著鎖。


    “裏麵是女屍?”我問。


    楊文明一拍手:“一點不錯。事情是這樣的,孟猜負責守護這道門,也就是守著裏麵的女屍。就在剛才,他突然聽到這扇門裏有‘扣扣扣’的聲音,也就是說有人在敲門。”


    “什麽意思,女屍活了?”我問。


    楊文明臉色很難看:“不知道什麽情況。其他當兵的也都知道了。剛才報告上去,阿輝說讓你來看看,其他的沒交代。”


    我想了想:“好,那我看看。你告訴他們把大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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