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汐顏雖低著頭,但也覺察她看著自己,一時間莫名羞意盛,便覺這裏再站不住了。想告退,又不好意思開口,隻能頗為尷尬杵原地。


    倒是坐床榻邊炎無憂撫額頗為倦怠說了聲:“彩墨,起來好一陣子了我也覺得有些乏了,替我衣,我想躺一會兒……”


    “是,姑娘。”彩墨應了去床邊四件櫃裏拿寢衣。


    汐顏及時領會了她話裏意思忙欠了欠身道:“既是姑娘要歇息,那我這便告退了。”


    “嗯,你去罷。”炎無憂揮了揮袖輕聲道。


    汐顏忙卻行幾步然後轉身走出房來,門首長長舒了一口氣,一手撫了撫心口,一手撫了撫臉頰。外間伺立著等她山茶見了她便問:“大奶奶這是怎麽了,麵兒上熱熱似是喝了酒一般?”


    “姑娘閣子間裏比別處熱些……”汐顏勉強說了個理由解釋。心中卻再次罵自己沒出息,怎麽那麽*臉紅,隻是和她對了次眼而已。又想到可能是因為自己被她瞧出了一直盯著她手看有些心虛才會難堪臉紅。不免又感歎那炎姑娘真是生了副水晶玲瓏心肝兒,自己她跟前一舉一動都落入她眼中了去,這以後和她相處可要萬分仔細小心呀。


    山茶聽了汐顏這話便笑著接話道:“姑娘病中,那暖閣中窗定是沒有開,大奶奶進去感覺有些熱也是有。”


    汐顏點頭訕笑著讚同,一麵抽出袖中粉色通花汗巾兒擦了擦額角,一麵不由得心中想到:哎,今日想來她定是要笑話自己了吧。被她這麽輕易瞧去了心思且牽著鼻子走,又讓慕汐顏有些暗暗著惱。正糾結著,卻見丫頭臘梅走了來向她福了福道:“大奶奶,彩硯那丫頭來了,說今日便開始教你書房中差事,這會子她書房中等你。”


    “那我去書房中,你們先回去罷。”汐顏吩咐了山茶和臘梅,等她們兩人走了。想起今日還有正事,便收了那些胡亂想法,往書房中走去。


    進到書房中,見昨日來拜見過自己丫頭正擦拭那房中書櫥。見汐顏進來,便忙走過來道了福,汐顏讓她起來。


    “彩硯,你且與我說一說這書房中每日要做些什麽?”


    彩硯將手中一張抹布放下道:“我們姑娘素來喜歡書房中纖塵不染,所以每日卯時便要進到書房中將這房中書櫥等擦拭一遍,將地掃了。再將姑娘書櫥中書都仔細整理好,用幹淨巾帕把書櫥中沾染了灰塵書擦幹淨。這是每日需做頭一件事,姑娘平日沒甚事都會辰時進書房中來讀書寫字。”


    汐顏挽起袖子,“那你今日便教我如何整理姑娘書籍,如何打掃書房罷。”


    彩硯點頭道:“那我便先對大奶奶說我們姑娘這書房中書櫥裏都有些什麽書,什麽位置。有時候姑娘會吩咐我替她尋書,所以大奶奶先要知道和記住這些書大概什麽地方。”


    於是彩硯便將四壁書櫥中那些經史子集,臨貼,琴譜等擺放之處一一指給汐顏看。說了一圈下來,汐顏隻覺頭都大了。說起來若是打掃房間她是一把好手,可是記這些拗口書名卻著實讓她腦袋發昏。自小到大,她都不曾碰過什麽書本,也不識字。現看著這一屋子書,各樣書名,她真覺得很無力。


    不過慕汐顏做事向來認真且有韌性,這難度越大,倒越激起了她不服輸心勁兒。於是這一整日除了中午略用了些午飯,也不午睡,她一直讓彩硯一遍遍將那些經史子集說給她聽。又拿了張紙出來,用毛病畫了些自己能懂符號上頭強行記下。折騰了一整天,到晚間掌燈時,才把又累又餓彩硯給放回去。彩硯出了書房感歎不已,自己也這書房裏服侍姑娘幾年了,卻從未有今日這般累,想是話說得太多了,耗神啊,耗神……


    慕汐顏這一日也覺得體力消耗得厲害,她動了腦子就會格外疲倦外加格外饑餓。所以晚間吃飯時,將丫頭臘梅端來飯菜一掃而光,這飯量比平日足足多了一倍。山茶和臘梅見了雖然吃驚,但也能理解,大奶奶今日真是和那些書耗上了,這也忒不要命了。


