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疼的那陣勁兒疼過了, 有些麻木,祝深的心逐漸揪了起來。一股腦兒地將東西全部倒出, 發了瘋似的翻找,可怎麽就找不到那個盒子呢?——他到底弄丟了什麽啊?心煩意亂地丟開一件長袖外套,祝深突然愣住。這個箱子裏的衣服大多是春裝秋裝, 可他依稀記得自己當年收拾進箱子的是夏裝。——所以這箱子不是當年的那一個?一時間祝深不知是該氣還是慶幸了。可那個箱子又在哪兒呢?一瞬間,身上的疼痛像是泄洪般朝他襲來, 祝深呆呆地凝望著昏暗的吊燈,心裏悶悶的。沒有人能幫他。地上的手機, 屏幕四分五裂,幸好還能用,該給小顏或者吳緒打一通電話,叫他們過來搭救,可手卻不受控似的撥通了鍾衡的號碼。等到電話快被接通的前一秒,祝深才反應過來自己打錯電話了,他想要掛斷,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電話被鍾衡接通:“喂?”這個時候……國內應該是半夜?祝深聽不出他的聲音裏是否藏著睡意。他緊張得險把電話脫出手,手心被蹭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著。那邊久久得不到祝深的回應,又問:“喂?小拾?”祝深啞聲道:“是我。”“怎麽了?”鍾衡問他:“出什麽事了?”“沒事。”祝深捂著自己流血的膝蓋,低聲說:“鍾衡,我的糖吃完了……”話還沒說完,急急用手背擋住自己的嘴。他在說什麽啊……所幸聲音太小,鍾衡似是沒有聽清,不確定地問:“什麽?”“沒什麽!”“我打錯了!”“我掛了!”言訖,一秒不帶停留,祝深迅速地中止了這場陰差陽錯荒唐可笑的電話。他用指節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自己到底在幹什麽啊?咬著牙扶著桌角站了起來,瞥見桌上的日記本,心中一沉,想了想,還是將它撈在了懷裏,然後扶著牆,一腳深一腳淺地朝門口走去。出來時,天已經黑透了。長道上汽車燈光由遠及近朝他投來,祝深抬手遮住了眼睛,車子卻停在了他的麵前。吳緒從車上下來,一臉驚訝:“祝深?”路過天堂湖,便買了份晚餐給祝深,沒成想這人卻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祝深將手放下,眯著眼睛看了他一眼。“你這是——”吳緒走近,由上到下打量他道:“哎呀!怎麽受傷了?這是怎麽了?”“我的盒子找不著了。”祝深悶悶開口。“啊?”吳緒擔憂地看著他腿上的傷口,上前扶住他,“不過是一個盒子而已,走吧,去醫院看看。”祝深看向吳緒,眼尾發紅。“它不隻是一個盒子。”“可我,卻把它弄丟了。”吳緒從沒有見過這樣失落的祝深,不禁想,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盒子啊?所幸祝深的腿傷得不嚴重,可傷筋動骨一百天,需得好好靜養。溫度漸漸升高,晚上卻吹著涼爽無比的風,祝深便讓吳緒將他的畫架架在了白屋的屋的樹林中,也算得上是畫家的靜養了。吳緒實在沒轍,與他約法三章,不許他站兩小時以上,這才將畫架安置好了。林中偶有蟬鳴,把整個夜晚都叫得聒噪了。卻不惹人心煩。隻有這個季節的白屋,不再像原先那麽死寂,勉強有了些生氣。仰頭望去,漂浮在幽藍幕布上的黑雲漸漸退散,銀河清晰地浮現在人的眼前。風過,萬千繁星閃爍著,像是幕布之上翩翩展翅的浮著光的蝶,祝深微微用手指比劃著取了景,然後開始靜下心來描繪這個夜晚。他穿著一身白袍,長帶鬆垮而隨意地係著,夾著花香的清風一吹,白袍便獵獵招搖。身邊放著支撐架,畫累了,他便坐在椅子上歇一歇。也沒有人催他畫這幅畫,可他始終覺得,好景留不住,得迅速畫下來給人看看才行。——給誰看?祝深蹙眉不願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