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是何意?」


    「先帝在位之時,大俞一直深受瓦剌所害,他命大將軍鄭巍領兵抗擊,將瓦剌人驅退大俞邊境數百裏,他當時手上握有大俞一半的兵權,直到先帝病逝前,他都未曾收回大將軍手中的兵權,後來到朕登登上帝位,首輔忌憚他,將他排擠,遠走北疆,朕都未曾將兵權收回來。」


    晏晗闔下了雙眸,隻覺得聽的心驚,若將兵權分為五份,同德帝手中隻有一份,也就是京畿地區的的兵權,兵部尚書握有大俞南境與東境的一分又五兵權,但他是首輔的人,而最後剩下的二分又五,全在大將軍鄭巍手中。


    「可是現在大將軍已經回京了。」


    「他帶了北境西境的軍隊這麽多年,你認為朕即便從他手中將兵權收回來,又有何用?」同德帝淡淡道:「大將軍雖回來了,但他的兒子鄭定將軍卻仍駐守在北疆,他的聲望雖不如他的父親,但在北疆,也是信服力十分的高,朕信得大將軍,卻信不得他。」


    「所以…」晏晗抬眸看他,隱隱有些猜著了他的想法。


    「朕要你,去北疆。」


    同德帝定睛看他。


    「隻身去北疆,用你的實力,打下你身為大俞皇族的聲望,朕才能名正言順收回兵權,斬下首輔這顆巨木。」


    好個一招兩得的計策。


    晏晗攥緊了拳,心中忍不住澎湃。


    他曾經輸在鄭培風的馬術之下,被北疆生死之地練出來的馬術機巧,從來不是他在京城安逸的跑馬場中練出來所比得過的,而當他談及他在北疆的肆意瀟灑,在北疆的生死搏殺時,晏晗的心中生出了向往。


    他從骨子裏便不安於分,前世他雖嬌縱,但狂傲才是他的本性,今生他是明了自己身上所承擔的責任,才從來嚴明律己,不再做什麽出格之事,但現在卻有一個最「出格」的事情擺在他麵前。


    心中的激動愈來愈厲害,他不禁呼吸急促起來。


    眼前是囂張的漫天黃沙,是曠寂的茫茫戈壁,是跑馬縱情的無垠草原。


    他道:「好!」


    同德帝又道:「晗兒,此去若無三年五載,你回不來。」


    晏晗倏地一愣,三年五載……


    三年五載可以發生很多事,比如,譚嘉月。


    小姑娘離及笄還剩不過一年,姑娘家及笄後,便該議親了,而她,等不起自己的三年五載。


    他藏在袖中的拳攥了又鬆,鬆了又攥,終於抵不過心中的自私。


    他忽得朝同德帝掀袍跪下,沉聲道:「兒臣此去,隻有一件事想求父皇。」


    「何事?」


    「請父皇,為兒臣與譚三姑娘賜婚!」他抬眸直直看向他。


    同德帝斂下了眸色,他看著晏晗,晏晗目光亦是不躲,二人對視許久,終於,同德帝啟唇道:「好!朕可以為你二人賜婚。」


    「那兒臣何時啟程?」晏晗問。


    「即日。」


    太子離京,是能夠震驚全朝的大事,若晏晗要前往北疆的事提出來,莫說首輔一黨,便是皇帝身邊的大臣都不會同意,因而晏晗隻能悄悄的出宮,悄悄的離京,不帶任何人,不做任何告別。


    少年遠去北疆,從此經年相隔。


    他從屏風後換完衣裳出來,裏麵穿著的是平民的衣裳,外罩著的寬大的內監衣袍,這是同德帝今日為他準備好的,隻等他換上,即刻離京。


    同德帝伏案書寫,並未抬頭看他,晏晗便也靜靜立著,從他的方向看去,可見書寫的錦緞上,清清楚楚寫著他與譚嘉月的名字。


    晏晗眸光一滯,方才躍動在心頭的雀躍驟然化為了鈍痛,隨著他的心跳陣陣發痛。


    他此一去,三年五載不得歸,他的呦呦,將待如何?


    這一封賜婚詔書,從此將她綁定在他身邊,他不回,她便隻能等,守著二人的婚約,守著太子未婚妻的名分,一直等待,她人生最美好的年華,從此陷在了無盡的等待中。


    拳頭驀然攥緊,垂墜不動的袖擺微微晃動起來,掩在袖下的手臂爆起了青筋。


    他嗬護了十餘年的小姑娘,他怎能如此對她!


    可若就此離去,他的呦呦,還會在原地等他嗎?


    她會長大,會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容顏動人,京中不少男子想與她獻殷勤,與其等待一個不知歸期的他,她的爹娘定會為她另尋一位佳婿,從此他的姑娘,與他將是陌路。


    晏晗不能想象那時的情景。


    他不能放開手,既如此,便讓他自私一次,就這一次!


    同德帝寫畢,擱下筆來,「要看看嗎?」


    晏晗闔下眸子,低聲道:「不了。」


    同德帝微微揚眉,不可置否,他將晏晗上下打量,而後道:「賜婚詔書,今日朕便會命內監去宣旨,你……」


    他道:「去吧。」


    晏晗抬眸看他,恍然不覺,坐在桌案後的同德帝竟不知從何時起,削瘦了許多,他的烏發間生出了許多銀絲,落在其中盡顯突兀。他眼角的皺紋又刻深了幾分,威嚴冷肅的臉上,繪上了年歲的滄桑。


    同德帝老了,尤其是皇後走後,他的心已隨著心中伊人死去。


    晏晗再未見他臉上染上過笑意。


    「父皇。」他向他一拜,「保重。」


    「去吧。」


    如峰如刃的少年離去,挺直的背影是他留給同德帝最後的映像。


    偌大的崇政殿,空空洞洞,擺設著各類冰冷的飾物,殿的正中,掛著一張「中正仁和」的匾額,這是身為帝王要對自己的要求。忽得有風從窗隙刮入,四麵八方吹向高座上的男人,寒冷與孤寂侵入,吹的他身形愈發清瘦。


    他突然急促咳嗽,咳嗽聲在殿內蕩了一圈又一圈,好似整個天地間,隻有他的這道淒涼的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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