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悉達多對麵而坐。真正的悉達多說:“我何來的魔,你不過是個虛像,你根本就不存在。”


    另一位悉達多說:“我會化你之形,出入世間,讓所有人都來崇拜我,都來信仰我,會以你之名擾亂人間,到時候你就知道有沒有魔的存在了。”


    說完這句話,漸漸化為無形,隨風散而去。


    我在旁邊看著,他們兩個一模一樣的人,雖然沒有動手,言談也算平和,卻感覺到一股莫名的殺氣。


    那位真正的悉達多歎了口氣。


    “剛才那個是魔嗎?”我說。


    悉達多忽然轉過頭,換了個姿勢,坐在我的對麵。我嚇了一跳,他的臉龐漸漸幻化,竟然變成了我的模樣!


    “你……”我心髒狂跳。


    “你是我的魔。”他說:“我是你的法相。”


    我止不住的顫抖,汗如雨下,“不對,不對。”我說:“我是本尊,怎麽可能是魔呢?”


    “成魔成佛在一念之間,”他說:“我知道,你來這裏的目的就是為了日後成魔。”


    “我怎麽可能成魔,”我嗬嗬笑:“難道成佛就是天天做好事?我有自己的想法和信念,如果你把這樣的人都稱為魔,那我也沒辦法。”


    悉達多忽然幻化模樣,不再是我的相貌,變成了朱強朱老爺子!


    我嚇了一大跳,朱強已經死在泰國深山老林,讓我掩埋在地下,這個秘密除了我和楊文明,誰也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是怎麽做到的?


    這個幻化出來的“朱強”看著我,緩緩說:“我雖然死了,可你還活著,你會成為另一個我……”


    說完這句話,悉達多恢複了原貌,還是個俊秀的外國人。


    我大怒:“你到底耍什麽鬼把戲。”


    悉達多抬頭看看蒼天大樹,說道:“成魔成佛在於心智的考驗,這棵菩提樹能夠讓你領略不同的人生,你的境界能成長成什麽樣子,一看便知。”


    “菩提樹,不是古丸樹嗎?”我疑惑地問。


    “名字不過名相,”悉達多道:“我在樹下頓悟七七四十九天,每一念便是一個新的人生,便是一次輪回。我做過眾生相,從畜生道,人道,鬼道到阿修羅道,我全都經曆過。”


    “我來這裏不是經曆這些的,”我說:“我現在的境界夠用了,來這裏,我是要找到這棵樹的秘密,找到世界本源的秘密。掌握了這個秘密,我就掌握了一切!”


    “那你就要接受菩提樹的考驗,”悉達多伸出手:“把你的手給我。”


    我深吸口氣,把手搭給他,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耳邊響起悉達多的聲音:“樹本身無善惡,你心中有惡,它便指引你見惡,心中有善,它就帶你去見善。”


    我打了個激靈,猛地睜開眼睛,發現周圍的場景變了,換成一座昏黃的小屋,一盞小破燈在吱呀吱呀輕微的晃動,我的影子映在牆上,形如鬼魅。


    外麵寒風凜冽,吹得木窗木門嘎吱嘎吱作響,我來到窗邊,順著縫隙往外看。外麵是塵沙之風,鋪天蓋地,再遠的地方看不到了。


    屋裏陳設很簡單,一床一桌,還有幾把椅子,最為古怪的是,在小屋的一角居然還有灶台和一些簡單的廚具。


    我正看著的時候,忽然肚子咕咕叫,餓得不行,這才想起似乎很長時間沒有進食了。


    這鬼地方,上哪去找吃的呢?


    就在這時,大門忽然敲響,我一驚,誰這是?


    我知道這裏已經是古丸樹的內部,我的心念已經和它鏈通在一起,其中有各種古怪不可名狀。


    我猶豫一下,走過去把門打開,大風之中站著一人。我一看就愣了,外麵站的那人竟然和我一模一樣。


    “悉達多?”我叫了一聲。


    那人笑笑:“啥悉達多啊,我就是你王強。”


    我愣了,“你,你……”我馬上鏈通神識裏的三眼夜叉,可一鏈通覺得空空的,我一驚,三眼夜叉不見了。


    我趕忙調集法力,法力也空空蕩蕩,迅速返境入神,神識也沒有了。


    他媽的,這麽個鬼地方竟然封閉了我的神識和法力,我就是個普通人。


    外麵那個王強看著我發愣,揮揮手說:“別愣著了,有什麽進去說。”


