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一月過去,如今已到了九月,天氣也不似之前那般炎熱。


    扶潭真人的效率確實很高,取來了上品的仙丹,謝卿禮的傷在他的幫助下也很快恢複,半月前便已開始練劍。


    雲念在修行上也勤奮了許多,經過在劍境中看到的那些,心境終歸是不太一樣了。


    以前總想苟命做任務,如今倒是知道修真界強者為上了。


    她隻有變強,才能阻止一切。


    從故陵劍墟出來後,她一舉便衝破了元嬰期,悟了劍心,得了聽霜這柄上品寶劍,修行起來也比之前要快上許多。


    夜晚降臨,結束了一天的練劍,雲念四仰八叉癱倒在屋內的軟榻上打著瞌睡。


    係統看不下去了:【你這個年紀,你怎麽睡得著?謝卿禮的傷也好了,你準備何時動身去南泗城?】


    雲念翻身側躺著,雙目微闔道:“在去南泗城前,我需要先辦些事情。”


    【什麽?】


    “去琴溪山莊啊,五天後就是琴溪山莊設宴的時候了,我想提前幾天去,帶謝卿禮在雁平川玩玩,拯救美強慘計劃還沒進行幾步呢。”


    係統:【……行,你說的有理。】


    雲念翻身抱住被子:“累了,睡覺,我和謝卿禮約了明天去雁平川。”


    係統識趣閉嘴。


    屋內的呼吸聲很快便規律起來。


    第二日下午,到了約定的時間。


    雲念收拾好東西出門的時候,謝卿禮已經來了。


    她剛走出小院便瞧見了站在樹下的少年。


    他已是踏雪峰的弟子,但今日卻未穿宗服,而是照舊穿著自己的白衣私服,身形挺拔修長。


    瞧見她後,他扯出笑意:“師姐。”


    雲念幾步小跑來到他身前,微微仰頭看他:“我們出發去雁平川吧,我帶你玩幾天,然後我們再去琴溪山莊。”


    謝卿禮垂首看她,今日她換了一身深綠的衣衫,將膚色襯得越發白皙,發髻上插著根玉簪和幾個小發夾。


    缺了那兩隻小絨花,他記得雲念最喜歡戴的絨花是梅花的形狀,能迎風微振。


    那兩隻絨花戴在她頭上很好看,隨著她的走動搖曳,靈活又生動,但卻不知丟在了故陵劍墟的哪裏。


    謝卿禮收回思緒斂下眸色,在雲念的注視下彎了彎唇,點頭:“好,師姐。”


    雲念也笑了起來:“走。”


    雁平川地處南北交壤之地,距皇帝居住的都城不遠,但離位於極北的玄渺劍宗挺遠,兩人禦劍飛了將近半天。


    此時已經傍晚,兩人出發的也晚,禦劍到這裏之時天色已經微沉。


    雲念買了兩串糖葫蘆,遞給他一串。


    她指了指前麵:“那裏拐角處有一家客棧,裏麵的飯簡直絕了,我覺得你會很喜歡。”


    謝卿禮問:“師姐來過雁平川?”


    雲念點頭:“十五年前,我大師兄便是在雁平川外除妖,為保百姓戰死的,屍身至今沒找到,師父每年都會來,五年前我跟著來過一次。”


    兩人邊走便聊,雲念小口咬著糖葫蘆,從謝卿禮這個角度看,隻能瞧見她微鼓的臉頰。


    謝卿禮嚐了口糖葫蘆,入嘴盡是甜膩,多了絲酸意在舌尖。


    從未吃過這種東西,一時之間有些適應不來。


    “師弟,明日我帶你去吃——欸!”


    雲念的話還未說完,一人從擁擠的人群中竄出,興許是未看到她,直挺挺便撞到了她身上。


    她一時不察,由於慣性踉蹌了幾步。


    少年反應很快,下意識便伸出了手扣住她的肩膀:“師姐,你沒事吧?”


    “沒事。”


    雲念的糖葫蘆被撞落在地,她看了眼腳下沾著塵土的糖葫蘆,又瞧了早已跑遠的身影。


    她眯了眯眼,柳眉微擰。


    是個孩子,背影很瘦,個子不高。


    他跑的很快,身量也小,一溜煙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謝卿禮尋著她的目光看去,碎荊察覺到主人的殺意嗡鳴。


    他未有動作,衣袖被人扯了扯。


    少女微仰小臉,“我們去吃飯吧,順便住店,天都要黑了。”


    雲念拽了拽他的衣袖,似是無意糾纏的模樣。


    謝卿禮的臉色變得很快。


    他看了眼地上的糖葫蘆,道:“好。”


    “快走快走,我好餓啊。”


    雲念拉著謝卿禮的衣袖便要帶著他離開,少年卻在此時分毫不動。


    他並未跟上來,雲念回身遲疑看去。


    “怎麽了?”


