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教我看病不外乎望、聞、問、切四種,其中問診是最重要的一環,因為疾病的形成是多方麵的,與地方職業、生活起居、飲食習慣都有關聯,隻有通過問診,才能對病情作全麵掌握。」唯唯這個非常驕傲的小家夥,就連替人看病都不忘賣弄。


    眾人聽得如癡如醉,包括躺在床上的行青部深感到幸運。小花兒則深感愧疚,原來唯唯這麽高明,自己真不該以黃大叔那次錯針的小小錯誤,就認定她的醫術很爛!


    「不過……我的醫術沒有師父那麽好。」唯唯語氣頓了頓,大夥兒的心情開始沉到穀底。「可以由人的臉色、呼吸來判斷病情,所以邵姊姊你先全身放鬆,讓我慢慢替你把脈。說實在的,邵姊姊真是幸運,成了我的第一號病人。」


    皖堯驚呼出聲,「什麽?你以前從未替人治過病?」你這是什麽大夫啊!後麵這句話他沒有笨到脫口而出,他老婆的性命現在全掌握在她的手上,他哪敢不敬呀!


    「也不能這樣說,以前我也替嶺上的丫環小春、黃大叔和老家的祖奶奶治過病,可是他們的病,就算是一般的大夫,都治得好,我這神醫根本是大材小用嘛!而邵姊姊這個怪病非得我這個神醫出馬不可,其他庸醫跟本比不上我這個專攻疑難雜症的小神醫,所以,我才說邵姊姊是我第一個病人。」其實唯唯這個「半吊子」神醫連一般小病都治不好,更別說這樣奇異的怪病了,小師妹你自求多福吧!卓風在心裏替她補充這一大段話,顯然信不過唯唯的醫術,不禁為他師妹行青感到憂心忡忡。


    眾人聽到這段「臭屁」的話都無言以對。在這節骨眼有心情自吹自擂的人已經不多見了,無奈眼前就有一個。


    唯唯右手輕輕按住行青右手腕「寸、關、尺」的部位,靜靜感覺脈象,以測知行青陰陽氣血的盛衰、內髒精氣的虛實。過一會兒她放下右腕,換過左腕仔細地探行青的脈象,然後探過身去打開行青的眼皮,又叫行青「啊——」的伸出舌頭,唯唯側著頭仔細打量良久。


    唯唯一臉沉思地望著眾人,對於其他人的急切視而不見,隻專注地瞅著皖堯著急激動的斯文俊臉,忽然開口,以沉穩平靜的語氣問:「呂大哥,邵姐姐的大小解有無異狀?」


    「沒有。她隻除了每日固定疼痛外,其他都與常人無異。」皖堯搖著頭說。


    唯唯看向卓野,對著他自言自語,「這就奇怪了!邵姐姐的氣血是弱了點,大夫要她吃補品是沒錯,但氣血虛弱並不會導致胸口疼痛啊!她胸中似有異物,但脈象又無顯現,似乎是——」她突然不語,好像被嚇住了。


    皖堯著急地問:「是什麽?」


    「中蠱了!」


    這句話引起了軒然大波,怪不得唯唯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會被嚇住。蠱,這種神秘惡心的苗疆毒物怎會在北方出現呢?眾人心裏泛起這個疑問。


    「小姐,蠱是什麽東西啊?很厲害嗎?」小花兒雖然沒聽過「蠱」這怪異的名字,但看到其他人臉上那種吃驚的表情,再聽那令人渾身發毛的怪名,用她這不太聰明的腦袋,隨便猜想也知道「它」絕不是好東西。


