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秘書沉默片刻,十分為難道:“這個鍾總真的不讓我說……”“可我想和他一起擔著。”祝深突然說道。王秘書一怔。他跟在鍾衡身邊四年了,是鍾衡親自提拔的他,很多事情,不消鍾衡開口,他便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作為鍾衡的首席秘書,自然,他也對鍾衡的用情略有些了解。有人說這是一場政治婚姻,他聽後便是輕輕一哂。與其說這是一場政治婚姻,倒不如說這是某個人的夢想成真。他永遠不會忘記鍾衡在董事長那兒聽到自己的相親對象是祝深的反應,熱茶濺在手上也恍若未知,深吸幾口氣才平複下來心情。——這絕不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決策者該有的表情。有時男人的直覺也是敏銳的,他猜,鍾衡定然是與這位祝小少爺頗有些淵源。事實上,後來發生的種種事情也印證了他的猜想。鍾總,確鑿是喜歡祝小少爺無疑了。可他看不懂,為什麽鍾衡要提前簽署離婚協議,又將自己名下的所有財產兩年後轉贈給祝少。喜歡一個人怎麽會舍得要放手呢。董事長醒來以後發了好大一通火,可任他如何發火,鍾衡始終一語不發。董事長氣到捶桌,給我滾出去!!!鍾衡便走到了門外,站在了雨中,沉默得像是一堵城牆。牆外任雨衝刷,牆內密不透風,不知是在守護著什麽。今天發生的事情,不要告訴祝深。——這是他的最後一句交代。當然,這也是王秘書第一次違抗他的命令。“您……”隻聽王秘書緩緩地問:“是真的想和鍾總一起擔著嗎?”祝深點頭,啞聲說:“是。”王秘書忽然笑了,一推眼鏡,恍惚看見那城牆庇護下的樹枝漸漸伸到了城牆之上,展開碧綠的葉子遮住了城牆頂上的風雨。原來啊,這不是一個一廂情願的故事。每個人的視角不同罷了。“我來接您。”“有勞。”一路風馳電掣,王秘書帶著祝深到了療養院。這裏做成了一座林苑,專為灩城富貴人家所開,無論是醫資還是風景俱是上佳。即便是此時暴雨不歇,庭中也頗有幾分雨打芭蕉的蒼鬱美感。隻是祝深卻不願移目半分,在他心裏,沒有什麽地方能比桃源還美。泊了車,王秘書撐傘帶著祝深走入這深深林苑,走進那風雨連廊,走到鍾老爺子的院落時,廊中已圍了不少人。都是鍾家的人,許多遠方親戚都來了,眼下正好奇地打量著祝深,竊竊私語著。祝深目不斜視地穿過攢動的人潮,不笑時,微揚下巴筆直走去,眸子裏便多了幾分上層社會浸淫下的高傲與冷漠。即便他的發絲淩亂,衣服被雨淋得皺巴巴,可他還是天之驕子。他知這裏的人的眼裏都好似帶著隱秘的審視意味,就好像目送著他參加一場審判。那麽今天究竟是誰的審判?偏頭望著漲水的庭中,鍾衡就是在這裏淋了一個上午?想到鍾衡的那句“不必回去”,祝深不由得心頭一緊,原來早在那時,他就準備背著自己孤注一擲了。可他不許。走廊很長,忽然聽見室內一聲脆響,那是鍾老爺子摔杯子的聲音。聽王秘書說老爺子後來暈倒了兩次,眼下應當是醒了,怒聲叫鍾衡給他個解釋。裏麵想來應該也是圍攏著不少人的,正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大伯啊,當初我就說,不該叫這個私生子來管鍾氏,是您一意孤行提拔的。您看看,您看看,現在好了?他就是這樣不擇手段上位的!”“是啊,我早就說這個私生子陰得很。當年我就看出來了!我們來祖宅作客,阿立還知道同我們問好,偏他像個陰死鬼一樣死氣沉沉地盯著我們,人也不會叫,話也不會說。”“堂哥,我看就是他蓄意圖謀鍾氏財產的。幸虧小莎發現得及時才沒有釀成大錯……依我看,他這樣的不肖子孫就不該留!”“對!除他族譜!”“我看也是……這個雜種留在我們鍾家還了得?”“可不是嘛,還有他那個媽,又是什麽好貨色……”祝深握緊了拳頭,再也忍不了了,撥開冗雜的人群,就像在擦幹強加在鍾衡身上惡毒的髒水似的。老爺子緩了緩,朝地上又扔了一隻杯子:“都給我閉嘴!”眾人一停,隻聽老爺子問:“你有什麽可說的?”靜默了幾秒,一直沉默的鍾衡開口道:“祖父,其實我和祝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