    握著他衣袖的手被人扯下,他牽著她的手腕回身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雲念滿腦子霧水跟著他走。


    直到隨著他來到了一處小攤前,看著熟悉的店家,雲念彎了彎眼。


    她指著糖葫蘆問他:“你還要吃嗎,這些吃多了不太好。”


    “給師姐買的,師姐的糖葫蘆被撞掉了不是嗎?”


    雲念一愣,沒想到他會注意這些事情。


    謝卿禮已經付了錢,將糖葫蘆遞過去:“師姐,你的。”


    他手上的糖葫蘆裹著薄糖,在夕陽下晃著粼粼的微光,甜膩的味道在雲念這個位置都能聞到。


    但她喜歡吃甜食。


    笑意迅速在臉頰綻開,雲念接過他遞來的糖葫蘆。


    溫暖的指尖與他冰冷的指腹在不經意間觸碰,她絲毫未曾察覺,咬下一口糖葫蘆笑得雙眼眯起彎成月牙。


    謝卿禮的指尖輕顫,張開的手微微蜷了蜷,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快他一步走在之前,謝卿禮跟在她的側後方,餘光瞧見少女的睫毛纖長濃密。


    謝卿禮的眸光軟了下來,學著她又輕咬了口糖葫蘆,那些甜意在唇齒間漾開,好像也沒有方才那般膩了。


    雲念帶著謝卿禮來到客棧,大堂內人不算少,她找了個角落坐下。


    吃飯時她依舊話不少,夾過一塊鴨肉放在謝卿禮的碗中。


    “雁平川的板鴨才是一絕,我們在玄渺劍宗吃的不算正宗,師弟嚐嚐這裏的。”


    她湊近來,眼睛烏黑明亮,他可以從她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臉。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


    興許是目光太灼熱,少女疑惑開口:“你嚐嚐啊。”


    謝卿禮回過神來,微微別了別頭,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喉結微微滾動。


    “嗯。”


    鴨肉很軟很糯,因為處理得當不算油膩,皮被烤的焦脆,還能嚐到一絲蜜意。


    她總喜歡吃這些。


    窗外人來人往,街上的小吃混雜的氣息飄來,和著麵前的飯菜。


    他們便一邊坐在窗邊吃飯,雲念一邊笑盈盈跟謝卿禮說著閑話。


    許是擔心冷場,她的話很密,淨挑些有趣的事情講。


    就如此時,她眉眼生動繪聲繪色:“當時我和二師兄去洛南郡除魔,我們遇到了個落難小姑娘,長得可真是好看,一路上二師兄對她頗為照顧,還揚言要娶她,結果你猜怎麽著?”


    謝卿禮頗為捧場:“師弟不知,發生何事了?”


    雲念來勁了:“我們要找的那魔頭便是那小姑娘,人家其實是個身高九尺的彪形大漢,還將二師兄的衣服都扒了吊在懸崖上,說他是個滿腦子廢料的,讓他醒醒腦子哈哈哈。”


    謝卿禮勾了勾唇,給雲念添了杯茶:“那二師兄後來怎麽樣了?”


    雲念抿了口茶道:“二師兄凍了一晚人都傻了,醒來後將那魔頭一拳打到樹上摳都摳不下來,心裏還是覺得丟人,便下山除魔去了,半年都沒回來。”


    謝卿禮道:“二師兄倒是氣壯山河。”


    “那可不嘛,二師兄生的可有你兩個壯,等你見到他便知曉了,他人很好的,一定會很疼你。”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多是雲念說,謝卿禮聽。


    她的話很多,卻一點也不顯得聒噪,清脆的聲音縈繞在耳側,驅逐了些客棧的嘈雜,他隻聽得見她的聲音。


    兩人坐在窗邊,軒窗半開,微涼的夜風吹進來,卷起兩人鬢邊的發絲。


    雲念講了許久,唇幹舌燥也終於知道歇息了,胳膊撐在窗台邊,仰起白嫩的小臉望向窗外。


    圓月高懸在虛空之中,外頭行人來來往往,即使是這個點,外頭的人依舊不少。


    “師弟,你去過破嶽城嗎?”


    “並未。”


    雲念將下頜抵在胳膊上,並未看向謝卿禮,隻是望著夜幕中的圓月。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今晚的月亮好圓,破嶽城有座山特別高,站在頂上好似伸手便能碰到月亮,在那裏看月一定很美,日後我帶你去看看。”


    謝卿禮放下竹筷。


    他胃口不大,吃一些便飽了,今日卻在她的陪同下吃了許多。


    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飯。


    隻有他們兩個。


    謝卿禮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圓月皎潔,冷星閃爍,明日應當是個大晴天。


    她趴在窗台上,銀光落在臉上,一半是客棧內的燭火,一半是如練的月光。


    月亮在空中。


    她在身邊看月。


    而他在看她。


    謝卿禮的心很平靜。


    不知為何,在她身邊之時,好像什麽都不用多想。


    她沒說話,他也不說話,靠在椅背上陪她一起看月,看窗外形形色色的人。


    兩人就這般又坐了會兒,久到周圍吃飯的人走了一桌又一桌。


    方才還在看月的人突然轉了過來,側臉趴在交疊的小臂上,下頜有些紅痕。


    “師弟,我有些困了。”