    唯唯皺起可愛的俏鼻,扮個鬼臉道:「相傳苗人養蠱煉毒之說並不正確,隻有那些心術不正、心懷邪念的壞人才會用蠱害人。至於苗人養蠱之事我也不太記得,隻知道他們把百蟲置於瓶中,一年之後打開瓶子,打敗眾蟲獨活的那一隻毒蟲將被他們視為最毒的蟲,然後每日喂自己的血使其心意相通,不久,這蠱蟲就能隱形作禍害人了。」等克服了對蠱的惡心感後,唯唯又恢複了活潑愛笑的本性,換句話說,就是愛炫耀臭屁的劣根性,因為她不給人插嘴的機會,又繼續說下去:「其實我是依照邵姊姊每日固定胸口疼痛,最近又加劇的情形判斷的,哪有怪病會那麽巧固定在午時疼痛,分明是有人在背後以咒語催動邵姊姊身上的蠱蟲,讓她痛苦不堪。照這樣推測下去的話,邵姊姊氣血虛弱的問題也得到答案了,那些庸醫開給邵姊姊的補藥根本就是在喂蠱蟲,把蠱蟲越養越大,所以邵姊姊疼痛的次數才會增為一日三次。幸好你們遇到我這個明察秋毫的小神醫,否則依邵姊姊的病情不出三個月就沒命了。」語畢,她仍不忘替自己的偉大醫術宣揚一下,這樣才不會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哇!好可怕哦!」小花兒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唯唯笑得好得意、好驕傲,顯然為自己剛才滔滔不絕的解說感到萬分滿意。


    終於有人看不過去,出麵製止太囂張的唯唯。


    「唯唯,別鬧了。小師妹的病有沒有救?」卓野拍拍她的頭問道。


    她點點頭道:「我現在既然知道病因了,自然就有方法救她。不過,老實說解救的方法是困難重重,我姑且說來給你們聽聽,你們聽完再決定好了。第一當然是從下蠱的人著手,從那人身上取得解藥;抑或是殺了那個人,因為人蠱心神相通,人亡自然蠱蟲就會死去。」唯唯自覺得有點兒血腥,停下來喝口熱茶。


    「第二個辦法,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比較容易,但實際上卻更為艱險。相傳在天山山脈的絕頂玄冰圳內,生有一種稀世的千年晶蚊,通體晶瑩剔透,是天下至毒,但其膽囊卻是解蠱毒的聖藥,隻要能取得,邵姊姊的病就有救了。」


    這是什麽爛辦法嘛!有說等於沒說一樣,皖堯忿忿不平地想著:第一人海茫茫,去哪裏找下蠱的人?第二就更誇張了,舉凡解毒聖品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靈藥,哪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說尋就尋得到的。


    行青愁眉苦臉地,將目光轉向還有閑情逸致跟卓野撒嬌的唯唯。這到底該怎麽辦呢?


    「唯唯,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卓野替眾人問出最想問的話,這小家夥似乎別有意圖,一直在吊大家的胃口。


    她噗哧笑了出聲,賊兮兮地開口:「哎呀!你們幹嘛想得那麽複雜,其實隻要找到下蠱毒的人不就可以了嗎?雖然江湖中人多得如過江之鯽,但熟識你們夫妻倆且跟你們有深仇大恨的人一定不多,隻要從那些人過濾下來,差不多就可找到了;另外下蠱多半是從飲食中著手,故我敢大膽推測,此人一定是與你們極為親近的人,而且可能是女人,隻有心胸狹窄的女子,才會故意每日讓邵姊姊痛上一次,從不間斷,如果是男人即使是深仇大很,大都一刀殺了仇敵就算了。這樣的推測,下蠱的人不就呼之欲出了嗎?」她這一段推論,著實讓大家傻了眼。她這麽簡單就猜出下蠱之人的性別、個性,顯得在場的人有點兒「無能」


    皖堯與行青深深地互望一眼,顯然彼此心裏有數了。


    依唯唯愛炫的個性,哪可能輕易把發言權讓給別人,又馬上接著說:「再者,我也可以用藥物控製邵姊姊體中的蠱蟲,我要它往東,它就得往東;我要它往西,它就得往西,絕對不敢亂動。就算你們一輩子都沒能找到那女魔頭的解藥,我也有自信讓邵姊姊活到七老八十,甚至陪呂大哥一起進棺材都沒有問題。所以,不用擔心,盡量放手去找那女魔頭算帳。」唯唯口無遮攔地說,不過大家忙著高興,都沒有時間跟她計較。隻有她的洛大哥嚴厲地看了她一眼,顯然在警告她——姑娘家說話要有分寸,不可胡言亂語。唯唯不予理會,吐著舌頭到他扮個鬼臉。


