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森林裏走了很長時間,景色沒有變化,依舊是高大的樹木群,靜肅巍峨,聽不到鳥叫,沒有其他植物,感覺不到生命的氣息。


    這裏就像是由這些樹木構成的一座巨大墓葬。


    難怪千年前的高僧要組成法陣阻擋這片樹林的擴散,如果真的無休止的發展下去,很可能整個地球都會變成這個樣子,就沒有人類文明後期的發展了。


    我們來到一棵大樹前,這棵樹看起來和其他樹沒什麽區別,它們像是用同一規格設計出來的,粗細、長短都極為相似。


    豆豆指著大樹上的一處抓痕說:“這是我做出的標記,當時我看到那個光頭就是在這棵樹的旁邊進行鏈通的。”


    安歌過去摸了摸大樹,他似乎在對豆豆說著什麽,我聽不到。大樹參天,樹冠以上都灰蒙蒙的,看不真切。


    豆豆過來說:“那位大哥說,既然解鈴在這裏鏈通過,他讓你們也坐在這裏,鏈通大樹。”


    我有些擔心,問它有沒有危險。


    豆豆道:“我也不知道啊,從來沒和這種樹鏈通過。”


    我走過去,拍拍這棵樹,感覺不到有什麽異樣。我對豆豆說,我同意鏈通,你告訴他們吧。


    我們三人通過豆豆在其中傳遞消息,我們分別坐在這棵大樹的東南西三個方向,盤膝坐好,以身入定。一開始是緊張的,總是呼吸不勻,後來慢慢鎮定下來,心跳漸漸平緩,達到一種似睡非睡的境界。


    就在這個時候,這棵樹慢慢伸出了枝條,在空中蜿蜒伸展,猶如大樹張開了懷抱,伸出了手。一根枝條落在安歌的身上,另一根枝條落在二龍身上,最後一根枝條落在我的脖子上。


    我的心情還是很緊張的,盡量控製呼吸,隻覺得那根枝條在脖子上纏繞了一圈,然後表麵突然豎起無數小刺,紮入皮膚。疼倒是不疼,但因為過度緊張,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正要對抗,後一轉念,看看再說,如果真有危險,我還有心咒保護,大不了把這棵古丸樹給吸收了!


    我們通過枝條和這棵大樹鏈接上了,這種感覺很奇怪,像是一台計算機被接進了網絡。一瞬間,我就感覺有很多律動的信息在波動,這棵大樹裏似乎集結了很多人的神念,它並不是強行灌輸給我,我有很大的自主權,可以訪問,也可以保持現狀。


    我在猶豫著,到底進不進入大樹的信息管道,便偷眼看向二龍和安歌。他們兩人閉著眼睛,表情竟然在微笑,極為沉浸,很明顯,他們沒有我的這般顧慮,已經介入了大樹內部。


    我看著豆豆,它盤坐在樹根下,正看著我。


    我一咬牙,這般機緣實在難得,豁出去了。我迅速入定,嚐試用心念去和大樹交流,就在接觸的這一瞬間,我的意識突然像是被抽進了什麽裏,下一秒鍾大腦一片空白。


    這片空白持續了多久呢,說不好,已經沒有時間概念,可能隻有一瞬,也可能是很久很久。


    我緩緩睜開眼,看到這片樹林沒有了,隻有眼前這一棵蒼天大樹,在樹根下坐著一人。這人穿著一身古代僧侶的露肩衣,一身雪白,剃著光頭,是個很俊秀的外國人,長得就跟電影明星差不多。


    這是什麽地方?他又是誰?


    這個外國人正在入定,閉著眼睛,臉上不自覺地露著微笑,和安歌、二龍的神情差不多。我對修行很有經驗,知道這種微笑是人在入定禪悅時,不自覺嘴角上翹發出來的,是人類最純淨的笑容。


    我沒敢打擾他,圍著樹四下裏看看,這個地方似乎隻有這一樹一人,再往遠裏看,一片灰蒙蒙的,這裏似乎已經被世界隔離開了。


    我圍著大樹轉了一圈,又回到樹下,那外國人輕輕地睜開眼,他看到我,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意,仿佛我的出現是意料之中。


    “你是誰?”我問他。


    他說道:“悉達多。”


    那是誰,並不認識。


    奇怪的是,我明知道他說的不是漢語,我也不會他的語言,可我們之間的溝通暢通無礙,似乎一說就明白,達到了心意上的溝通。


    我明白,現在的我,心念已經進入大樹的信息管道裏。大樹內部的溝通,直接就是心念的流動,並不用肉體的語言,那些都是桎梏。


    我坐在他的旁邊問,“你是怎麽來的?”


