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無憂一旁聽自己娘親左一個親事,右一個出嫁早已經不耐煩了,便截了她話頭道:“娘,這會子我早餓了,些傳膳罷。”


    羅氏一聽,便忙住了嘴,站了起來到正房門口吩咐外頭丫頭婆子傳膳來。炎文貴和炎無憂父女倆趁著等飯時機,又說了一會兒話,隻聽得炎文貴說:“前兩日你大伯從京裏寫信給我,說太子身子從小就弱,今年代聖上去西北賑災,回京後就病倒了,太醫院開了幾副方子吃下去,總不見好……”


    話說到這裏,外頭傳菜丫頭婆子魚貫而入,炎文貴就止住了話頭,拿起牙箸準備吃飯。而炎無憂聽到這裏唇角微微上翹,但麵上依然是古井無波。


    一家人靜靜用餐,隻是偶爾傳出些微碰瓷聲。用完飯,燈下吃茶,炎無憂就對羅氏說:“娘,你將前幾日彩硯給你我書房中單子並那本記錄我書房內文房老賬冊拿出來我瞧瞧。”


    羅氏放下茶盞就有些好奇問:“今日是怎麽了?你以前可是從不管你書房中雜務。是不是書房中丟了什麽東西?”


    炎無憂聽了心中一震,但麵兒上卻如平日一般雲淡風輕,開口含笑道:“娘親說哪裏話,我自病了起來,隻覺自己一日大似一日,也該管下自個兒書房中事,所以想瞧瞧那單子和賬冊,也好對我書房中東西有個數。”


    羅氏對她這話顯然是不太相信,便仔細打量著自己女兒問:“果真如此?”


    一旁喝著茶炎文貴插了句話,“孩兒大了,有自己主見了,現如今從自己書房管起也很是應該,你還有個什麽疑。真是婦道人家……”


    這話意思是有點怪羅氏多事了,連自己女兒也信不過了。


    羅氏撇撇嘴,終還是站了起來對炎無憂道:“那你跟我來罷,如你爹所說,如今你大了,我便把你書房中賬冊交給你,以後你書房房中一應文房進出便由你自己管著了。”


    “好。”炎無憂心情頗好站了起來,跟著羅氏到正房臥房中去,然後看她開了箱籠,拿了三本賬冊並那張彩硯交來單子出來道:“你書房中賬冊並彩硯單子都這裏了,你拿去罷。”


    炎無憂忙接過來,輕輕笑道:“多謝娘親。”


    羅氏板起臉補了一句:“你先拿去看看,自己對自個兒書房中東西心中有個數,若是有不懂管來問為娘。”


    “我省得……”炎無憂笑著點頭。


    羅氏又感歎了一句:“將來你出了閣可是要主持中饋,現從自己書房管起也是應當。”忽地眼睛一亮又說:“我看不如從今往後,你那院子裏丫頭仆婦,各樣人情賀禮進出你都管起來罷,有不懂還是那句話,來找為娘。”


    炎無憂知道自己娘親忽然這麽著放了手還是為那將來出閣做一個主持中饋高門媳婦兒做準備。微微心中歎了口氣,無奈看著羅氏應了聲“好”。


    將那張彩硯交來單子放到賬冊中夾好,炎無憂隨著羅氏一起出來,卻見爹爹炎文貴挪到東次間臨窗大炕上,靠著湖藍色錦緞迎枕,就著炕幾上一盞五連珠圓形羊角宮燈看書。見到母女倆從臥房中出來,便問羅氏:“都交給女兒了麽?”


    羅氏大炕另一頭坐了回話道:“都給她了,我想……”


    於是羅氏就把自己叫炎無憂管自己院子和房內各項進出意思都和炎文貴說了一遍。炎文貴聽了將手中書撂下,端起炕幾上茶盞喝了一口點頭道:“我看這麽著挺好。”


    轉臉又笑著對炎無憂道:“孩兒,你且坐下,為父才想起有一事想和你商量下。”


    炎無憂聽他這語氣不由得暗自心中揣測,平時爹爹可是極少用這樣語氣和自己商量什麽事,難不成是真覺得自己大了,說什麽事情也需要用這商量語氣了麽?