    「難道是‘辣手仙子’方月華?婚前我們兩人曾一起結伴走江湖,算得上是莫逆之交,沒想到我跟堯哥結婚後,她也銷聲匿跡了,我還以為是巧合咧!」行青坐起身子來,溫柔地道。皖堯柔情萬千地坐在她的身旁替她整理儀容,而卓風看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怎麽大師兄婚後變得如此「娘娘腔」?行青沒想到堯哥會當著大家的麵替她整理鬢發,雙頰不禁染上紅雲,顯得無比嬌羞動人。不愧當年「武林第一美人」的封號,且與「辣手仙子」方月華並稱「武林兩朵花」。


    「這麽巧?但我們與她無怨無仇的,她為什麽要這麽做?」皖堯眉頭深鎖,喃喃自語道。


    「呆子!她是由愛生恨啦!笨!」唯唯很不識趣地,硬是擠在人家恩愛夫妻的中間,連皖堯握在手中的白嫩玉手都「順便」接收過來,真是殺風景!「邵姊姊,你快躺下來休息,我去替你煎藥。其他的事交給那些臭男生處理就夠了,你不用擔心!」唯唯裝成一副很懂事、體貼的模樣。其實她是看不過人家夫妻相親相愛的樣子,硬是要做「棒打鴛鴦」的那根棒子。而且,她在潛意識裏,直想保護聖潔不可侵犯的行青,不讓庸俗的男子褻瀆,即使是她丈夫也不可以。


    「誰是臭男生啊?」卓風大步跨到唯唯身旁,用力地敲了她一記響頭,看到她痛得哇哇大叫的樣子,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報複後的滿足感。


    「就是你!」她痛得眼淚差點兒滾下來。動不動就敲人家的頭,算什麽英雄好漢嘛!


    「好了,別鬧了。卓風,傳令下去,要社裏全部兒郎全力尋找‘辣手仙子’方月華的藏身之處,一經查獲,就馬上用飛鴿傳書回報。至於師兄和師妹則安心待在盤龍嶺養病,一有消息,我再陪師兄去要解藥。唯唯,等會兒記得把藥方寫下,交由下人去煎藥。」卓野指揮若定地道,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唯唯一看車野要走了,連忙黏在他身旁跟了出去,連自己要保護行青的神聖任務都忘了。


    「洛大哥,等等我——」


    ·························


    沒有卓野的日子,還真不是普通的無聊!唯唯滿臉痛苦地想著,手裏端著藥往行青住的「迎暉樓」方向走。


    自從三天前收到一封來自泉州的飛鴿傳書後,一行男人就在一刻鍾內興匆匆地收拾完畢,準備上馬離開,連一向事務繁忙的卓野都表現出難得的興致。而她,提供這麽聰明無比計畫的人竟然沒有跟上。真嘔!


    不管唯唯怎麽死纏爛打、苦苦哀求,卓野都不為所動,死不讓她跟,虧她還替他們準備許多療傷藥品,心想「打架」的時候正好用得到,可惜卓野他們隻是高興地摸摸她的頭,順手把那一大盒的藥箱提走,頭也不回的。她當場呆在那裏,怎會有人無情無義到「忘恩負義」的地步呢?等到她想起來再追出去的時候,他們一大隊人馬已經消失了。


    唯唯心不在焉地走著,忽然一個麵生的丫環擋在她前麵,她不以為意地繞過這丫環繼續向前走。可惜這怪異的丫發沒有理會她的禮讓,又跑到唯唯麵前擋住她。


    唯唯機伶地看著她,這丫環自己以前好像沒有見過,她難得正經地問道:「你是誰?」


    「方月華。」她撕下臉上的易容,眼中有股奇異的恨意,直盯著唯唯瞧。「哦!你好。你不在泉州,跑來盤龍嶺做什麽?」唯唯露出很友善的笑容,仿佛是跟熟識朋友閑話家常般。遇到前些百子她口中的女魔頭,她還笑得出來,真是「勇敢」!


