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祝深抬起頭。“你不會還對薄梁……”五姐皺著眉,沒往下說了。“當然沒有!”五姐輕哼一聲:“最好沒有,你也不是不知道爺爺有多討厭薑遺和薄梁,如果讓他知道你和他們還扯上關係,少不得有多心傷。”祝深悶悶道:“嗯。”五姐又說:“我知道你和鍾衡的這樁婚事你自己是不大喜歡的,我也知道你和鍾衡簽訂了協議逢場作戲,但我想提醒你,你們一日沒有離婚,你們一日就是綁在一起的。”祝深低聲說:“我知道,可是……”“可是什麽?”祝深噤聲不語。良久,他笑了。可是鍾衡已經簽下了離婚協議。是他不想和我綁在一起。“沒什麽。”祝深扯扯被雨淋濕以後貼在身上自然風幹的衣服,皺巴巴的,很不舒服,便借此離開:“我去洗澡了。”五姐點頭,仍忍不住叮囑他:“你要心裏有數。”祝深嘴上扯了一個勉強的笑,走進了浴室。浴室裏煙霧繚繞,打開淋浴頭,便有汩汩水流兜頭衝下,仿佛要將鬧劇一樣的今天洗刷幹淨。祝深的心裏頭悶悶的,胃裏也有點不大舒服。看到鍾衡拿出楊莎轉移財產的那些證據時,祝深在慶幸鍾衡留有後手之餘卻又暗暗擔心自己貿然回到灩城,出現在療養院是否搗亂了他的計劃。如果自己沒有來,那他本來的計劃是什麽?祝深擦了擦臉上的水痕,不欲再想。在嫋嫋的煙氣中,祝深混著自己理不清的頭緒一並沉淪了下去。鍾衡到祝宅時已快八點了,一場惡仗打到現在也算是精疲力竭。他的身上還是穿著早先見到的衣服,祝深自打聽到門外泊車的聲音,就低聲囑咐張叔要他帶鍾衡去洗澡換衣,頓了頓,又欲蓋彌彰道:“別說是我讓的。”張叔看了祝深一眼。祝深眼神不自然,嘴上卻暗促道:“快去。”張叔隻好在鍾衡與老爺子打完招呼以後,將他帶進了浴室。於是,風刀雨劍裏奔波了一天的人,終於得以有片刻的寧靜。不多一會兒,鍾衡便走來了飯廳,祝深偏頭望他,看見他頭發半幹,衣裳微濕,顯然是顧不上擦就出來了。廚娘見人齊了,便端上來了魚湯。是霓城的做法,奶白色的湯汁裏冒出幾個豆腐塊,隱約間還能聞到青芽茶的清香。因老爺子飲食極有規律,耽誤不得,所以六點就已經用了飯,等鍾衡回來,便陪著喝喝湯說說話。可祝深卻一整天粒米未進。見鍾衡落座在祝深的身旁,五姐笑道:“阿衡可回來了,深深一直等著你呢。”鍾衡有些意外,祝深將頭偏開:“我不餓。”鍾衡替他舀了碗湯,這個號稱不餓的人卻乖乖接下,一勺一勺地喝了起來。鍾老爺子和五姐交換了一個眼神,暗自好笑。隨後祝老爺子隻是簡單地問了兩句鍾衡他們離開以後的事,鍾衡說他得到了鍾老爺子的全部支持,新能源項目繼續進行,董事和股東們短期內不敢再興風作浪了。其實那些人並不關心他們的婚姻,關心的隻是能不能得到祝家的支持。祝家的態度一明了,他們也就隨風向而動了。那麽鍾衡關心的是什麽?不知道為什麽,祝深的神情竟好像有些失望,他不知道自己在計較什麽,一時間想到了許多無關緊要的事情,腦海裏擁擠喧囂,亂得很,透到麵上卻隻是化為一個自嘲般的笑。算是好事,祝深望望他,仿佛有一肚子話想要說,卻又礙於五姐和祝老爺子在,什麽話都沒能問出。吃完了飯,兩人坐車回桃源。祝深伸手抵著隱隱犯疼的胃部,突然而至的難受感潮水般朝他湧來。在並不算大的車內,兩人又坐到了一起。灩城的雨終於停了,按下一小截窗戶,微風徐來,甚至還能聞到空氣裏的泥土清香。祝深心不在焉地望著車外路燈,一個一個光影從他眼前流逝,他好像什麽都留不住,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那份協議是你簽的?”他問的是離婚協議。鍾衡的心一下就被人給掐住了,他望向另一邊窗戶,死死捏住發燙的拳頭,沉聲說:“是。”祝深輕輕地笑了一聲,“為什麽?”問完,他就笑不出來了。哪有什麽為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