    就有房中服侍丫頭上來將一張紫檀圈椅放炎文貴下手炕邊。炎無憂便將娘親交給自己賬冊放到炕幾上,那圈椅上坐下,心中狐疑著等爹爹下文。


    “是這樣,前幾日鄧州豫王發帖子給他封地左近數位知州及豪門大戶,也包括爹爹這裏,說七日後他王府中要辦個賞石大會,你也知道豫王素來喜歡文玩,尤其喜歡印石。這一次他放出話來,要各位同僚大戶務必拿出自己壓箱底東西來,將這賞石大會辦好……”


    炎文貴話還沒有說完,底下意思炎無憂已然明白過來了,想來爹爹是要借用一下自己印石去響應豫王號召,討好那位高權重豫王殿下了。而且如果自己所猜不錯話,爹爹要向自己借用一定是那一方外祖父自己及笄時送來雞血石了。身為一州知州爹爹什麽樣印石沒有,若是用這種商量語氣和自己說話,似乎也隻有那一方毫無一絲雜貨雞血石能入爹爹眼了。


    果然接下來,炎文貴便說到:“為父想來想去,咱們家拿得出手似乎也隻有去年你外祖父你及笄時送你那方雞血石了,所以為父想借你那方雞血石去助個興。”


    炎無憂揣測落實,心中不覺咯噔了一下,心想,這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若是那方雞血石還,自己就大方答應了,可如今自己手中並無這東西,又怎好輕易應承。心中躊躇著不知該如何回父親話。難道要對他說,那方雞血石不見了,然後爹爹定會下令管家徹查府中內宅中眾人,鬧得內宅不得安寧不說,還不一定能找到那方印石和偷拿印石人。


    這事一鬧出來,首先受到質疑定然是那位嫁進門兒來慕姑娘了。就算找到那偷拿印石之人,她也脫不了一個失職幹係。本來這是一個極好機會,若是順其自然將這髒水潑到慕汐顏身上,那麽自己想和她疏遠想法就會輕易達成。可是知道丟失了印石那一刻,她莫名其妙心中想竟然是要袒護她,安慰她,原本那想尋她個錯處讓她離開自己想法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見炎無憂沉默不答,炎文貴也不說話,隻是重又端起炕幾上茶盞慢慢抿了幾口。這話出口之前,他就知道自己女兒定會猶豫,畢竟那印石是外祖父送她家傳之物,貴重不說,那裏頭還有濃濃親情。雖則說借用去助興,但若是豫王看上了,又豈能不割*,恐怕這正是自己女兒猶豫不決原因吧,所以才用了商量語氣。


    其實炎文貴這種想法確是炎無憂猶豫原因之一,當然讓她不好開口是那方雞血石此刻並不自己手中啊。


    “老爺,你要去助那豫王興用別石頭不行麽?非得要我爹送給無憂那方祖傳雞血石?若是被那豫王看上了橫刀奪*怎麽辦?那可是我爹對無憂這外孫女一片拳拳*心。那印石值多少銀子都是小事,這份兒情可放不下……”


    羅氏說出這話幫炎無憂擋了一擋。炎無憂稍稍鬆口氣,豎起耳朵聽自己爹爹怎麽說,以便見招拆招。


    炎文貴將手中茶盞放下,輕輕“嗤”了一聲看向羅氏道:“你這都是婦道人家見識,豫王乃當今聖上一母同胞兄弟,尊貴非凡,什麽好東西沒見過,會貪底下人一方印石?說出去不僅是侮辱了豫王,怕是聖上也會蒙羞。”


    這話說得鏗鏘,羅氏也覺得理,便轉臉去勸炎無憂,“你爹所說不錯,無憂,你就聽話將那方雞血石拿出來借給你爹爹一用。”


    其實炎文貴存了心要討好豫王,若是那尊貴非凡豫王露出一點點喜歡那雞血石意思來,他定會心領神會雙手奉上。適才那番義正詞嚴鏗鏘之語隻不過是個讓羅氏不反對,讓自己女兒順從交出那方雞血石借口而已。


    事到如今也無說法推脫,炎無憂打定主意,先答應了,反正還有六七天,自己先查著,說不定會豫王賞石大會之前查出那方雞血石下落也未為可知。要是實找不到,少不得隻能直接說了,不過,到那時自己手中證據至少會保得那丫頭不被髒水潑身。想到此,炎無憂便點了點頭道:“那等那賞石大會來臨之時,孩兒便把那方外祖父送我雞血石送來。”