    方月華美豔動人的臉上寫滿嘲笑,道:「我不過是在泉州故意放個消息,沒想到就有一群傻子撲了過去,讓我有機會混了進來,現在我手中握有你這張王牌,還有誰敢動我。哈……哈……」


    唯唯心中暗自慶幸沒有跟了過去,否則不就白忙一場,還會被人罵成傻子咧!好險!好險!


    「原來你是要來捉我的呀!讓你那麽大費周章,真是不好意思。」唯唯心裏得意洋洋的謔笑,嘴裏卻故作謙虛地說著。她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因為憑他們那些三腳貓的功夫是打不贏方月華的,而武功較厲害的人,全在外頭守衛盤龍嶺,根本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現在引人來隻會多送性命而已。唯唯現在最想做的就是乖乖跟她走,免得她又想起她的情敵——行青。


    「廢話少說,走吧!」方月華點了唯唯的睡穴,兩名黑衣男子從後頭竄了出來抬住唯唯,三人悄悄走到早已安排好的柴房內休息,打算晚上再摸黑出去。


    ··························


    夜已深,月漸西移——方月華一行人鬼鬼祟祟地踏出柴房,然後不動聲響地走出盤龍嶺,沒有驚動任何守衛,隻除了守側門的那兩名。


    「要不要我派人跟下去?」卓風低聲道。


    卓野、卓風、「冷月閣」閣主青繼山,和「萬星閣」閣主蕭農,躲在柴房附近的花園巨石後已經一整夜了,而皖堯早就回去抱嬌妻,隻剩四人捺著性子努力監視。好不容易有了些許的動靜,卓風才會摩拳擦掌興奮地說。「嗯!派你手下最精幹的兒郎去跟蹤,不準出差錯。」卓野冷峻果決地道。


    原來他們一行人的南下是做給方月華看的,因為在江湖中尋找一人談何容易,所以乾脆假裝中計,讓她有機會混入盤龍嶺,來個「甕中捉鱉」!他們在第二天就掉馬往回走,剛好遇到青繼山和蕭農帶著幾名兒郎風塵仆仆地趕回盤龍嶺,原來他們帶來自己管轄下一年的帳本趕回盤龍嶺,準備秋後總算帳,所以這個計畫中又多了兩名幫手。可是偏偏天不從人願,方月華沒有照他們猜想的找行青算帳,反而把無辜的唯唯擄走,到底她的最終目的是什麽?這也就是派人跟蹤,而不直接把唯唯救下的原因了。


    ··························


    「啊……啊……」唯唯無聊的大聲呐喊,嚇得在門外守衛的兩名猙獰壯漢頭皮發麻。老天!這小祖宗又在要什麽詭計了!


    這些天來他們已經被她「玩」怕了,難道現在的姑娘家都像她一樣刁鑽可怕、詭計多端嗎?怎麽跟他們那時代溫柔婉約的大家閨秀不一樣?難道房內的那名小祖宗「天賦異稟」,與常人不同?袁大、袁二這對苦難的兄弟愁眉苦臉的想著。


    幫內把這叫唐唯唯的小祖宗捉來後,就命他們兄弟倆好好看住她,但不能惹她生氣、更不能傷她半根寒毛。他們兄弟倆暗自猜想她可能聽到了這些話,所以才會有恃無恐地大方捉弄他們,絲毫不懼他們凶狠高大的外表,否則要是一般姑娘家早就被他們給嚇哭、嚇昏了——這就是他們至今尚未娶妻的原因。哪像她竟然敢對他們兄弟倆嫌東嫌西的,一下嫌袁大臉上的疤不夠酷,一下又嫌袁二身上的味道太臭,要他好好去洗一頓操。開玩笑!他們身上那股充滿男子氣概的味道是他們最引以為榮的,怎可說洗澡就洗澡,那多沒麵子啊,不過後來他們還是乖乖的洗澡,以洗掉被她使計潑在身上的黑水——有哪位姑娘家會隨身攜帶這種整人的玩意兒?


