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倉促離去,房中一片狼藉。


    鹵煮蒸烤的野味與濃烈中帶著紅薯甜香的酒味混雜在一起,使得整個房間之中都充斥一股難聞的味道。


    墨秋水皺了皺眉頭,起身走到陽台處,那裏山野氣息彌漫,能夠稍稍衝淡此處男人們喝酒吃肉後的狼藉氣息。


    秦遠在屋子裏轉了幾圈,沒找到什麽東西,從儲物手環中找出一隻結實的牛皮袋子,把地上的散亂之物一一撿起裝下,掐了個法訣,水流憑空而生,將地上汙漬衝刷幹淨,再次捏訣,一團火焰生出,濕漉漉的地麵變得光潔清亮。


    一番清理打掃之後,房中潔淨如惜。


    墨秋水走了回來,看到那一塵不染的地板,微是驚訝,又看到插在水杯之中的一根小指粗細木棍,不由一怔,那是文檀枝,磨碎成粉可作為繪製法陣的顏料,價值很高,此時被用作檀香,著實浪費可惜。


    在三奇門中待久了,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忽然一人外出,來到此地,竟是沒半點生活技能,房間髒汙,隻知厭惡卻忘記收拾,或者說她已經好些年沒有收拾過房間,在三奇門中,這些瑣碎之事哪裏會需要她多費心思。


    墨秋水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開始退化,如一個隻能被別人照顧的孩子般。


    秦遠推門進來,手中的牛皮袋子已經不見,想來是扔掉了,衝墨秋水點頭一笑,而後坐到桌邊,拿出紙筆,細細勾勒,寫寫畫畫著什麽。


    十塊錢一支的鋼筆摩擦著紙張,發出“沙沙”聲響,他的麵容十分認真,專注至極,時而停下思考,時而奮筆疾馳。


    秦遠在大體勾勒出初日城的輪廓與周邊環境之後,又按照剛才幾人嘴中透露,開始標注幾處禁地的位置,尋找十方宗的另外幾處營地,找尋陰山派高層所居之處,還有城外的數處礦產。


    寫著寫著,秦遠停下了筆,一隻纖細如玉的手指伸到了紙張上,墨秋水用她那本來的清麗嗓音,說道:“這裏,差了一些,我記得洪達所講,應該是徒步行走兩日,以他們的腳力,每日可行進百公裏,而這此處有大量蠻獸聚集,速度應該會減半,也就在一百公裏左右。”


    秦遠訝異地看了她一眼。


    墨秋水稍顯不好意思,道:“跟你一起進來,總不能什麽事情都推到你身上,你在喝酒的時候,我便在用心記誦他們的話,而且我的記憶力不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過目不忘。”


    接下來,墨秋水又指出了秦遠筆下數處紕漏之地,一一更改,甚至連這初日城都被她細細畫成了一副十分逼真的山頂俯視素描。


    到了此時,秦遠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而是震撼。


    他能夠看得出來,初日城的繪製角度,乃是他們在來到此地的途中,站在山梁上的角度,兩人在那裏停留了隻有片刻功夫,便被袁兵催促前進,可就是這片刻功夫,竟是能讓墨秋


    水將初日城的絕大多數地方記下,除了少數無關緊要之地,並且逼真地呈現在紙上。


    秦遠自認是個聰明人,作為孤兒能夠一路走到現在,也證明他是個聰明人,可單從記憶力上來講,跟墨秋水相比較,那就是高中生與博士生的差距。


    秦遠從來都想象不到,有人能夠僅僅用片刻工夫的觀察,又在一番酒肉呼喝之後,還能準確地繪製出一座城池素描,大到一座座恢弘古老金屬塔樓,中到一條條雜草叢生的破敗街道,小到坍塌在地的數百處磚瓦。


    墨秋水看到了秦遠眼中流動的閃亮光芒,笑道:“拓跋大哥無需這般驚訝,兄弟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連個衛生都不懂打掃,要是再沒這點能耐,恐怕就真是廢物了。”


    秦遠笑了起來,“阮兄弟也無需妄自菲薄,光是您這一手唬人的記憶力,就足以讓很多人甘之若飴地為你鋪床疊被,清掃整理。”


    墨秋水隔著麵具的臉頰一片粉紅,但還是笑了起來。


    秦遠則是朗聲大笑,笑聲一如他帶上麵具後的外貌,粗獷而豪邁。


    幾句笑談,秦遠繼續觀看這副初日城素描圖,不時在上麵勾勾畫畫,一條條墨黑線條自筆下生出,圓潤流暢的流淌在潔白宣紙之上,也不時寫寫畫畫,一枚枚功底極深、極具章法的古樸篆字出現,更有墨秋水從未見過更不知其意的奇異符文。


