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衡皺眉。他是想叫小拾的,隻是這裏沒有別人在,他也就沒有叫這個的資格。“一起回去吧。”他說。“行啊。”祝深點了點頭,徑直走到了窗戶前,眺望著半個灩城。幾場春雨過後,整個城市都抹上了一層翠綠的顏色,即便眼前蒙上了抹灰暗霧靄,他也能想象這層顏色該有多美。這是灩城一年中最美好的時節了。鍾衡擰緊了保溫桶的蓋子,見到手機發來方姨的信息:[深深送的藥膳好喝嗎?下次還想喝嗎?]鍾衡麵無表情地關上了手機,抓起了桌上的報表,他的表情看上去是極冷峻的,可上翹的唇角卻早已出賣了他的心。祝深抬頭看著窗戶上映著的鍾衡的身影,一時覺得太過熟悉,莫名的心悸死灰複燃,連帶著天光都亮了幾分,鮮亮的翠綠色重新湧入視野,祝深提著一顆心,用餘光勾勒著鍾衡身影的輪廓。緊接著,他狠狠地皺了一下眉。煙癮又犯了。於是祝深熟練地從口袋中拿出煙盒,撥出一支細長的煙來,叼在嘴上,信步推門就往外麵走了。正在審查報表的鍾衡忽然抬頭叫住他:“你要去哪?”“去抽煙。”鍾衡放下了報表,對他道:“就在這裏抽。”“這裏?”祝深有些意外:“你有打火機嗎?”鍾衡看他一眼,低聲說:“過來。”祝深意外地挑眉,倒還真沒有見過鍾衡抽煙。他好奇地走到鍾衡的桌邊,見鍾衡果真從口袋裏拿出了打火機。於是祝深勾唇一哂,順勢俯腰,手就搭在了鍾衡的椅背上。那打火機小小一隻,銀身黑蓋,還雕著浮動的暗紋。祝深眨了下眼,眼眸瀲灩,順嘴揶揄:“想不到你還挺講究。”鍾衡卻沒有答他,拇指一劃,“啪”地一聲,細小的火苗便從火機裏竄了出來了。又是低頭一笑,祝深就就著這個姿勢,微微彎腰,頭頂的細發輕輕擦過鍾衡的臉頰,隻那麽一瞬,煙頭便對上了火光。火苗溫柔地舔舐著煙頭,仿佛是親昵的一個吻,卻又蜻蜓點水,待點著以後,便霍然分開。然而煙的主人和火機的主人挨得未免有些太近了,近得就像那火苗與煙頭,近得就好像在交錯一個若即若離的吻。煙被點著了,祝深直起了身子,手也跟著離開了鍾衡的椅背。他捏著細長的煙,深吸了一口,吐了出來,頓時煙霧繚繞,他便隔著這麽層霧靜靜地凝視著鍾衡。不像。他不像。祝深提醒自己,生生熄滅了他世界裏那驟然亮起的光影。鍾衡看著祝深抽煙這樣嫻熟,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對他說:“別老抽煙。”祝深反問:“你不也抽麽?”鍾衡修長的食指,往蓋上一壓,隻聽很清脆的一聲響,打火機的帽子被蓋住了:“我沒抽。”祝深疑惑:“你不抽?”“不抽。”鍾衡搖頭說。祝深更加疑惑了:“那你帶打火機幹嘛?”這下鍾衡卻答不上來了。是啊,他帶著幹嘛呢。鍾衡看著手心的打火機,自嘲了笑了一聲。打火機是他從d國回來以後就買了的,每天隨身帶著,既盼著能用到,又希望用不到。也沒糾結太久,祝深的手機響起,終結掉這場不尷不尬的對話。祝深離開了鍾衡的桌子,走到窗戶前,推開了一小扇窗,一邊抽煙一邊接起了電話。“吳緒。”聽祝深叫著電話那頭的人的名字,一瞬間,鍾衡把頭抬了起來,手中的筆順著光滑的辦公桌一路滾落在地,捂住了聲音,悶死在腳邊的地毯上。祝深被耳畔的聒噪分走了注意力,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他不過是發了條消息給吳緒說自己要旅遊的事,吳緒馬上就打電話過來了,代理人可謂是當得盡職又盡責。可代理人心裏也苦,他這才剛給祝深擦了畫展的屁|股,還以為祝深能消停幾天閉門造畫了,哪能想到這人又要飛去他國浪了。笑罵著聊了幾句,祝深的神情終於放鬆了下來,他又轉過身來坐在了沙發上,一手端著煙灰缸,一手握著手機,十分輕鬆自在的樣子。鍾衡的餘光瞥見祝深這樣的神情,不知為什麽,心裏忽而就有些憋悶,佯作聚精會神地繼續看著報表,可那上麵的數字他卻一個也看不進去了。祝深還在和吳緒打電話,吳緒顯然還是支持祝深出去玩的,問他:“是和鍾衡嗎?”“嗯。”吳緒笑了:“太好了!”“好什麽?”“祝深你不知道,你們在一起後,你的畫又變得生動鮮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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