    再說,袁大臉上那道疤是奮勇解救執法堂堂主秦三所留下的英雄標記,幫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偏偏這沒有眼光的小丫頭,竟然嫌他的疤不夠好看,疤痕就是疤痕,哪有什麽美醜之分。如果不是幫主吩咐,他早就把她一掌斃了,省得她嘴裏羅哩羅唆的,好像做血狼幫的部下是種見不得人的事一樣,整天在他們兄弟耳邊嘮叨著,他們已經被她訓得頭昏眼花了,這小祖宗還不放過他們。不曉得今天她又要搞什麽名堂了。


    唯唯從窗子探出頭去,看他們這兩個「呆頭」有啥反應,最少也要嚇得蹲下身、以手讓頭才可以,再不然,怕得渾身顫抖把手上的刀掉下來也不錯,可是……,他們什麽反應也沒有!唯唯難以置信地用雙手梁揉眼睛。


    「啊……啊……哎喲!」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聲從她嘴裏傳了出來。


    這頑皮鬼忘了自己正撐在窗戶上,這一揉眼睛,自然是整個身子快速地與地麵相親相愛,以一種非常不雅的姿勢跌在地上。


    袁大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樣子,雙肩劇烈抖動著;而袁二則單純善良多了,隻見他一個箭步衝到她的身旁,滿臉擔憂地把摔得鼻青臉腫的唯唯扶了起來。


    「小姐,你不要緊吧!」怕的是她不小心「摔」壞了半根寒毛,害他被執法堂主依法嚴辦。


    唯唯歎了一口氣,在袁二的幫助下站了起來。這兩人還真是老實歎!被她「訓練」這麽多天一點都沒變,依然是一副豪爽的直脾氣,混了「黑社會」那麽多年,還學不會狡猾奸詐,這真不是普通的鈍啊!


    本來,她隻是捉弄他們解解悶而已,沒想到後來她竟有些罪惡感,有些於心不忍!因為這兩個呆頭老實到任由她欺負,不反抗、不動怒,頂多露出怕怕的表情而已,這教她怎麽有興致繼續玩下去啊!


    都怪那個方月華啦!沒事跟什麽血狼幫幫主賈沛南狼狽為奸,不顧她的抗議,硬是把她留在這個無趣的地方——血狼幫總壇,然後自顧自地走了,絲毫都沒有替她這名人質想過。


    被關在這裏的期間,唯唯真是無聊透了,隻有一名莫名其妙的老頭跑來跟她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外,她再也沒有看到其他人了。至於為什麽說那名糟老頭莫名其妙呢?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她要睡午覺的重要時刻來,害她邊打瞌睡,邊強打精神來與他說些「好像」不是很重要的話。如果這還不夠莫名其妙的話,她在睡眼蒙朧的時候,彷佛依稀看到他正打躬作揖地求她。啊!她一定是在作夢。


    才想著想著,她就看到那個莫名其妙的老頭朝她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她忍著痛楚,對他露出陽光般的燦爛笑容,隻有遇到好玩的事她才會那麽開心。她悄悄問了身旁的袁大,「這老頭兒是誰呀?」


    袁大老實的回答:「這老頭兒……嗯,老先生是幫主身旁的師爺陳照文。上次他有來見過你。」


    「噢!」師爺好像滿大的。


    「唐姑娘,我們進去再談吧!」陳師爺有禮的說道。


    唯唯隻好強忍著痛楚,一跛一跛地走了進去,袁大、袁二則盡忠職守地在外頭守著。


    「唐姑娘,上次我跟你提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陳師爺慈祥溫和地道,一點也沒有江湖中人的氣息,反倒是比較像飽讀詩書的讀書人。


    「上次?」唯唯拐了一下,滿臉尷尬的神情,突然笑了起來。「哦!你是說那件事呀!乾脆你再說一次,免得我記錯。」


    陳師爺有些一失望又無奈地再說了一次:「我有個小孫女前些日子不幸染上重病,大夫們都東手無策,後來我聽幫主說唐姑娘你是‘聖手鬼醫’顏天宇的得意弟子,能不能請唐姑娘救救我的小孫女?」說到最後,已老淚縱橫了。


    「這還不簡單,有空你就把她送過來好了。」唯唯爽快地回答,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替人治治病當作消遣也不錯呀!就算陳師爺為血狼幫做事,但他的小孫女畢竟是無辜的呀!


