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亭那邊的房子好像是傭人們的房子。鍾衡輕輕叫他:“小拾。”祝深止住了腳步,抬眼看去,發現了鍾衡。將照片收進了口袋裏,祝深邁著故作輕鬆的步子走向鍾衡:“你們吃完了?”鍾衡搖搖頭:“沒有。”“怎麽沒吃?”“我來找你。”祝深看他一眼,佯作可惜道:“那你就沒口福了,葉媽的魚做得很好吃。”“沒關係。”鍾衡看著他,低聲說道。他在霓城,已經和最喜歡的人,吃過最好吃的魚了。祝深被他這一眼看得十分不自然,想到自己離席時近乎歇斯底裏甩下的那句“喜歡”,神情變得更加不自然了。“剛才……”祝深和鍾衡竟同時開口。傍晚的風,夾著晚霞的瑰麗,輕輕撩動起了兩人之間的奇妙氛圍。祝深的頭發被輕輕吹動,鍾衡的領帶也跟著輕輕搖擺。誰都沒有忍心先回避對方的目光。“你先說。”又是同時開口,這回,兩人終於還是別開了頭。鍾衡輕咳一聲,盯著被風吹落的樹葉,艱難地說:“放心,剛剛的話我沒有當真。”他不敢當真。如果細心一點,能發現他的話其實很趕。像是要趕在祝深之前率先點醒自己。如果泡沫必須要被戳破,他還是希望由自己來動手。反正這麽多年,都已經習慣自己做夢自己醒來了,也不差這一回吧。每一次做夢,他都能清醒地感知到邊界在哪裏,他還能任由自己在夢裏鬆懈多久。隻有他自己才能終止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別人都幫他不了。祝深皺眉,麵上卻不見半點喜色,他眯著眼睛問:“你沒當真?”“嗯。”鍾衡輕點了一下頭,嗓音低沉得不像話。自知之明大概是他最顯著的優點了吧,鍾衡想。“很好。”祝深幾乎是咬牙點頭,邁腿就要離開。“你剛想說什麽?”鍾衡在他身後問道。祝深一怔。是啊,他要說什麽?——他隻怕是連自己都沒有想好要說什麽吧?他是希望對方當真還是不當真呢?於是他回過頭來,惡狠狠道:“我忘記了!”此時他的眉眼有些鋒利,不再像是灩著春光的花了,反而應著這時節,多了幾分夏天的灼熱。這樣的祝深才是真實的。他原本就不是風輕雲淡的人。他生氣的時候,會張牙舞爪,哪怕傷敵八百,自損一千。這才是從前的祝深啊。又走了兩步,祝深轉身朝鍾衡走去,有些咄咄逼人地發問:“我的謝禮呢!”“在準備。”“是我喜歡的麽?”鍾衡看著他說:“是你想要的。”祝深這才被稍稍安撫,狀似勉為其難道:“那我可以期待麽?”“可以。”鍾衡點頭,對他說“回去吧。”“去哪?”“去吃飯。”祝深搖頭:“我不想回去了。”鍾衡目光一緊:“不能不吃。”祝深隻好說:“我說不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