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幾人能說清楚修者、修行的起源與曆史,但是有一點可以確認,那就是修者存在了無數年間,修行開始了無數年頭,可以追溯至人類最原始文明的那一刻,甚至有些修者認為修行起始之時,比人類文明還要久遠。


    曾經也有人考察過,想要找到人類修行的源頭所在,隻不過那位至少在六品以上的修者,考察到一處神秘古墓之後,忽然消失不見,從此之後再未出現過人間,後來又陸續有好幾位大能因此事而遭遇不測,或是橫死野外,或是猝然暴斃,亦或者瘋癲成為六親不認之人。


    因此修行的起源世人隻敢猜測,卻再無幾人敢去求索。


    不過總歸可以認識到,修行的起源非常久遠,久遠到可以用想象力來比擬!


    在這麽長時間的修行發展史上,各門各派,各種術法~功法,都有了十分明確的分隔,而修行之中的四大流派也是彼此之間涇渭分明,幾乎不可逾越。


    錘煉體魄,修行術法,假借法寶,陣法布置,這便是那幾乎不可逾越界限,無法彼此融合的四大流派。


    錘煉體魄,但卻無法以體魄承載陣法。


    修行術法,也不能以術法的操控法門來馭使法寶。


    可是秦遠此時做的,似乎便是要打破這不可逾越的界限,試圖獲得更加不可思議的強大戰鬥力。


    以當今凡人世界的看法,這是勇敢者的遊戲,也是不甘於平庸,力求更上一層樓的創新者所應該做的事情。


    然而在修行界看來,這卻是毫無疑問的白癡行徑。


    “這個白癡難道嫌活的時間太長了嗎?”紀山捶著桌子,麵具的皺紋擰在一起,似是擠出了“憤怒”兩字,“我先前以為他是個聰明的小家夥,卻不曾想到他竟是這般愚蠢,不錯,陣法在很多時候是可以起到四兩撥千斤的效果,但是那是建立在地脈之中的無窮能量之上,想要以人體取代,那恰似是用小小水塘取代遼闊海洋,不被抽幹便是幸運!”


    紀山回想起不久前見到秦遠時,還對他那幹癟削瘦的麵頰,有氣無力的狀態抱之以擔憂之情,現在再去一想,那小子就是活該,閻王難攔找死鬼,自己作死誰也怪不得!


    海掌櫃坐不住了,起身便去找秦遠,一定要將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告知於他,他很不願意看到這麽一個出色的年輕後生自絕於自己腦袋裏麵那些愚蠢的想法之中。


    秦遠此時正躺在床上,仰頭望天,呆呆地看著頂上幾根鋁合金鐵架構建出的簡易房梁,癡癡傻傻,恍如一位遭受失戀打擊,對人生失去信念的可憐蟲。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他可以將地脈中的靈力抽取到自己身體中來,可是為何在發動九曲黃河陣之時,卻是忽然之間便斷了與地脈的聯係?


    這明顯不科學嘛!


    打個不恰當的比喻,這就仿似在煮沸的開水之中扔進去一隻肥腴老母雞,煮沸的開水或許會不再沸騰,但也絕對不會恢複成常溫,甚至比常溫更低!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秦遠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便是思想堵塞,思想堵塞便讓他的身體無力,吃不香睡不甜,或者說根本沒心思去想其他事情。


    帳篷頂上有風聲劃過,秦遠不去在意,遠處林間鳥兒歡快鳴叫,秦遠不去在意,門外隱約有窸窸窣窣的話語之聲,那聲音中隱約還帶著壓抑的怒氣,秦遠也不去在意。


    他現在滿腦子想著的靈力,地脈,陣法,身體……


    “秦遠,有些事情需要與你談談。”


    白肖薇掀開門簾,大步走了進來,跟在她身後的,還有陸小觀,馬征程,秋玄月,海掌櫃和紀山等人。


    他們一個個麵容嚴肅,甚至帶著怒意,而為首的白肖薇看到秦遠的那癡呆的樣子,更是現出了一抹擔憂至極的神色。


    “談什麽?”秦遠側著臉問道。


    白肖薇看著他,十分嚴肅地問道:“你想用你的身體來支持九曲黃河陣對不對?”


    秦遠微微訝異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否認,道:“可以這麽說。”


    “你知道嗎,陣法與體魄是完全不同屬性之物,身體是有極限的,受到嚴重損傷極有可能難以恢複,而陣法是沒有極限的,尤其是像九曲黃河陣這種強大到極點的陣法,你用有限的身體去催動無限的陣法,難道就不怕生出意外?”


    秦遠怔怔看著她,眼睛豁然明亮起來,點頭道:“不錯,身體與陣法之間的對比,的確像是有限與無限之間的關係。”


    白肖薇見秦遠根本沒有聽進去自己的意思,心生薄怒,道:“我們都希望你可以停下來,不用再做這種危險之事!”


