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公孫滔依約帶著蘭熏上「雲浪亭」。


    「辛兄,我把蘭熏帶來了。」公孫滔那清朗的嗓音傳遍整座山林,驚起棲在樹頭的幾隻飛鳥。


    蘭熏略為驚惶地環顧四周,突然她的頸背竄過一陣寒栗,她連忙戒備地轉過身去,卻直直望進一雙僻冷的黝黑眸子中,他那犀利的銳芒讓她無由來地感到不安。


    她長得果然是像畫中的模樣,一張宜嗔宜喜的鵝蛋形俏臉,似出水芙蓉般清麗,她的明眸晶燦瑩亮,瓊鼻小巧,櫻唇貝齒,粉腮上還有兩點笑渦,煞是迷人至極,使人看了不禁意醉神馳。


    「辛兄,原來你在這啊。」公孫滔那比平常高亢的嗓音打斷了他們的對望,他譴責地瞪了蘭熏一眼。她沒事幹嘛一直盯著那魔頭看?那魔頭有比他這「玉麵公子」好看嗎?


    不過就是一個其貌不揚的醜男人,也值得她看得目不轉睛嗎?


    哼!沒眼光!


    蘭熏頓時羞紅了玉容,她難堪地低垂下粉頸。她怎幺可以忘情地直盯著那陌生的男人呢?嗯……她對不起公子。


    辛耕昊麵無表情地從樹蔭下步出,他穿著一襲半舊的鐵灰色長衫,若不是那挺拔的傲然氣勢,與那對如兩把利刀般洞悉人心的眼眸,他那平凡的外貌肯定給人一種不起眼的感覺,可惜他那與生俱來的架式是怎幺也瞞不過明眼人。


    「辛兄,蘭熏我已經帶來了,那秘籍與解藥呢……可否交給我了?」公孫滔涎著笑臉,朝他伸出自己的右手。


    蘭熏訝異地抬眸望了她公子一眼,她從未見過她家公子以這種臉色及語氣說話,還有他口中的「解藥」是怎幺回事啊!


    一抹寒霜布上辛耕昊的黑眸,但他仍拋了一隻玉盒給他。「裏頭就是你想要的東西。」


    公孫滔急忙掀開盒蓋,檢查秘籍的真假,等到確定無誤後,他立即服下瓶中的解毒藥丸,然後運功加速催化藥力。


    「沒錯!東西都對了。」公孫滔如釋重負地勾起笑容,將蘭熏輕輕推向辛耕昊。「蘭熏,從此以後你就是辛兄的人了,你要乖乖聽他的吩咐,知道嗎!」


    公孫滔不想違反諾言,把蘭熏留下來,但經過慎重考慮後,他覺得蘭熏不值得讓他與那魔頭扯破臉    她隻是一名小小的婢女而已,他還是先把秘籍安全送回山莊再說。


    蘭熏被推得踉蹌一下,不過她沒放在心上,她依戀地回眸看向公孫滔。「公子,我……」


    她不想離開他啊!不管她在他心中有沒有地位,她這輩子就隻愛他一人。


    倏然——


    一股徹骨的劇疼攫住她的手臂,使蘭熏忍不住皺起柳眉來。「辛公子,你抓痛我了。」


    原來辛耕昊早已霸道地拉她到身旁,像是不想讓她多看公孫滔幾眼似的。「我們走吧!」他的手勁沒有放鬆的跡象。


    「公子……」剩下的那聲「救我」卡在她喉嚨間,怎幺也喊不出來,她隻是戀戀不舍地望著公孫滔,而且被辛耕昊愈拉愈遠——她有什幺立場喊那句話呢?


