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深第二天醒來時發現鍾衡已經隨著王秘書回了灩城, 人走得悄無聲息,連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他都不知道。想來也是趁夜離開的,一句告別也不曾有。祝深一個人靜默地站在窗台, 懷中捧著一本深紅色的日記, 抬起來一隻手,輕輕穿巡過透明的紗幔,撥開一角簾子,抬頭望著空中的飛鳥,人看上去竟有些落寞。昨晚, 王秘書問他要不要一起回去, 他還沒說話, 鍾衡卻道:“他不必回去。”祝深驚詫地望了鍾衡一眼,然後低下了頭, 摸著頸間的項鏈道:“我現在的確還有事要做。”這本日記,是一個人的塵埃落定,他暫時還沒想好要如何處理。裏麵是關乎她的遺願,一樁樁一件件都需要他來完成。鍾衡看了他一眼, 仿佛堪破了什麽, 低道:“你忙你的。”王秘書皺皺眉,欲言又止。祝深暗暗揪住了紗幔, 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什麽事情竟得勞煩鍾衡的首席秘書親自來l國接人?這件事定然是和自己有關,不然王秘書不會問他要不要一起回去,可鍾衡卻說他“不必回去”。祝深馬上給他五姐去了一通電話, 開頭一句便是:“灩城還好嗎?”五姐莫名其妙:“怎麽就為問這個?灩城最近啊遭透了。”祝深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出什麽事了?”五姐抱怨道:“最近天天下雨, 我想出門逛街喝下午茶都沒有心情。”祝深這才稍微鬆了口氣,又問:“除了下雨, 灩城最近還發生什麽事了?”那邊頓了一頓,五姐敏銳地察覺出祝深的古怪:“深深,你今天有點不對。”祝深一哽:“沒有。”“你打電話給我其實是想問鍾衡吧?”祝深低頭不語。“是想問鍾氏嗎?”五姐說:“我一會兒去打聽打聽,你等我信兒。”“謝謝五姐了。”祝深這才變得安心了些,諸位堂姐之中,五姐的人脈是最廣的,她要打聽的事必然能打聽到。五姐一笑:“現在怎麽變得這麽乖,都逢人說謝了?說來到底還是你的鍾生教導有方啊,就該好好治治你的性子。”自那天祝宅碰麵後,五姐便對鍾衡有了極大的改觀。祝深有些無奈:“五姐——”五姐道:“好了我不笑話你了,你在l國也別擔心,鍾氏現如今都指著鍾衡呢,他能出什麽事啊。你該好好照顧自己才是,身邊畢竟沒人看顧了,得吃飯知不知道?”像是想起了什麽,五姐忽然問:“你現在是在哪兒呢?”“白屋。”五姐微怔,她自是知道白屋曾帶給祝深怎樣慘痛的回憶。祝深十五歲那年,傅雲織精神混亂,用繩子綁住他,試圖帶著他一同燒炭自殺,揚言這是在為她自己贖罪。於她而言,祝深的出生,就是一場罪惡。還好後來moeen發現得及時,才不至於釀成大禍。祝家幾乎全家出動,將祝深從l國帶回到灩城。那時起,他便是每個祝家人心中最疼愛的寶貝,凡事都由著他的性子來。大概,是因為險些失去吧。“五姐,我沒事的。”祝深安慰著她,就像在安慰自己,暗暗扣緊了手中的日記,“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麽久了,很多事情我都已經忘記了。”五姐說:“灩城永遠都是你的家,我們永遠都是你的家人。”“當然。”祝深一笑,握日記的那手骨節泛白。“那你……”五姐低聲問他:“還會恨她嗎?”身體像忽然被人抽空了力氣,日記本啪的一聲掉落到地上,祝深茫然地倚著窗,視線像隻無腳鳥,不知該落到何處。蹲下來,拾起了那本日記,又牢牢握住頸間的那條項鏈,他啞聲說:“我很想她。”掛了電話以後,祝深決定暫緩手中的安排,訂下了最快去灩城的機票。隻是最快,那還得深夜才能出發。他在房間踱步,等待著五姐的消息。正六神無主之際,手機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卻不是他最期待的。而是薄梁。“見一麵吧,祝深。”薄梁溫柔開口。祝深這才想起之前他們似乎還有一個約,可他卻曠了。兩人約在咖啡館見麵。咖啡館還是畫室對麵的那家,薄梁已去等了好一陣了,祝深才到。侍者是相熟的,見祝深來了,問都沒問便去準備意式,祝深卻搖頭:“要一杯摩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