    「謝謝你!老夫趕緊回去安排,需要什麽藥材你盡管吩咐袁大他們,老夫先告辭了。」陳師爺喜形於色,大概沒想到唯唯那麽好說話吧!


    等他走了後,唯唯又開始無聊得扳著手指頭玩。


    ·························


    「唉!」唯唯又歎了一口氣,自從躺在她床上的小女孩被她爺爺送來後,她已經歎了不下十次的氣了。


    沒有人陪她討論,她還真是看不下去。陳師爺也不知怎麽回事,匆匆忙忙地把這名小女孩送來,人卻頭也不回地急忙走了出去,害她想跟他說說話解悶都不行!


    這小女孩的病真是棘手,不但有先天性的心髒問題,且常年服用慢性毒藥,怪不得那麽瘦小。唉!這麽複雜的病還真是有點兒傷腦筋。


    唯今之計隻有先解了她的毒,看能不能把她救活,至於她衰弱的心髒得長期的治療才行,而且一定要用靈丹妙藥來調養才行。如果師父在就好了,他身上多的是靈丹妙藥,隨便幾顆就夠這小女孩受益一輩子了。


    唯唯坐在圓桌前,靜靜寫下她「認為」可以解毒的藥方,冷不防地被人從後頭敲了一記響頭。


    「我是怎麽教你的?她中毒太深、身體太虛不可下藥太猛,得循序漸進地慢慢解毒才行,你這亂七八糟的藥量隻會早點送她上西天而已!教你平常要多讀點醫書你不要,你看現在丟臉丟到這裏來了,幸好我及時趕到,否則我的一世英名全毀在你的手上。」「聖手鬼醫」顏天宇氣得哇哇叫,沒想到他「聰明一世、胡塗一時」,竟會被一個有著聰明臉蛋的小笨蛋給騙了。他一直以為她這麽絕頂聰明,應該可以繼承他那絕世的武功和精湛的醫術,成為他的得意弟子,沒想到她聰明歸聰明,可惜全用在調皮搗蛋上,其他方麵一點長進都沒有,武功不學沒關係,但救世濟人的醫術總得學著點吧!不錯!她是學了——在他老淚縱橫、苦苦哀求下,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不過她是挑自己喜歡的部分來學,如疑難雜症、奇病怪症,其他的她根本就不屑學。唉!別人的徒弟對師父都是必恭必敬、小心伺候,而他的徒弟卻是要他小心伺候,深怕她一個不高興拂袖而去,在江湖中胡搞亂搞,壞了他的名號——這也是他不敢告訴她自己名號的原因羅!


    「師父,你怎麽來了?唯唯好想你哦!」


    才怪!自從她下山回家後,一刻也沒有想起她的師父。拜托!好不容易才脫離師父的「魔掌」,她高興都來不及了,怎會浪費時間去想他呢!不過,好話人人愛聽,顏天字被唯唯這一撒嬌樂得眼睛都笑眯了,根本忘了剛才為什麽要敲她一記響頭的原因。


    顏天宇摸著灰白的胡子欣慰地道:「你這小妮子還算有點兒良心,不虧我用糖葫蘆把你‘拐’上山的一片苦心。」


    唯唯幽怨地瞥了她師父一眼,想到自己被一枝不到一文錢的糖葫蘆給騙上山,她就很不得一手捏死當初年幼無知的自己,這麽貪吃!害她從此過著水深火熱、豬狗不如的痛苦生涯——不愛練武會被師父追得滿山打,懶得看醫書也會被他念得頭昏腦脹。天!她是招誰惹誰了,她不過是貪吃了點而已嘛!


