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張的傘很大,鍾衡卻緊緊攬住祝深的肩,把人往自己身邊帶。他的半邊肩膀都被雨水打濕,暴雨打在了黑色的大衣上,在夜裏看不太明顯。祝深微抬起頭,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之前拍賣會下雪那次也是這樣,鍾衡緊緊箍住自己,風雨全被他擋在了身後。“鍾衡,”祝深握住了他的手,將傘往他身邊斜:“你都淋濕了。”“沒事。”鍾衡稍一用力,傘麵又偏向到祝深那邊了。祝深這軟綿綿的力氣根本就強不過鍾衡,可他眼見著豆大的雨珠都往鍾衡身上落,心裏卻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酸。鍾衡再一用力,就掙脫了祝深包合住他的那隻手,“下次多吃點。”祝深:“……”這是挑釁麽?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麽?祝深雙手抓住傘柄,把傘往鍾衡那邊掰:“我們要去哪兒?”“到了。”鍾衡將祝深送到了雨小的地方,將傘遞給了祝深,“在這等我。”還沒等祝深回答,鍾衡就一頭紮進了這雨簾之中。祝深大聲叫鍾衡,鍾衡卻進了一個小房子裏了。祝深移傘一看,這是個破舊的居民樓。前排的樹隨著風的侵略被刮得左搖右晃,葉子密密麻麻落了滿地。雨珠如竹筒倒豆般滾落,劈裏啪啦地砸在了傘上,砸在了地上,祝深皺起了眉頭,朝那個小房子走去。走近了,才認出這是保安的值班室。鍾衡拿著鑰匙推開門,卻見祝深在門口等他。鍾衡一怔,手一頓,鑰匙上生了鏽的鈴鐺發出沉悶的碰撞聲音,卻淹沒在這瓢潑的雨裏。見鍾衡不動,祝深朝他伸出了手:“想什麽呢,快過來。”鍾衡喉結滾了滾,最終又是什麽話也沒有說,握著祝深的手,順勢接過祝深手裏的傘,卻沒再用原來的姿勢攬住祝深了。——他全身都濕透了。可祝深卻伸出一臂,環住了鍾衡的肩,把風雨都擋在了他的身後。祝深白色的衣袖很快就被大雨打濕,可他卻將手臂緊了緊,緊挨著的衣服被蹭得皺了起來。鍾衡比祝深高些,他斜過了雨傘,終還是伸出手也攬緊了祝深的腰線。兩人都是身高腿長,在這潑天的大雨之中,像是銳不可當,又像是情意纏綿。鍾衡說:“小拾,該是我給你擋的。”祝深卻狠狠道:“少廢話。”鍾衡無聲地歎了口氣,還是原來那個小霸王的樣子。第18章 居民樓內黑黢黢的,鍾衡收了傘,握住了祝深的手腕,又跺腳踩亮了頂上的小燈。樓道一下就亮了起來。這棟樓很破,牆麵密密麻麻印著小廣告,牆漆斑駁剝落成左一塊,右一塊的。扶手處的綠漆也生了鏽,樓梯上累了厚厚的灰,角落裏還結著蜘蛛網。兩人的頭發被風雨弄亂了,衣角還滴著水,看上去有些狼狽,可即便如此,從神韻和氣質上來看,他們也不像是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鍾衡往前走了兩步就不走了,回過頭來看了祝深一眼,想說什麽,又忍住了。祝深一臉莫名其妙:“上樓啊,你住幾樓的?”鍾衡隻好帶著祝深一口氣走到了五樓。是頂樓,越是往上越能清晰聽見天台上暴雨的肆虐聲。鍾衡拿鑰匙開門的時候,祝深發現門口的對聯還是新的,邊角整齊,紙張也沒有掉色,像是才貼不久。字很好看,祝深情不自禁地撫摸著念了起來:“芝蘭茂千載,琴瑟樂百年。”驟然聽見這句,鍾衡的身影一頓,鑰匙也忘了擰。祝深沒有發現,手還停在了“樂”字上,問他:“這是什麽時候貼的啊?”鍾衡低頭,聲音低了幾分,一轉鑰匙,回他:“元旦。”“這是一對婚聯——”祝深突然就不往下說了。他忽然想起自己就是那個時候和鍾衡結婚的,那麽這對聯為誰而貼不言自喻。於是祝深舔了舔唇,止住了這尷尬的話頭。隔壁的夫妻似乎在吵架,隔著一道鐵門都能聽到兩人的聲音。鍾衡皺了皺眉,把祝深拉了進屋,又把門給關了,可算是隔絕了外麵的大半嘈雜。鍾衡抬手將客廳的燈給打開了,房子被照亮進了祝深的視野裏。這房子不大,一室一廳,東西堆得滿滿當當,卻是井然有序的。房子沒有積灰,像是前兩天剛被人打掃了似的。他覺得奇怪,剛要問,就聽鍾衡道:“我定期會叫人過來清掃。”畢竟是他從前住的地方,還挺戀舊的。“你常來霓城嗎?”祝深一邊換鞋一邊問他。“嗯。”鍾衡應了一聲,然後走進了洗手間。出來時,他拿著一條寬大的毛巾,遞給了祝深:“擦擦。”祝深一邊擦,一邊看他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客廳正中擺著的黑白照,輕道:“阿婆,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