    辛耕昊沒忍耐多久,便點了蘭熏的睡穴,斷絕她那難分難舍的可恨目光,然後一把抱起她輕盈的嬌軀,不疾不徐地走下山去。


    公孫滔目送他們走遠了,才噙著冷笑拍動手掌。「啪!啪!」


    但是——


    半晌了還沒有其它動靜。


    「你們全死啦!」公孫滔的俊臉快要掛不住了。「還不快追上去!」等人走遠了,他如何追蹤出那魔頭的巢穴。


    四周依舊沒有反應。


    公孫滔逼不得已隻好拉下身段,往最近的草叢堆一探,他這才發現他布署在鄰近的屬下全中了毒,一個個昏死在地上。


    ※     ※     ※


    這是什幺地方啊?


    蘭熏被樹枝燃燒的爆裂聲驚醒後,就發覺自己躺在一處陌生的地方,一個昏暗潮濕的小洞穴中。


    「你終於醒了。」辛耕昊甩掉身上的水珠,拿著一袋皮囊坐在她身邊。看外頭那傾盆的雨勢,今晚他們得在這山洞過一夜了。


    蘭熏突然瞪圓美眸,又羞又氣地盯著火堆旁那幾件烘烤的衣物——她身上的衣衫什幺時候被他脫下的?「你……我……」


    辛耕昊順著她的眼神望過去,輕描淡寫地解釋:「你全身都被雨水淋濕了,我隻好替你脫下衣衫,以免著涼了。」


    他沒有提及自己剛才癡望著她的胴體幾乎回不了神,及花了多大的功夫才遏止住那股疼痛的生理衝動。


    不!他不急著占有她,因為他知道她再也逃不脫他的掌心,她從此是他辛耕昊的女人了,任誰也無法撼動這項事實。


    蘭熏羞憤地擁緊身上唯一的薄毯,渾身顫抖不止地指責他。「你怎幺可以脫……脫下我的……衣服?」他這卑鄙小人!


    「你的人、你的身體已經屬於我了,我想怎幺對你都是我的事。」語畢,辛耕昊把手中的皮囊丟給她。「喝點酒暖身吧!」


    蘭熏被他那森冷嚴酷的語調駭得小嘴微張,他的語氣真是奇怪,居然充滿占有欲!她隻是做他的婢女而已耶!更令人煩惱的是,這男人雖然沒有對她惡形惡狀,或是大吼大叫的,但他那叫人捉摸不定的古怪脾氣,卻叫她忐忑不安——以後她該如何侍候他啊!


    蘭熏虛弱地「噢」了一聲,乖乖喝了口酒。不過,幸好她的新主子不近女色,她不用隨時隨地擔心他會有「不良企圖」。


    「噗!」蘭熏口中的烈酒全噴了出來。「你……你在幹什幺?」


    辛耕昊目光冷漠地瞥她一眼,一副不太想解釋的模樣,而且手中寬衣解帶的動作沒有停止的跡象。


    「你……你別亂來啊,我可是會……會武功的。」她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勉強從齒縫中擠出的威脅卻是說得七零八落。


    「閉嘴!」老實講,辛耕昊已經有一點後悔了,他拿秘籍換來的「寶」,竟然是一個聒噪、幼稚的小丫頭,早知道她那幺吵,他一定會再三地慎重考慮。


    看來他是誤信謠言了,在傳言中,這丫頭被說得像天仙一樣溫柔可人,怎知!與現實中的她差得那幺遙遠!


    可惡!他忽然有一種上當的感覺。


    蘭熏委屈地扁了扁小嘴,不服氣地發出抗議聲。「辛公子,我雖然是做你的婢女,但你也不能不把我當人看啊!」


    咦!這位辛公子怎幺愈脫愈少啊!


    「喂!你……你別再脫了!」他快要被她看光光了。蘭熏在過度緊張下,完全忘記對方不近女色。


    辛耕昊把濕衣物晾在搭好的樹枝上,渾身上下隻留一件蔽體的棉褲。「你餓不餓!」


    「啥?」蘭熏一時反應不過來,呆愕的目光還停留在他那精壯的胸膛上,他的身材真是漂亮,不但肩闊胸寬,而且還有糾結的肌肉長在上頭,比她家公子的體魄好上太多了。


    「不餓就算了。」辛耕昊伸手拉開她抱得死緊的毯子。


    「你要做……做什幺?」她嚇得花容失色,直後悔剛才不該對著他的胸膛發呆,害她失去警覺心。


    辛耕昊歎了口氣,為了他耳根子的寧靜,他勉為其難地出言解釋。「我隻有一條毯子,得一起共享。」


    原來隻是那幺單純的理由啊!蘭熏突然慚愧得抬不起頭來,好丟臉哦!她剛剛幹嘛那幺大驚小怪啊!公子不是說他不喜歡女人嗎!她怎幺還可以誤會他那純潔的舉動?她的思想真是太汙穢了,她得好好檢討一下。


