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眼底有了淡淡笑意,看向正在高興的蓮娘。


    蓮娘還沒有反應過來,視線投向那份和離書,有些茫然。


    楚老夫人卻是嚇了一條,莫名地聲音發抖:「你、你說什麽?」


    趙樂君微笑著說:「本來是要寫休書的,但看在楚弈這些年為國效力的份上,我怎麽也要保他一些臉麵。所以,這是和離書,楚老夫人轉交即可。」


    「不、不是!你都納了蓮娘了,你還賭氣和離什麽?!」


    楚老夫人說話都結巴了。


    之前她是說出要趕兒媳婦走的話,可那隻是反威脅她,威脅和成真,意思根本不一樣!


    而且她沒有想到是趙樂君真的自己去請旨,她再是沒有見識,也知道這到底是皇女。她前腳說要給兒子納妾,後腳趙樂君就請旨和離,也不知道在皇帝麵前說了什麽!


    兒子離開前的警告又再次在她耳邊響起,讓她背後冒了冷汗。


    趙樂君卻懶得回答她,而是看向慢慢已經悟出自己用意的蓮娘:「恭喜你‘求仁得仁’,你以後都是楚弈的妾了。」


    她在辦文書的時候,是以長公主個人名義,而不是楚家婦的名義給楚家納的妾。


    楚弈再手握兵權,也不敢在她和離後,冒著藐視皇女藐視皇權的罪名,把一個妾給扶正。


    所以,蓮娘永遠都隻能是個妾。


    方才還捧著文書笑著的蓮娘,如今發現那一紙文書成了對她癡心妄想的嘲諷,兩手猛然一抖,受不住正室夢碎的打擊昏厥了過去。


    屋裏的使女發出驚呼,趙樂君笑笑看了眼身子一晃也險些暈過去的楚老夫人,轉身吩咐道:「把東西和嫁妝都搬回長公主府。」


    「回……回來,你回來。」


    楚老夫人軟軟倚在使女身上想將她喊停。


    她怎麽會真的要走,她不能就這麽走了!


    兒子那裏,帝王那裏,她要怎麽交代!帝王會不會一怒之下,要了他兒子的權!


    楚老夫人剛才有多高興,現在就有多恐懼,隻能眼睜睜看著趙樂君毫無留戀離開。


    在趙樂君將東西搬走的當晚,一道身影策馬從南門進城,一路不停歇回到掛著寫有楚字的大紅燈籠門口,翻身下馬叫開了門。


    楚家的門房見到離家三個月突然歸來的郎君,又驚又喜:「郎君,您回來了!」


    楚弈穿著禦寒的黑色鬥篷,剛毅的麵容隱在兜帽裏,半明半暗。


    「不要大聲喧嘩。」他把馬鞭一丟,快步往自己和趙樂君住的院子去。


    門房看著他去的方向,把張嘴要說的話咽了下去。


    他還是不要觸黴頭了,這是郎君家務事。


    楚弈生得高大,腿長步子大,很快回到住處,看著四周黑漆漆的,自己還愣了一下。


    怎連院門的燈都沒有亮?


    也沒有人守門。


    他再去敲門,開門的是楚家仆婦,見到他染著一身寒露歸來,詫異地喊了聲郎君。


    楚弈:「聲音小些,別把公主吵醒了。」


    那隻母老虎有起床氣,他沒少因此被她甩冷臉。


    仆婦忙捂上嘴,但是很快想到什麽,鬆開捂嘴的手跟楚弈大聲說道:「郎君,長公主與您和離,今日就搬走了。」


    楚弈腳步一頓,眼裏茫然一閃而過,很快被洶湧的情緒占滿:「你給老子再說一遍?」


    隨著男主人歸來,暗淡半晚的正院亮起了光。


    暖黃燭火將整個內室蒙上一層柔和,外邊夜風輕響,楚弈身上被寒露打濕的鬥篷沒有脫下,就那麽站在明亮的廳堂裏,冷著眉眼聽仆婦把白日發生的大概說來。


    「……長公主給您納了蓮娘子為妾,就離開了,老夫人急得病倒了。」


    仆婦每說一個字,楚弈神色就沉一分,早已情緒翻湧的他突然拂袖轉身。


    從殺戮中闖出來的青年,隨著時間染了滿身如寒風的淩冽,如此盛怒的樣子更是讓人打怵。


    仆婦縮了縮脖子,等人走遠才回神在後邊起喊道:「郎君,可要打燈籠?」


    回答她的卻隻有和著寒風的餘音,和很快消失的背影。


    楚弈一路來到母親居住的地方。在春日剛剛抽出的綠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守門的婆子在輕輕敲門聲中驚醒,聽到熟悉的嗓音,激動開了門,聲音止不住高昂。


    院子裏的人都被驚動了,他歸來的消息往裏傳,他想阻止都來不及。


    他原本想靜靜過來看看情況,這個動靜是要驚醒他母親,就在廊下脫了靴,朝剛亮燈的內室裏走。


    楚老夫人隻讓人披了件外袍就踉踉蹌蹌往外跑,母子在隔屏處相遇。


    老婦人半白的頭發披散著,見到他高大挺拔的身姿,眼裏閃動淚花,直接就撲了上前:「兒啊!你總算回來了!」


    楚弈忙將人托扶住,見母親憔悴的樣子,有些話就先咽了回去,低聲說:「兒子不孝,讓娘擔憂了。」


    楚老夫人抱著他胳膊哭了起來,伸手垂他,楚弈輕言細語哄了幾句,才將老人扶著坐下。


    一隻藏青色的坐墊隨之也遞到他腳下,他餘光掃到細白的一雙手,發現原來還有個人一直在跟前。


    再抬頭一看,同樣隻披著外袍的蓮娘就站在邊上,微紅著眼,眸光似水正盈盈看他。


    他視線掃到她不整的衣著,胸前隆起的弧度讓人想避都避不開,眉頭暗暗皺起。


    「都出去吧,我跟娘有話說。」


    他快速移開視線,低頭去看緊緊握住自己雙手的母親。


    蓮娘柔媚的臉上表情一僵,楚弈已經自顧問起母親趙樂君和離的事情。


    楚老夫人受了不小的驚嚇,被兒子一問,手抖哆嗦著,張了好幾回嘴都說不出一個字。隻能求助地看向還愣在那裏的蓮娘。


    蓮娘收到她的目光,忙斂神露出溫柔的笑來,柔聲說:「表哥,是長公主自己向聖上請旨和離的,娘還再三挽留,長公主卻沒有理會……」


    「你怎麽還在?」楚弈劍眉一抬,麵上的不滿已經十分明顯。


    他生得劍眉星目,眉眼輪廓深邃俊朗,偏此時眼神冷若冰霜,淩厲得能刺穿人似的。


    蓮娘啞然,被看得脊背發寒,終於扛不住紅著眼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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