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身邊從不缺朋友,連手都不用招,便有無數人成群結隊朝他湧來,獨獨在薑遺這處,他彷如逆行之舟,進是在退,退亦是在退。沒有人教他該怎麽辦,對一個人好,怎麽就這麽難啊。薑遺主動與他講話大概是在他高二的時候,彼時薑遺捧著祝深的油畫,是來當說客的。說來可笑,薑遺竟是來撮合他和祝深的。“為什麽?”薄梁麵上似乎有一絲被羞辱的感覺,難以再維持素來的微笑了。“沒有為什麽。”“那我和你——”“你該看一看其他人。”薑遺打斷了他的話,想來那時薑遺個子明明才到他的肩頭,可說出的話卻像千鈞之重:“我想看到你和祝深在一起。”至少他是健康的。健康,且喜歡你的。而我不一樣。“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薄梁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頓說:“薑遺,你好像沒有心。”薑遺微怔,麵上閃過了一絲錯愕的表情,薄梁都覺得自己的指控似乎有些嚴重了,他剛想補救,卻見薑遺點了點頭,輕輕笑說:“好像是的。”話音剛落,薄梁便忍不住衝過去,捧住了他的臉,吻上了他的唇。薑遺的唇可真冷啊,直至現在想來都好像凝了霜一樣。那時薄梁第一次吻一個人,使了十足的力氣,牙齒在對方的嘴唇上狠狠碾過,吻得薑遺失措地嗚嗚亂叫,像一隻初生的小貓。漸漸地,他的力道便放鬆了些,輕輕扣著薑遺的後腦,安撫他無用的掙紮。貼得近,薑遺的長睫如受傷的小蝶一樣輕輕振翅,薄梁忍不住就想將那對小蝶圈養在自己的天地裏。別飛遠了,來我身邊吧。他想。怕薑遺缺氧,薄梁終恢複了些許理智,鼻子抵住了薑遺的鼻子,兩人便交錯著彼此的喘息。薑遺沉默地推開他,蹲下去拾起祝深跌在地上的油畫。薄梁涼涼開口:“你就那麽喜歡祝深?”喜歡到就連自己的喜歡也可以拱手讓人?薑遺仿佛被戳中了什麽,怔了一瞬,然後欲蓋彌彰地大聲衝他道:“我討厭祝深!我更討厭你!”啪地,一滴眼淚落在了地上。薄梁看見薑遺的肩膀一縮一縮的,心裏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似的。他無措地拉起了薑遺,發現薑遺真的哭了,眼圈通紅,卻暗自強忍,不許自己發出聲音。薄梁摸著唇歎氣,他該拿他怎麽辦才好呢?他喜歡的人總是這樣口是心非啊。薑遺避開了薄梁的手,往後退了幾步,卷好了祝深的油畫,喃喃道:“別選我……”“已經選了。”“那就改。”“改不了了。”或許說,他壓根就沒有打算改。薑遺平生第一次被堵得說不出話,重重地踩了薄梁一腳,生氣地離開了那間教室。直到想到當年薑遺那氣急敗壞的樣子,薄梁都不禁笑出了聲來。薑遺放下了手中的畫筆,瞥了薄梁一眼:“笑什麽?”薄梁搖了搖頭,“畫好了?”薑遺輕輕地眨了一下眼,以作回答。“我看看?”薄梁問。薑遺挪了挪畫架,輕輕拒絕:“不。”薄梁也不在意:“我遲早會看到的。”薑遺的眼神暗了暗,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很是疲憊地問他:“外麵下雪了嗎?”“沒,天氣預報說快下了。”薑遺麵帶遺憾,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因為坐久了,身體顯得有些虛浮,腦袋有些昏沉,在他扶住牆的那一刻,薄梁眼明手快地接住了他。薑遺淡淡道:“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見一場雪。”薄梁的臉色一下就變了,懲罰性地捏了捏薑遺有些發烏的唇,可這一捏,心裏更疼了。指腹停在薑遺唇畔上的時間太久了,久到薑遺偏頭閃避。薄梁不動聲色說:“買到你愛吃的餃子了,喜歡嗎?”薑遺“嗯”了一聲,漫不經心道:“還行。”薄梁唇角忍不住往上翹。這麽多年了,他從沒從薑遺的嘴裏撬出過一句“喜歡”,“還行”大概已經是最高評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