    我把他讓進屋裏。我坐在那裏發呆,他問我怎麽了,我索性坦然的把神識和法力都沒了的事告訴他。


    那王強嗬嗬笑:“不是你的神識和法力沒了,而是在這裏隻能存在你的心念。你的神識和法力留在肉身裏,帶不進來。”


    “什麽意思?”我問。


    那王強道:“鏈通古丸樹之後,隻有你的心念才能進入大樹的神經網絡,其他的都進不來。你能聽懂的話說,現在的你隻是一團意識,一個精神體,你的肉身現在是植物人,如果意識回不去,肉身就永遠留在這裏。”


    我心裏一涼,“如何隻有心念進來,為什麽我這麽餓?能感覺到餓和渴?”


    “這,這我就不知道了。”他搖搖頭。


    “那麽你又是誰?”我問。


    “我就是你啊。”他笑笑:“或者說你的複製品。我們之間沒有差別,我也是精神體。說白了,就算你死了,我回到你的肉身,還是繼續做王強,而不是其他什麽人。”


    “那你的目的呢?”我的目光銳利起來:“你要殺了我?”


    “放心吧,”王強說:“我不會那麽做的,除非萬不得已。在這個大樹製造的世界裏,我可以活得自由自在,這裏既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沒有溫柔也沒有憎惡,隻有這清淨透明的世界,延伸到無窮無盡的地方。但是一旦回歸肉身,塞進那臭烘烘的軀體裏,塞進了渺小的自我中,會感覺到所有感官的桎梏和欲望,那是非常糟糕的事情,就像是……”他想了想:“就像是好好的活著,突然下了地獄。”


    我皺眉:“你的意思生而為人,反而是下了地獄?”


    “不有那麽一句話嘛,人心即地獄,所言不虛也。你呆的時間長了自然會知道,永遠飄浮在這麽一個變幻無窮的世界裏,當真是妙用無窮,比做人幸福多了。”他說:“做人有什麽好,就他媽遭罪了。”


    “讓你這麽一說,好像也是這麽個理兒。”我說:“既然沒有肉身,自由自在了,為什麽還會餓?”我又把這個問題說回來。


    “誰知道?”王強道:“我先前不餓,也不知怎麽了,一進這小屋,一看見你,所有人類那些臭毛病都來了,又餓又渴,又癢又累,他媽的。”


    我和他就在這幹坐著,越呆越餓。我站起來道:“你是從哪來的,咱們出去轉轉,這地方呆不住。”


    王強道:“這裏唯一的不好地方,就是整個世界都是古丸樹製造的,它的心思和世界規則完全無法揣測,我隻是其中的一個小小電流。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到這裏的,一出來就是大門前。”


    “那出去看看吧。”我說道。


    我們兩個剛打開門,就看到一陣大風卷進來,生生把我們又推回屋裏。那扇小木門“嘎吱嘎吱”亂響,來回扇動,不停敲打著門楣。


    王強走過去,好不容易把大門關合,外麵的風就跟瘋了一樣吹動。


    屋子裏唯一的光源,那盞小破燈在不停搖晃,王強走過去,把燈提下來。


    我靠著牆坐在椅子上,袖著手閉著眼,靠假寐來止餓。


    這時,王強忽然道:“你早就來了是不是?”


    我悶聲說:“才來,咱們也就前後腳。”


    王強道:“牆上的字你看沒看到?”


    我睜開眼去看,他提著燈站在一麵牆前,靜靜看著,身體像是僵住了一般。


    我懶洋洋走過去,站在他的身後,隻見牆上寫了一行字。用的是毛筆字,寫的工工整整,隻見上麵寫著,“苦界之地,一月之後便可離開。”


    我們麵麵相覷。


    “什麽意思?”我疑惑。


    “意思是,我們要在這裏關上一個月。”王強說。


    “我們不會真餓死吧?”我饑腸轆轆。


    “說不好啊,”他說:“不能用我們的思維來揣摩這棵樹的想法。”


    我們兩人又熬了片刻,實在熬不住,餓的兩個眼睛發藍。便相約一起再出去闖闖。


    一打開門,外麵是鋪天蓋地的黃沙,我們咬著牙頂著風出去轉悠了一會兒,還沒走出這個屋子十步,根本就出不去。


    王強拉著我,做個手勢,示意回去。回到屋裏,我們對視了片刻,臉上都有苦色。


    “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他問。


    “送我來的人說,將要給我一個考驗。”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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