    吃過飯,她雖然發困,但卻撐著去炎無憂房中瞧了她說了幾句話才回來安歇。


    回來後她已然眼皮打架昏昏欲睡,丫頭山茶和臘梅見了趕忙端水來服侍她洗漱。


    坐小杌子上洗腳時,汐顏差一點栽倒盆子中,倒教山茶和臘梅嚇了一跳。兩人忙將她扶住,替她擦了腳換了大紅睡鞋,一左一右架著她到臥房中,又替她散了發髻換了寢衣,扶她到床榻上躺下,蓋上錦被,放下帳幕,吹滅了燈退出來。


    這一夜慕汐顏睡得格外香甜。既不想家了,也不胡思亂想了。


    第二日天剛亮,慕汐顏便起來了。洗漱了用過了些茶點,她竟是先到了書房中,對著那些書櫥做了一番功課,默默記憶了一番,隨後又拿出昨日做過記號紙張出來核對。一看也對了十之□。心中雖有些小小不滿,但也還覺得能過去。


    一麵背誦著昨日彩硯教給自己功課,一麵將書房中打掃了,書櫥擦拭了。等到丫頭彩硯進書房中時,汐顏已然坐書房一張椅子上閑閑等她了。


    “大奶奶,你這是?”彩硯看見她麵兒上頗有驚色。


    汐顏微微一笑,“我今日一早起來便把這裏打掃了,那些書櫥和書冊也擦拭了一番。彩硯,你聽聽我這回可是說對了?”


    指著書房中那些書櫥,汐顏站起來一一將經史子集等書名字和位置說與彩硯聽。彩硯聽後不覺驚訝道:“大奶奶你真是厲害,隻一日功夫便能將這些全都記下了。想當初我剛進這書房時,可費了好些日子才記住呢。”


    汐顏謙虛一笑道:“沒有錯便好。彩硯,今日你又教我什麽呢?”


    “今日便教大奶奶如何伺候姑娘寫字罷。姑娘寫字前,要替她將那些筆都洗好晾幹……還有替姑娘磨墨……姑娘喜歡硯台是……這些紙是……”


    這一日除了辰時慕汐顏依舊到炎無憂跟前問安說了幾句話,其餘時間她都是書房中跟丫頭彩硯學認識炎無憂文房四寶,以及如何伺候她寫字做畫。這裏麵學問比昨日死記硬背書名和擺放書櫥位置大多了去。所以慕汐顏整整花了兩三日功夫才弄清楚了,學會了。


    往後幾日彩硯又教她如何伺候炎無憂彈琴,刻印等等。如此七八日後,等她將這書房中差事學得差不多時,炎無憂病也痊愈了。這幾日中,羅氏,炎文貴,王姨娘,焦姨娘也進來瞧了炎無憂,汐顏卻是回避沒有見他們。


    九月二十二日一早起來,慕汐顏吃過早飯,還沒去書房中,炎無憂房中丫頭彩墨進來傳話道:“我家姑娘昨兒個已然大好了,太太讓大奶奶今日便和姑娘一起出去向老爺和夫人請安奉茶。”


    於是丫頭山茶和臘梅替她梳了妝,換了衣裙,陪著她一起出來。到了外頭廳堂上略坐了坐,便見炎無憂她房中丫頭彩墨和彩宣等人簇擁下走了出來。今日她穿了件大紅織金妝花緞對襟大袖衫,下著五色月華裙,挽了一個淩雲髻,頭上斜插著一對金蝶戀花釵,看起來既喜氣又明麗。


    兩人廳堂中廝見過了,彼此行了禮。炎無憂見慕汐顏穿了件粉色桃花雲霧煙羅衫,下著團蝶百花煙霧鳳尾裙,簡單梳了個單螺髻,插了一根並頭蓮瓣金簪,臉上薄施脂粉,唇間淡淡塗朱,黛眉彎彎。轉盼間明眸善睞,容色清麗,倒還看得。


    炎無憂展袖向慕汐顏做了個“請”姿勢,嘴中淡淡道:“汐顏姑娘,請……”


    慕汐顏欠身回禮道:“炎姑娘請……”


    炎無憂不再推讓抬腳便走。


    一旁丫頭彩墨忙笑著說:“還是請姑娘和大奶奶一起走罷。”