    聲音很軟很低。


    謝卿禮笑了笑,這頓飯吃了將近一個多時辰,天已經黑透,她今日又禦劍了許久,累是肯定的。


    他招了招手,示意跑堂小夥兒來收拾桌子:“師姐,去睡吧,我在這裏坐會兒。”


    雲念站起身,毫無形象地揉了揉小腹。


    她眯了眯眼,揉了揉自己有些微酸的脖頸,渾身上下都是慵懶:“你也早些休息,明日我帶你去別的地方玩。”


    謝卿禮點頭:“好。”


    他目送少女揉著小腹上樓,在雲念的身影消失在二樓轉角處,少年收回眼。


    謝卿禮轉身出了客棧,懶散地在街上四處走著。


    雁平川宵禁較晚,此時外麵仍然有不少攤販。


    高挑的少年走在鬧市中著實顯眼,來來往往不少人看去,謝卿禮有些不耐煩,索性冷下了臉。


    他長得俊秀,但不笑時候顯得太過陰鬱,目光落在人身上,寒意從腳底湧上頭頂。


    周圍人慌忙避開視線。


    謝卿禮漠然收回眼。


    他轉了許久,總算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地方。


    掌櫃正坐在櫃台後麵打著瞌睡,腦袋一點一點。


    桌麵被人叩響,他不耐煩地抬起頭:“誰啊?”


    入眼是個身量極高的少年,他垂著眼看他,明明麵無表情,掌櫃卻覺得好似被毒蛇盯上了一般,脊背發寒。


    他慌忙站起身:“公子,您是要買首飾還是定製啊?”


    謝卿禮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張圖紙遞過去:“能打嗎?”


    掌櫃接過去。


    圖紙上赫然是對絨花,模樣極其繁複精致,垂下的流蘇也不顯多餘,增了絲仙氣。


    謝卿禮道:“絨花上的花瓣一片也不能少,瓣身薄如蟬翼,能迎風微振,五日內做好。”


    掌櫃的一臉難像:“公子,先不說你這首飾極其繁瑣,五日內不一定能做好,便是這‘瓣身薄如蟬翼’,便是金蠶銀也做不到這般,這銀料我就尋不來。”


    他的話剛說完,少年遞過去個木盒:“可以嗎?”


    掌櫃方一打開,便被耀眼的銀光晃了雙眼,瞧見盒中所放的東西,下顎微張不敢置信。


    “這,這,天絲銀!”


    天絲銀,這可是鍛器的好料子,便是萬顆上品靈石也難尋一片,便連皇宮的國庫裏也隻有三片。


    這少年竟一下便拿出兩片,用來打個首飾?


    怕不是個有錢的傻子吧!


    但人雖然傻,有錢就是爺。


    掌櫃的扭扭捏捏:“打是能打,但五日實在……”


    一個乾坤袋被扔在他懷中,掌櫃連忙打開。


    滿滿一筐的上品靈石,夠他這店十年的淨利潤。


    “現在能嗎?”


    “能!當然能,必須能啊!”


    他收起乾坤袋,笑得諂媚:“別說第五日,三日便可給公子交貨!”


    謝卿禮眯了眯眼:“若交不了貨,我便移了你的頭。”


    掌櫃:“……公子說笑了哈哈哈。”


    他目送著白衣少年離開,屋內的寒意驟然消散,掌櫃拍了拍胸口。


    太瘮人了,長得如玉般俊秀,心怎麽這般黑。


    不過出手倒是大方。


    他又打開了那乾坤袋,笑得雙眼都眯起了褶。


    今日賺大發了,連銀料都省去了。


    ***


    雲念收拾完自己躺在榻上,窗戶並未關嚴,夜風透過縫隙吹進來,吹散了滿屋的燥熱。


    雁平川比之玄渺劍宗要熱上許多,她沐浴後仍覺得燥熱。


    雲念閉眼讓自己靜下來。


    心靜自然涼。


    係統也並未出聲,屋內寂靜。


    昏昏欲睡之際,窗口的縫隙處悄然飄進奇異的香味,絲絲縷縷沿著雲念的鼻腔往裏鑽。


    雲念皺了皺眉,翻身抱緊了被子。


    勁風自窗外拂來,燭火被熄滅,蠟油搖搖欲墜,最終還是落在了檀木卓上。


    幼小的身影從窗口爬進,像是無骨一般擠進狹小的縫隙,四肢扭曲,瘦削的身影被月光拉長,倒映在青灰的地板上。


    它攀爬著朝床榻而去,幹燥雜亂的黑發垂下遮住臉頰,來到了床邊,朝榻上安然側睡的少女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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