    墨秋水不知道秦遠在做什麽。


    按照她的理解與想法,既然拿到了這些地方,那麽接下來就可以去一一查看打探,就如《碟中諜》中的特工亨特一般,或是飛簷走壁,或是喬裝易容,進入其中,將機要之物取走,再安裝好威力駭人的“花兒”與“太陽”,在轟然地爆裂聲、衝天的煙火裏,還有十方宗與陰山派弟子的尖叫聲裏大步走出。


    可是事實卻與她的意料完全相左。


    秦遠一坐就是兩個多小時,其間時而奮筆疾書,時而皺眉思索,數張桌麵大小的宣紙,很快就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篆字與符文。


    而且他的麵頰上一直帶著那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興奮之色。


    漫長的時間中,墨秋水將那本《鬱離子》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頭,喝了三杯茶,打了兩個哈欠,伸了四次懶腰,也先後七次為秦遠補充了此處周邊的山川地理形勢。


    直到黃昏將至,夜色朦朧,那一輪碩大而皎潔的月亮再次出現在天邊之時,秦遠忽然將鋼筆拍在桌麵上。


    靜謐的房間中忽然響起的這個聲響,讓全神貫注在查看一本賬簿的墨秋水整個身體都在震顫,她側臉望去,便見到秦遠躺在地上,雙目望天,臉上掛著那如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銀行保險櫃搬到自家裏般的如釋重負的笑容。


    墨秋水不明白秦遠為何會有這般作態,走到前麵,視線落在六張滿是符文線條與篆字的宣紙上,一時間腦袋嗡嗡作響。


    她能記住這初日城的大小建築、街道民居,但是完全看不懂這些符文與線條間的關係,她隻感覺那每一道似是信手而為的勾畫之中,都隱藏有大大的深意,而這些深意她一時間又弄不明白,當萬千難以明了的東西一時間全部衝入她的腦海之中時,讓她猛地感頭昏腦漲,似是腦袋周圍圍繞著一圈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家雀兒。


    “來來來,你看這裏。”


    秦遠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手舞足蹈,興奮之色滿溢而出,拉著墨秋水,來到桌前那張鋼筆素描的宣紙旁。


    “看到了嗎,如果以初日城中的這座十九層鐵塔為中央,向四周蔓延,經過這座山的犄角之處,再沿著此條河流與礦場的方向,通過地勢的變化,做一條延長線,這個位置上有三個小島,小島皆是海中山脈的起伏,通過我們來的山脊,連接到城中高塔……”


    秦遠的語速極快,筆觸同樣快速,又是一條條線條在本就被他寫畫幾乎滿了素描紙上流淌而出,墨秋水期初摸不著頭腦,隻是靜靜看著,但漸漸的,她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也變得越來越亮。


    秦遠在紙上織出了一張大網,行過海島沙灘,連接山川河流,最後群龍匯首,連接至十九層鐵塔之下。


    “這是?”


    墨秋水極為驚訝。


    秦遠快意大笑道:“哈哈,這群王八蛋做的好事,匯集山川地理之地脈,隱沒於這座高塔之下,不用多說,肯定是利用這些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墨秋水本就有所猜測,等到親耳聽到這番話時,卻更加震驚,或者說是悚然,既為這十方宗和陰山派的大手筆感到悚然,同時也為他們所做的事情而感到悚然。


    要將這方圓數千裏的山川地理形式盡皆為其所用,那是多大的氣魄?她三奇門可是從未想過有這等野心!而他們要做的事情更是非同小可,不用多想,也將會有驚天動地之能。


    想到這裏,墨秋水忽然一陣陣心悸,她看著秦遠,問道:“如果真是如此,那布置這等天局之人豈不是高深莫測如那深淵巨海?就憑我們兩人,能是他們的對手?”


    這是一個非常實際的問題,實際到了不能再實際。


    秦遠也忽然咧起嘴來,他隻顧著解開謎題之後的興奮,卻忘了這一茬。


    能夠布下這等驚天之局的人,哪一個不是站在修行界最巔峰的大能,以他們兩人的這點小聰明小把式,那還不是將豆腐送到張飛麵前,被人當成小菜一碟?


    “曰他仙人板板!”秦遠咧嘴罵道。


    能夠查探清楚這等驚天之局的背後陰謀所在,那絕對是件成就感爆棚的事情,可是還有一句話,好奇心害死貓,貓咪行走在虎皮上,想要弄清楚那虎斑紋路之下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恐怕隻要一動它的利爪,往上麵抓上那麽一抓,那也就意味著小命馬上就會走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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