    炎無憂聞言不置可否,隻是住了腳轉回頭隨意看慕汐顏一眼。慕汐顏見狀知趣上前一步和她並肩而立。


    慕汐顏一站上來,炎無憂二話不說便再次往前行去。汐顏隻得和她前後左右保持著一拳距離並肩而行。這麽走既讓她走前麵,外人又看不出兩人有什麽距離。出了院子往右一拐,又走了會兒路,進入一個角門中,過了一個穿堂,方眼前出現了五間正房兩間耳房,兩邊東西廂房,連帶著抄手遊廊一個頗為疏闊大院子。


    院子中擺放著些花樹盆景,廊子下掛著些精致鳥籠。正房前立著好些丫頭婆子。一見炎無憂和慕汐顏許多丫頭簇擁下行來,便俱都上來向兩人道了萬福。


    其中一位麵目和善老嬤嬤先開口道:“老爺和太太都房中等著姑娘和大奶奶呢。”


    說這話人慕汐顏認識,便是那日自己剛進門兒時,到自己房中來給自己送衣裙和月銀趙嬤嬤。汐顏看著她微微頷首一笑。炎無憂輕輕點頭“嗯”了一聲,眉頭微擰,旋即又平複下來。不知怎,每次一聽到家中底下人喊自己身邊兒這汐顏叫做“大奶奶”,她便會覺得自己背脊上叫根針刺了一下,不太舒服。


    站正房前那些丫頭婆子此時卻無人注意到炎無憂麵上那些微不適表情,眾人皆是把關注目光投到了慕汐顏身上。早聽見過這位姑娘丫頭婆子說,這位大奶奶容色甚美,性子溫婉。如今一見果不其然,雖然比不上自家姑娘那傾城之貌,但站她身邊兒,倒是和她身上嫻雅高華書卷氣並不衝撞。這是一種眾人也說不上來感覺,但就是覺得兩個人般配。


    “若是我們家姑娘是位公子,那大奶奶和她真是天造地設一雙啊……”


    “誰說不是,張天師真是神人啊,這命中注定助我家姑娘度劫人怎麽看怎麽和姑娘相配……”


    “你們這些小蹄子,今日老爺和太太裏頭,你們這胡謅,仔細被聽到了撕你們嘴……”


    趙嬤嬤前頭引路,炎無憂和慕汐顏並肩踏上了正房台階,那不遠處偷覷著兩人丫頭們嘰嘰喳喳低語聲卻有幾句飄入了兩人耳中,慕汐顏聽到了微有些不適,可是炎無憂卻覺得甚為不。走兩步,台階上住了腳,轉回頭去冷冷瞟了那些聚一起低聲議論丫頭婆子們一眼。


    “嘶……”眾丫頭婆子們倒吸了口涼氣,隻覺身子周遭溫度驟然降了下來,俱都一抖,縮了脖子低下頭去再不敢言語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有親留評說到炎知州是不是貪官問題,那麽說一下關於銀子和官位俸祿。


    這個文因為是架空明朝,所以參考了明朝一些衣冠製度。


    明史,記載:七品縣官一年俸祿為45兩白銀,也就是一個月為375兩,一兩銀子可以買大米2石,一石為944公斤,也就是說,一兩銀子可以買1888公斤大米,現大米為3元――4元/公斤,取中間價35元計算,就可以算出,一兩銀子相當於人民幣668元。一個縣官月工資為2478元,養家還行,包個小蜜就難了!明朝俸祿是相對偏低,因此官員經常抱怨。


    所以本文裏女主慕汐顏她爹常叫老婆去娘家周轉銀錢。再加上慕知縣隻是毫無無家世背景進士選出來做知縣,又不貪汙。還有古代人往往拖家帶口,加上奴仆等,人口多,那點俸祿不可能光吃飯。上要養老,下要育小,加上送往迎來,實是拿不出錢來,所以家裏過得捉襟見肘很正常。


    再說說炎知州,是五品直隸州知州,直隸州屬省,級別與府相同。


    這位炎知州家裏可是有家世背景,祖輩有積累,她正妻,也就是炎無憂親娘家裏也不錯,後麵文中會有交代。明代地方官一般是九年任期,三年一考績,所以炎知州洛州有田莊等不少私產,官場上肯定也會有灰色收入,不能和慕知縣相比。家裏養那些人完全養得起。


    後說一說那時候鄉村農民家中一年也隻花二兩銀子,買些油鹽之類。當官和普通百姓有巨大差距,別說宗室皇親。


    前文我寫到汐顏得了二十兩月列銀子,大家可以想想那是多少。具體來說一兩銀子約等於66圓人民幣,132啊,一個月,汗,我對女主可真是好。


    嘮叨了這麽多,大家見諒。不過,偶很喜歡和親們探討這些問題,所以大家多多留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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