    “好。”炎文貴見自己女兒答應了頗為高興,又說了幾句話,炎無憂便站起來辭了自己爹娘,手中捧著那三本賬冊回了自己房中。


    一回房,炎無憂便吩咐丫頭掌燈來,自己燈下將娘親給自己賬冊,彩硯出書房後交給羅氏單子,以及汐顏交給自己單子燈下仔細核對了一遍,果然並無問題。那這彩硯監守自盜嫌疑便去了一半,可她會不會趁著交了書房中差事時,知道慕汐顏不懂,來一個偷龍轉鳳呢?若是她這麽做話,那就不會有盒子是空,因為她總得拿假便宜印石來以次充好,瞞過那丫頭眼睛。


    這麽著想了以後,炎無憂便將這彩硯嫌疑排除了。接下去,順理成章便是這兩日進了慕汐顏臥房人有嫌疑了。據那丫頭說,她自彩硯將書房中差事交給她後,第二日便因燙傷又吃壞了肚子連著臥床兩日,那兩日是沒有人進書房。這中間隻有自己要看書讓房中丫頭彩墨拿了鑰匙來開了書房兩次,拿書還書。


    難不成會是彩墨這丫頭?若是彩墨話,她跟自己身邊兒五六年了,好東西也見過不少,又何苦偏偏這時候拿那兩方印石,況且還如此明顯?若是自己慕汐顏病好第二日進書房中就要作畫,就會發現那兩方印石不見了,那麽所有嫌疑便會指向彩墨?彩墨豈會笨得這麽做?顯然這一可能性極小,小得幾乎會忽略不看。就算彩墨有嫌疑也會排那些有嫌疑人末一位。那麽就暫且將彩墨放到一邊罷。


    “姑娘,想什麽呢?想得這麽出神?”彩墨端了一盅滋陰養顏冰糖櫻桃燕窩來放到炎無憂手邊問道。


    這是炎無憂習慣,睡前不喝茶,隻喝一盅燕窩。一般喝完燕窩便要洗漱就寢了。


    炎無憂一麵將賬冊合起來,一麵將那盅燕窩接過來淡道:“沒什麽事,今日有些倦了所以有些走神。對了,你去把彩書和彩宣都叫來,我有事要和你們說。”


    彩墨應了聲“好”便走到外頭去喊彩書和彩宣進來,等三人都進到房中時,炎無憂已將那盅冰糖櫻桃燕窩喝下,抽出袖中絹子擦了嘴,看著三人道:“明日我要隨我娘和姨娘們去普渡庵禮佛,隻能帶一個丫頭出去,我想彩書成日家內院和廚房內跑來跑去也夠辛苦。明日就鬆活一日隨我去普渡庵隨侍左右罷。彩宣和彩墨就留家中,看好院子中丫頭仆婦,叫丫頭們不要偷懶,叫婆子們不要吃酒耍牌。等下回再出去時,再帶你們兩個。”


    三人聽了便齊聲道:“知道了,姑娘。”


    炎無憂點點頭,隨即道:“既如此,彩書,彩宣,你們陪我去淨房中服侍我洗漱。彩墨你去西邊對慕姑娘說一聲,讓她明日挑一個丫頭隨侍左右,另外明日辰時初便要去前頭我娘那裏吃早飯,叫她早睡早起。”


    彩墨應了聲“好”便挑簾子出去了。等她出去後,彩書便去外頭吩咐粗使丫頭去提熱水來,炎無憂便把彩宣叫到身邊兒,附她耳邊兒“如此如此”說了一番話,彩宣不斷點頭。


    西邊慕汐顏臥房中,丫頭山茶和臘梅服侍著她洗漱了正要歇下,去聽外頭有人門外喊了聲:“大奶奶,可睡下了?”


    汐顏一聽像是炎無憂那邊房中服侍丫頭彩墨聲音,便讓山茶去看看。不一會兒,果然山茶領著彩墨進來了,隻見彩墨向著汐顏福了一福道:“我們姑娘叫我過來傳話給大奶奶,說明日帶一位丫頭去普渡庵禮佛,還有辰時初去太太房中吃早飯,要姑娘早睡早起。”


    “好,我知道了,有勞你這會子還過來傳話,你也早些回去歇著罷。”


    汐顏坐妝台邊兒背對著彩墨說道,身後丫頭臘梅正給她散發。彩墨欠了欠身,便依言轉身往外行去,山茶跟她身後送她。等彩墨出去後,汐顏卻有些奇怪,明明今日從書房中出來時,這話炎無憂已經對自己說過,可這會兒又特特差彩墨過來再說一遍到底是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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