    悉達多沒有回答我,而是說了一句話,讓人感覺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他說,“我不快樂”。


    我靠著樹幹半躺著,看著灰蒙蒙的天空,歎了口氣:“都一樣。”


    “我不快樂,便要尋找快樂的方法,我走過很多地方,試過很多辦法,直到有一次餓的奄奄一息,有一位少女救了我,喂了我熱湯。我忽然發現那就是最純粹的快樂,後來我找到了這棵樹,便在樹下入定,終於體會到了快樂的意義。”


    他一口氣說了那麽多。


    “那快樂是什麽?”我問。


    悉達多說:“快樂就是從內在的認清自己。”


    “你給我灌心靈雞湯呢?”我笑著說。


    悉達多道:“不是什麽雞湯。要找到快樂,並不是形而上的談談理論,而是講究實證實修,沒有具體的法門,沒有一步步的修行,你就算知道快樂在那裏,也無法真正的抵達快樂彼岸。”


    “說得好聽。”我說道:“那你找到快樂,然後呢?”


    悉達多愣了一愣。


    我說:“找到快樂的目的是什麽?”


    “快樂還有目的?”他愈發的深思。


    我說道:“我不知道快樂,也不知道得到快樂會什麽樣,或許快樂就是真正的上岸吧,你不要聽我亂說。”


    悉達多深深地看著我,搖搖頭:“不,快樂不是最終目的,它不是上岸,它的背後一定還隱藏著更深的內核。你的問題很好,很對,我還要繼續修。”


    我們正說著,從灰蒙蒙的空間裏忽然走出五個盛裝的異國少女,她們穿著紗衣,打著赤腳,留著長發,一個個都非常漂亮。她們樹下結起了秋千,一個少女坐在,另外兩個少女在推著她。還有個女孩在旁邊唱著歌,翩翩起舞。最有一個女孩坐在地上,雙手拄著膝蓋,歪著臉看著我和悉達多,她長長的頭發落下,我從來沒見過一個女孩會有這麽憂鬱的眼神,似乎能融化世間的一切。


    這五個少女各有特色,有的活潑,有的溫柔,有的能歌善舞,有的憂鬱,幾乎集全我對青春少女的所有幻想。


    我不由自主坐直身體,合著那古老的歌聲,和那些女孩一起,拍著手渾身有韻律的舞動。


    而悉達多不為所動,盤膝坐在地上,嘴角露著微笑,最牛的是他並沒有合眼,而是淡然地看著這些女孩的表演,既不抗拒也不迎合。我能感覺到,他真正達到了一種如清水潤物般平和的心態。


    那憂鬱的女孩,忽然推倒了手裏的陶罐,大量的水流出來,一直蜿蜒而來,到了我們的腳邊。


    她充滿魅力的雙眼看著我們,裏麵散發著濃濃的愛欲。這種愛欲包含在憂鬱悲傷的眼神裏,簡直能殺死一切。我的心怦怦亂跳,手都跟著顫抖起來。


    而悉達多還是不為所動,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這五個女孩看到他這樣,便慢慢退去,又回到了灰色迷蒙的霧氣裏,時間不長,隻聽山崩海嘯的聲音,大量的海水從霧氣裏湧出來,瞬間我們周圍的土地被淹沒。以這棵大樹為中心,我們成了一座孤島。周圍海浪咆哮,濁浪排空,天空裏充滿了閃電。


    悉達多依然不為所動,海浪上隱隱出現數萬黑兵,他們張弓搭箭對著悉達多就射過來,密密麻麻的箭枝鋪天蓋地。我嚇得躲在悉達多身後,那些箭眼瞅著就要射過來,在空中頓時化為一片雪花飛揚。


    大浪,大水,黑兵一瞬間都不見了,隻有蒼涼的雪花靜靜落下。


    我長舒了一口氣,整個場景從美女到殺人箭,從大風大浪到靜靜雪花,我像是經曆了人生過山車一般,似乎想到了什麽,又沒有真正觸摸到。


    這時,從灰色的霧氣裏走出一人,我看過去,吃了一驚。來的正是悉達多本人,他穿著雪白色的露肩僧衣,長相俊美,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我看看坐在樹下的悉達多,又看看走來的悉達多,幾乎沒有區別。


    走來的悉達多,坐在樹下的悉達多對麵,兩人像是在照鏡子。這時,打坐的悉達多才緩緩動了動眼珠,輕輕說道:“你是誰?”


    “我是魔。”來者說:“也是你的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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