    「辛公子,對不起!剛才誤會你了。」蘭熏紅著俏臉,禮貌地割讓出一塊「地盤」給他。「我差一點忘記你是不近女色的。」搞不好人家還嫌她呢!


    辛耕昊懶得糾正她,他不用問也知道她的誤解來自何人。


    他的長臂一撈,將距離他有點遠的蘭熏撈進懷裏,大剌刺地安置在他的雙腿間。「別亂動!」他以嚴厲的口吻斥責她的扭動。


    天殺的!這聒噪的小妖女要是知道他已情欲勃發,大概不敢抵著他的重要部位亂扭吧!


    「可是這樣靠著好不舒服哦!」蘭熏對著他的胸膛埋怨,盡管她已告誡自己別把他當男人看,但是依偎在他那陽剛的男性軀體上,她的雙頰仍然不受控製地燃燒起來。「辛公子,你身為蘭熏的主子,怎幺可以委屈地跟我擠一張毯子呢……不如你讓我起來守夜好了。」


    「閉嘴!」辛耕昊把她赤條條的嬌軀往上拉,讓她直接趴在他的胸膛上,這幺簡單的動作卻險些害他呻吟出聲。「不準抱怨了。」


    「不行!這樣尊卑不分,我會被公子罵的。」蘭熏清麗的小臉上是一片堅持,她同時還不舒服地蠕動一下。


    她家公子對這種尊卑之事分得最清楚了,她千萬不能丟公子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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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隔天清早。


    蘭熏神清氣爽地醒來,她輕輕移開耕昊放在她腰間的手臂,然後輕柔地離開他的擁抱。


    她整理一下微皺的衣裙,才把他幹掉的衣物折迭好,放在他的身邊,接著隻能無聊地坐在熄掉的火堆旁發呆,由於昨晚辛公子沒有吩咐,所以她不敢隨便喚醒他。


    想起昨晚,蘭熏的腦袋中就有一大片疑雲有待厘清。


    怪了!辛公子昨晚真的好奇怪哦!為什幺對她又吻又摸的?他明明是不近女色的,難道……他不把她當女人看待……


    辛耕昊一睜開眼,就看到她臉蛋上那豐富的表情,一下眉頭深鎖、一下齜牙咧嘴的,他沒有出聲打斷她的沉思,隻是靜靜欣賞她那優美的側麵。


    但沒過多久,蘭熏立即察覺到他的注視,她忙不迭站起身來。「辛公子,你醒啦!昨晚有沒有睡好?」


    她一邊親切地向辛耕昊問早,一邊拿起地上的衣袍,要服侍他穿上。


    辛耕昊一直盯著她那甜美的笑靨,似乎不打算回答,也不打算讓她伺候一樣,直到蘭熏的笑容被他盯得消失了,他才滿意地起身。


    這丫頭害他整晚欲火焚身、睡不著覺,她還敢一臉笑咪咪的模樣?


    怎幺了!就算沒睡好,也沒有必要臭著一張臉啊。好衰哦!蘭熏自認倒黴地咋了咋舌。


    「你摸來摸去的在搞什幺鬼啊!」辛耕昊被她摸得有點「火」了。


    「辛公子,我在幫你穿上衣袍啊。」蘭熏無辜地辯解。他還真是難伺候,以前她也是這樣幫她家公子穿衣服啊,也不曾聽公子抱怨過。


    辛耕昊給了她一記嚴厲的眼色。「你給我離遠一點。」幸好這丫頭不解人事,否則一定會被她看出自己的「異狀」。


    幹嘛?丫鬟服侍主人穿上衣服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他沒事在生什幺氣啊!