    “停下來?”秦遠怔怔看著他們,視線掃過一圈,道:“為什麽?”


    “因為你會死!”白肖薇咬著牙。


    秦遠從床上坐起身,晃晃悠悠來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道:“我現在不是還沒死嗎?”


    “你現在沒死,並不代表將來不死!”


    “將來誰都會死,哪怕是大羅神仙,都有三災六難,哪怕金剛不壞,也將腐朽衰弱,化為枯骨。”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把自己折騰成什麽了?”


    “嗬嗬,想要強大,哪裏不付出點代價,成佛還要剃光頭斷塵緣呢,成神還要斬斷七情六欲變成心如止水的石頭塊子呢,我這點代價又能算什麽?”


    ……


    一番對話就這般展開,誰也說服不了誰,沒過多長時間白肖薇便敗下陣來,捏著拳頭想要打人。


    這家夥頑固就像是一塊生鐵,油鹽不進,軟硬不吃,雷打不動。她苦口婆心說了半天,而他始終抱著自己的想法,沒有半點改變。


    海先生笑了笑,說道:“秦先生,我略比你癡長幾十歲,今天就倚老賣老跟你嘮叨幾句,陣法與身體並不是一個屬性的東西,白小姐前麵說的是一個原因,你很可能被吸成人幹,可另外一個原因則是,你很有可能會白白做無用功。”


    “在曆史上,像你這般嚐試著用身體來支持陣法之人數不勝數,但至今為止,卻是沒有一人成功。我們都知道,蜀山一脈便是憑借陣法立足,也曾經有一段時間嚐試著將身體與陣法相融合,他們在體表之上繪刻滿陣法符文,企圖借用天地間漂浮的靈力驅動,可是最後的結果卻是很不樂觀。”


    “有人在實驗過程中導入過量靈力,撐破丹田,可以說是自爆而亡,有人刻畫的陣法太過強大,被瞬間吸成人幹,在那幾十年中,蜀山上下因為此事造成了無數死傷,其中還一位七品境界的長老,在嚐試著將兩儀微塵大陣容納與體內之時,天地元力大量湧入,肉身承受不住,炸成了無數碎片,若是日後你有機緣登上蜀山,興許便能看到他的雕像和衣冠塚……”


    海掌櫃說了很多前人的失敗案例,也告訴秦遠,修行界自出現以來,便從未有人成功將陣法與身體融合,至少到目前為止,還從未聽說過。


    在他看來,像這種可以轟動整個修行界的大事,沒有聽說過便是代表沒有成功過,若是有人成功,隻要露出一絲馬腳,便會引起整個修行界的沸騰,狂歡,以及如蒼蠅一般的趨之若鶩。


    秦遠靜靜地聽完整個過程,這才若有所思地問道:“連蜀山這等真正的巨頭大派都沒有辦法將陣法與身體融合,這到底是為什麽?”


    “因為人體是人體,陣法便是陣法,兩者不同屬一屬性,你是地理師傅,應該清楚,地脈有場域一說,人體也有場域一說,而這陣法同樣有場域,各自場域不相融合,甚至彼此排斥,就如冰雪與燙油,兩者相遇在一起,能夠融合嗎?不僅不能化為一體,反而會產生劇烈暴動,引起熱油噴灑!”


    秦遠仔細回想著他妄圖將地脈中的靈力引入身體,再導入九曲黃河陣之時的經曆,好像真的便如海掌櫃所言,一旦操控陣法,那地脈中的能量便立即停止下來,而他也差一點被吸成人幹,死在荒郊野外。


    正當他下意識地想要點頭時,腦中忽然有一道閃電劃過。


    如果說海掌櫃的這般說法是對的,那他的十星飛龍術又該如何解釋?


    十星飛龍雖不是通過人體將陣法與地脈相連接,卻是通過陣法將人體與地脈相連,這期間他並未感受到一絲一毫的熱油烹雪的暴躁之意,這又是為何呢?


    眾人看到秦遠低頭沉思,陷入到了一種苦思冥想的狀態之中,不由開始欣慰,這家夥總算是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


    然而沒等太長時間,秦遠的眼睛忽然變亮,精光四射,臉上湧出欣喜至將要癲狂的神情,像極了一個身患重病垂垂將死,卻忽然得到靈丹妙藥,可以讓他瞬間康複,甚至體魄強健更勝往昔的病人。


    “哈哈,原來是這麽回事兒!”


    秦遠猛地一拳敲在身前奧坎板桌之上,笑著轉頭看向眾人,道:“熱油烹雪,可能會引起水漸油潑,過翻人傷,可若是火候得當,說不定也會烹製出不一樣的東西,比如說油炸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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