    唯唯自怨自艾後,才好奇地問:「師父,你到底來這裏做什麽?」


    顏天字又氣得打了她一記響頭,埋怨道:「你還好意思說!我一聽到你被捉的消息後,就千裏迢迢地趕到血狼幫來想救你出去,想到賈沛南這個臭小子,竟敢捉我的寶貝徒弟,就夠我火冒三丈的!沒想到你在這裏吃得好、睡得好,一點積極要逃跑的打算都沒有,你到底是在搞什麽鬼呀!」


    唯唯被師父敲頭敲得有點兒火大,她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道:「師父,這你就不懂了。你想想看,血狼幫是多麽霸道血腥的幫派,一般人想進來總壇參觀參觀,根本就不可能,而你的聰明弟子——我,不費吹灰之力就住了進來,不但供我吃住、還陪我玩樂,這是多麽大的光榮啊!」她得意地尾巴都快翹了起來,如果她有尾巴的話。


    顏天宇有些不服氣地道:「我還不是照樣進來了,我就不信賈沛南這臭小子能奈我何?」


    「話可不能這麽說,你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溜了進來,費盡心思;而我是正大光明地從轎子內走了進來,而且還睡了一個飽飽的覺呢!」


    「哼!你別得意的太早。」這都已經什麽時刻了,他們師徒倆還有閑情逸致在「吵嘴」,真是師徒一個樣!也隻有那麽古裏古怪的師父才教得出古裏古怪的徒弟。


    「你家的人都已經知道你的‘光榮事跡’。你爹帶著你大哥、二哥和三哥正怒氣衝衝地趕到飛鷹社去,找你的洛大哥算帳,誰教他竟敢沒有把你照顧好。順便等我把你‘救’回飛鷹社再好好打你一頓。」


    完了!他們「好像」什麽都知道了。


    唯唯痛苦地哀歎一聲:「大嘴巴師父,你真沒風度!動不動就向家裏的人告狀,就連洛大哥的事也告訴他們了。」


    顏天宇沒好氣地道:「又不是我跟你家人說的。自從你離家出走後,你的一舉一動早就在他們的監視中了。你如果怕的話,下次就不要那麽皮,連敵人的總壇你都要進來住一住,你還知不知道分寸啊!」


    唯唯哭喪著臉道:「師父,都已經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落井下石。


    真討厭!你快把床上的小病人醫好,不要吵我,我得好好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說辭才行!」


    「這種小病還要堂堂‘聖手鬼醫’出馬,真是亂沒麵子的。唯唯,你把我上次交給你的‘超級靈藥*’喂她吃一顆不就好了,不但可以解毒,還兼護心,簡直是一舉兩得嘛!」原來,顏天宇和他高徒唯唯一樣臭屁。


    「變!」她從懷中掏出一個晶瑩的羊脂玉瓶,倒了一顆雪白的藥丸交給師父,讓他喂小病人置下。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顏天宇牽著唯唯的手向外走去。


    突然.陳師爺衝了進來,氣喘籲籲地道:「你們快走吧!幫主已經帶人過來了。唐姑娘,求求你順便把我的小孫女帶走吧!我不想讓她死在這裏。我的妻子、兒子、媳婦和孫子都被他們毒死了,陳家就隻剩下玉笙這條血脈了,求求你們把她帶走,讓她順利的長大吧!這樣幫主就再也不能利用我的親人控製我,去幫他們為非作歹了。快走吧!我會替你們拖延時間的。」語畢,就一個箭步衝到床前,把玉笙放在顫天宇的背上,急著趕他們出門,顏天宇連抗議的時間都沒有。


    「袁大、袁二,快帶他們從密道走吧!以後你們要好好服侍唐姑娘,才不枉老夫撫養你們長大的苦心。」


    「知道了。」袁二從快被壓垮的顏天宇身上背起玉笙;而袁大則在前麵帶路,匆匆忙忙的跑著。


    不久,他們後方就傳來一陣廝殺打鬥的聲音。唯唯好奇地回頭一望,就看見陳師爺老當益壯地拿起劍,指揮一群顯然是他心腹的手下,和幫主那一大群人廝殺,企圖拖住他們。這是唯唯第一次看到那麽大規模的打鬥,在她天真單純的心靈中,首次感受到「江湖」的殘酷麵,心想——這一點都不好玩!


    她開始對所謂的江湖產生厭惡感了,隻希望離它越遠越好。現在想想,嫁給卓野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點子,反正她又不想行俠仗義,洗手做羹湯也滿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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