    蘭熏唧唧噥噥地嘀咕幾句,委屈地走到山洞外頭,讓他自己去解決穿衣的麻煩。


    不久,辛耕昊走了出來。


    「走吧!」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就順著山徑往下走。


    蘭熏摸了摸自己的臉蛋,沮喪地思忖著:她一定是變醜了,不然辛公子幹嘛一副嫌棄她的樣子!以前她在「公孫山莊」的時候,公子最喜歡看著她的臉了,他說這樣會讓他心情愉悅,不過,辛公子顯然不這幺認為……


    「你還不快跟上來!」


    微慍的吼聲傳進蘭熏的耳中,她連忙跟了上去,看到了他那寬闊的背影,她才放慢了腳步。


    「辛公子,我們要去哪裏啊?」悶沒多久,蘭熏就忍不住問了。


    良久,辛耕昊才吐出答案。「苗疆『孤鶩堡』。」


    「大哥,你怎幺現在才到!」


    突地,從山徑旁的樹上躍下一名年輕人,他的身材頑長出眾,不過他的五官卻沒有與他大哥有相似之處,他長得俊美極了。


    「昨晚的雨耽誤了行程,交代的事你辦好了嗎?」辛耕昊的語氣夾了一絲冷意,他的模樣好象是在跟屬下談話,而不是親兄弟一樣。


    「馬匹、幹糧早就準備好了。」辛耕晁不感興趣地瞄了蘭熏幾眼,就到樹後牽出兩匹駿馬。「我們隨時可以出發上路了。」


    辛耕昊滿意地點頭,隨即翻身上馬,然後把楞在一旁的蘭熏也拉上馬。


    「大哥,你真的要把這女人帶回『孤鶩堡』啊?」辛耕晁那清朗的眼泛起不讚同的眸光。「不如我們就在這裏——」他的右手俐落地劃抹過脖子,言下的殺意已非常明顯了。


    蘭熏驚駭地瞪圓水眸,僵在耕昊的胸前死命地搖頭。「不要……殺我,我……我保證以後一定……乖乖聽話。」楚楚可憐的淚花已經在她眼眶打轉了。


    事情怎幺會演變到這種血腥的地步?難不成辛公子拿秘籍交換自己,就是為了殺死她?嗚……她跟他們有什幺深仇大恨啊……嗚……她可不可以不要玩了……


    蘭熏愈哭愈傷心。


    「不準哭!再哭我就叫耕晁殺了你。」辛耕昊的嗓聲變得粗啞且不耐,藉以掩飾他眼中的情感,看到她嚇到麵無血色的可憐模樣,竟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心痛。


    蘭熏嚇得立即停止哀泣。「我沒有哭了!」


    她趕緊以衣袖抹淨臉上所有的淚痕,開始打起嗝來。


    辛耕晁在一旁看了猛搖頭。「大哥,你什幺時候對女人那幺心軟了?你別忘了這女人是來自哪裏。」依他之見,與其日夜防著這女人竊取機密,倒不如現在就一刀殺了她    反正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蘭熏懼怯地微啟杏紅色的唇,下意識地縮進辛耕昊那安全的懷裏,她沒想到眼前這男人那幺心狠手辣,竟然一直鼓吹他哥哥殺她,好可惡哦!


    「別說了,她沒這個膽子。」兩道濃眉在辛耕昊的冷眸上方糾結起來。


    對!蘭熏在他懷中沒誌氣地拚命點頭,隻要別殺她,他怎幺說她,她都沒意見。


    「大哥,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辛耕晁惡狠狠地橫了蘭熏一眼,然後怒氣沸騰地飛身上馬,快速奔離這山區。


    「辛公子,為什幺那位公子那幺討厭我?」蘭熏悄悄從他懷中探出螓首。「我做錯了什幺嗎?」


    這個問題,辛耕昊始終沒有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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