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便捂嘴笑說:“前兩年領導們想要改改校刊版麵, 將學生的欄目給撤了,學生們聯名上書, 打死都不肯撤‘風雲看今朝’呢。校長都氣得都吹胡子了,說‘李二這個混小子實在是太混了’!”祝深聽後笑得更開心, 光從傅清的表述便可感覺到校長當時的怒意了。中文係畢業的校長向來一句話能正著反著研發出八種說法,可若是連用兩個同樣的字來罵人,可見已然是氣到極點詞都窮了。看見祝深發笑,傅清朝旁邊也看了看,想著鍾衡未免也□□靜了些,可剛抬眼,就發現向來不苟言笑的鍾衡居然也笑了。傅清一愣,暗忖難道自己剛剛說的話真那麽好笑嗎?漸漸地,她卻發現好像並不是這麽回事。鍾衡笑的時候,眼睛裏隻有祝深。想到這,傅清不禁搖了搖頭,摸摸手臂,大夏天的這也太酸了吧。“還有還有!”又想到個學校裏的笑話想要和祝深分享,冷不防被鍾衡拿餘光輕輕一打量,陰沉沉,幽暗暗,傅清本能閉上嘴巴,身子抖了一抖。祝深倒是不知這些,見傅清說到一半突然賣起了關子,便問:“什麽啊?”都被您丈夫瞪成這樣了,我哪兒還敢說啊。傅清馬上知趣離開:“突然想到校長還找我有點兒事,不如你們先逛,要有什麽事再打電話給我?”祝深點了點頭,剛要說話,看著傅清踩著七厘米高跟鞋倉促離去。祝深歎為觀止:“你說我們那時候怎麽就沒遇上這麽有意思的校長助理?我記得當時的校長助理好像是個男的?胖胖的?還有啤酒肚?每次他在台上做未成年人禁酒教育的時候我都覺得很沒有說服力。”鍾衡緩緩點了點頭,卻幽幽地問:“你覺得這個助理很有意思?”祝深沒反應過來:“啊?”鍾衡目視前方疾步而行,再也沒和祝深說過話。“你等等我啊!”祝深追上了鍾衡,隨口一笑:“她當然不如你有意思啊鍾生。”這樣誇人總是錯不了的。果不其然,鍾衡的腳步又慢了下來。兩人並肩走著,穿過了新媒體大樓便是操場。鍾衡抿唇悄悄瞧祝深,這感覺有些奇妙。畢竟從前,他還從沒有機會與祝深這樣近地在校園裏遊晃。他嫉妒過一切出現在祝深身邊的人,可他對自己無能為力。他不能。他熟知祝深的每一個喜好,越是熟知,越是知道祝深不可能喜歡自己。綠茵草地上一群孩子們正在打球,祝深正笑著,定睛一看,一個籃球正朝他飛來。他躲閃不及,僵在原地隻能伸手擋臉,可一秒過後,隻聽一聲悶響,他預想的疼痛卻沒有來臨——是鍾衡抬手為他擋住了。“對不起!對不起!”氣喘籲籲跑過來的學生連聲道著歉,卻在看清鍾衡和祝深的臉時,有些驚訝:“是……鍾學長?祝學長?”祝深將滾落在地上的球撿來遞給他,問道:“你認識我們?”學生小心翼翼接過球,看著祝深和鍾衡直發愣,張著嘴連話都不會說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驚喜道:“卓爾的人誰不認識你們啊!”“我們原來這麽有名。”祝深偏頭看了看鍾衡,後者低頭不語。祝深想看看他的傷勢,卻見鍾衡將手背在了身後。祝深皺著眉頭拽出了他的手腕,鍾衡想要躲,可祝深眼尖,已經看見他的虎口發腫變紅了。是為他受的傷。“疼麽?”祝深眉心緊蹙。鍾衡抽回了手,晃了晃,低道:“沒事。”祝深卻不許他再將手拿開,再次挽住了他的手臂,問學生:“醫務室換地方了嗎?”“沒有沒有,還在那兒。”學生十分抱歉地對鍾衡說:“學長……對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鍾衡道:“真沒事。”卻是看著祝深說的。祝深卻不信他。這人慣會隱忍,悶葫蘆似的,什麽話也不愛跟人說,連疼都不會吭一聲。於是他不由分說,就拉著鍾衡,強行帶著他走向了醫務室。繞過操場,走到一棟三層樓的紅色小房子,就是卓爾的醫務室了。祝深在卓爾上了這麽久的學,也就隻來過一次而已。那時他高燒暈倒,被同學送來的這裏。當時他燒得迷迷糊糊,隻是隱約知道有人在照顧他,可眼睛卻沒有力氣睜開。其中他朦朦朧朧中醒過一次,費力地睜開了眼,見到了窗戶邊的薄梁,穿著白衣藍褲,背對著他站著,身邊還有一盆白色的風信子。可祝深實在沒有力氣叫他,就隻能默默地看著,腦袋發暈,眼睛一閉,再次醒來又不知過了多久。可薄梁仍陪在他身邊。喜歡一個人需要多久?祝深想,大概隻需半夢半醒間的那一眼吧。校服衣少年和白色風信子,貫穿了他整個青春,盤亙在他的心間。年少的喜歡來得就是這麽簡單。那場麵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了,以至後來學校舉辦繪畫比賽,他都不由得想到那一天,風吹窗簾,風信子微微顫抖,薄梁站在窗前,他癡癡凝望著對方的背影。隻是那時他尚不懂得如何喜歡,聲勢浩大誌在必得了卻反倒將人給推遠了。祝深忽然有些懷念起過去來了。可與其說他懷念過去,懷念薄梁,倒不如說他懷念那個勇往直前無所畏懼的自己,心裏藏不住什麽秘密,動了情,便大聲地說出口。摔倒了,就爬起來繼續朝前走。恣意瀟灑,那才是祝深的青春。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醫務室門口。鍾衡看著自己與祝深相勾的手臂,沒掙開,隻是很小聲地說了一句“我沒事”作為最後的抵抗。祝深卻不容他反抗,推著他進去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