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芝白的引領之下,我們一路前行,最後跟隨著到了泰山苑中層的一處雅間門口。


    這一處雅間,從外邊看稀鬆平常,門楣正中掛著一塊鬆木牌子,牌子上則寫著“至誠”二字。


    看著那兩個字,我笑了。


    所謂至誠,有“待賓至誠”的意思,從字麵的意思來看,顯然這是一處專門用於見客戶,談生意的房間。


    在這樣的雅間中見我,足見他徽唯本也是廢了一番心意的,而他想必也從這兩個字中給我傳達了一些意思的。。


    走到至誠雅間的正處,領路的何芝白非常懂規矩的敲了敲門,而後才對著裏邊喊話道:“師父,我把霍老板請過來了!”


    隨著何芝白的開口,這間雅間的門被拉開了一道縫隙,裏邊的人在確認過我們的身份之後,才把門全部打開,將我們迎接了進去。


    剛一進門,我立刻便看見徽唯本正推著輪椅坐在一張圓桌子前,而他的四周則分別立著兩個幫忙的服務員,正慢慢的擺設著碗筷盤碟。


    放眼而看,這至誠雅間裏的裝修輕快幹練,房間不大,桌子也小,故而給人一種貼近溫馨的感覺。


    也因此,端坐其中的徽唯本也沒有了剛才在懂事會場的威嚴,看上去平易近人,隻是一個非常幹練的老頭子了。


    在相對平和的氣氛中,徽唯本見麵微微衝我笑著,用略帶興奮的語氣開口道:“霍老板,讓老夫我看看你身上的傷如何?”


    隨著徽唯本的話,徽二丫頭將我徑直推到了她爹的身邊,隨後那小女人又適時的,將我受傷最重的手臂提了起來,展示給他父親看。


    二丫頭提起我的手,如做廣告一般對她父親說道:“爸!霍老板這一身的傷都是為我受的,而且它還救過您,這次您見到活人了,可的好好獎勵一下!”


    二丫頭這幾句話,我心中是非常受用的,因為說起來,我和徽家人打了這麽多的交道,可是真金白銀的好處卻是一分錢都還沒能拿到的。


    這一次,我為他們做了這麽多,也總該讓他們放放血了吧?


    在我殷切的期待中,徽唯本點了下頭,但並沒有直接回答或者許諾我什麽,而是扭頭望向已經擺設好碗筷的桌麵道:“霍老板,咱們先吃些東西吧?你渾身是傷,可得好好補補。”


    徽唯本的顧左右而言他,令我有點小失望,不過轉念一想,這不是那些有錢人的一貫作風麽?


    況且他百忙之中找我來共進午餐,想必也不會讓我空手而歸的吧?


    對此,我心領神會點了點頭,又扭身衝徽二丫頭抗議道:“我要吃東西了!您還綁著我呢?”


    對問,二丫頭衝我調皮的齜了下牙,而後伸手鬆開了我輪椅上的幾個束縛帶。


    就在我的上半身獲得解放之後,這間“至誠”雅間的傳菜口也送進了第一道菜。


    看著那放在桌子正中的一道菜,徽唯本皺著的眉角微微舒展,隨後他拿起筷子,指著那菜肴便道:“還是魯地的老規矩,這第一道菜便是整個宴席的名字,這樣吃起來才……名正言順!”


    說完這些,徽唯本又將話鋒一轉,扭頭問我道:“霍老板,我賣個關子,你能不能看出這第一道菜,製作的是什麽食材?”


    對問,我先是一愣。


    徽唯本這個人是徽家的掌局人,也是我目前所見過的,五髒廟最大的一位方丈。


    他這麽處心積慮的和我說話,定然是有自己獨特的考量的,因此想必這道菜裏,也定然有些含義在其中。


    因此,我立刻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向擺在圓桌正中的那一道菜,仔細“品味”著徽唯本傳達給我的含義。


    這一道菜,樣子非常怪,是一種類似於海蜇或者白百合的透明膠裝物,被厚厚的湯汁勾著芡,乍一看,甚至分不出它是植物還是動物。


    初一眼,連植物或者動物性食材一眼都看不出來,也難怪他徽唯本會拿這道菜來考我。


    不過可惜的是,這道“題”他難不住我,因為這個菜的出處是水產,而水產門類,我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


    因此,看著這果凍肉一般的玩意,我準確的說道:“您這是裙邊!下八珍之一,這道菜是咱魯北的名菜,白汁裙邊!”


    所謂裙邊,並不是指代我們平常所穿的裙子,而是甲魚身上最好的一圈軟肉。


    因為這一圈肉如果完整的從甲魚身上替代下來後像極了圍裙的形狀,故而在行話中被稱做“裙邊”。


    其實,甲魚不是什麽稀罕東西,因此產自甲魚身上的裙邊自然也不算十分難見的物件,但問題是一隻甲魚身上能稱作裙邊的軟肉量實在少,所以按照物以稀為貴的選擇,這裙邊就成了下八珍之一的玩意。


    我知道,眼前的這一盤白汁裙邊,雖然看上去普普通通,可是實際上是“含金量”很足的,因為這樣的一盤菜往往要用幾隻甚至十幾隻甲魚的裙邊才能湊夠。


    用這樣的菜作為頭菜,足以看出徽唯本對我的重視和……拉攏。


    待我說完,徽唯本點頭肯定道:“沒錯,是‘裙’。”


    說完這句,徽唯本還不忘誇讚我道:“霍老板好眼力呀!一個家常菜館的小老板能有這樣的見識,很不簡單了。”


    對此,我微微一略道:“您過譽了!”


    接下來,徽唯本沒有在“考察”我什麽。


    而後,那些幫忙的服務員又依次在這“裙邊宴”上“點綴”了紅燒帶魚,薑汁鬆蛋和肉醬茼蒿。


    四個菜成一席後,按照魯地的規矩,我與陪坐的徽嗣杺,何芝白一起,將目光齊刷刷望向了徽唯本,等他夾菜或者祝酒,璿兒開宴。


    在寂靜的等待中,徽唯本拿起筷子,隨後衝我說道:“霍老板,我有中風,不能喝酒,所以咱們今天罷杯,家常菜肴,你多吃,不要拘束。”


    說話間,徽唯本將一塊子帶魚夾進了我的飯碗,隨後“意味深長”的囑咐我道:“霍老板!帶裏有刺,你得細嚼慢咽,多多品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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