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驕的精神狀況愈來愈差。


    巴娜娜和廖大期陪同巴驕到醫院做了徹底的檢查。


    結果檢查報告出來說巴驕的肝出了問題。


    主治醫師和巴娜娜提到了巴驕的狀況,他認為依巴驕目前的病情最好的方式就是手術。不過,醫藥費所費不貲。


    是的,無論如何,一定要治好巴驕的病。


    然而眼前得麵對的是一筆龐大的醫藥費。


    巴娜娜一個人坐在醫院休息室的椅子上,猶豫的拿出包包裏的存摺。


    她將存摺打開,眼光在上麵的數字上遊移著。


    她向來將錢財看成是身外之物,對於賺錢這檔子事一點都不積極,手邊更是沒什麽積蓄。


    這時她才了解一句話:「錢非萬能;然而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


    怎麽辦?一時之間,去哪裏籌這筆龐大的費用呢?


    最後她闔上了存摺,輕輕的歎了口氣。


    而她的這些反應都看在一旁的廖大期眼裏。


    廖大期朝娜娜走過來。「怎麽了?」


    「呃……」她不知道該不該讓廖大期卷入她的憂慮中。


    「擔心醫藥費的問題?」廖大期看著她。


    「呃……」沒想到一眼被看穿,她有點心虛。


    「如果是醫藥費的問題,別擔心,我可以解決。」


    「你?不行,這怎麽可以……」


    「我隻是想幫點兒忙。你該不會連這一點心意都要拒絕我吧?」廖大期說。


    「呃……謝謝你的好意。」


    「那你是答應囉?好,就讓我來幫你。」


    「不過,就當是我向你借的,這筆錢無論如何我都會還你。」巴娜娜說。


    「我不要你還。如果你當我是朋友,就不要提還錢的事,好嗎?」


    「我當然當你是朋友。可是朋友是一回事,欠錢又是另一回事,總之,我會盡快想辦法把錢還你。」巴娜娜很堅持。


    「巴娜娜……」他抓住她的肩,手指像是要嵌入她肩膀裏去似的。


    「對不起!我有我的堅持。」巴娜娜定定的看著他。


    他隨即歎了一口氣。


    算了。


    「好吧,但你要答應我,別太勉強,如果一時之間沒辦法,那就慢慢還,好嗎?」


    巴娜娜朝他點點頭。「嗯……對不起。」


    「沒關係。我隻是不希望……看到你一個人這麽辛苦。」廖大期說。


    巴娜娜定定的看著他。「廖大期,謝謝你。」


    他很自然的摟著她的肩,像好朋友那樣。「走吧,巴老爹還在等我們呢。」


    巴驕很快的住院。


    手術前,巴娜娜守在巴驕病床前。


    這時廖大期也來了。


    平常幽默慣了的巴驕,此時仍不改其樂天的個性,他看著眼前的巴娜娜和廖大期,笑著說:「大期,答應巴老爹一件事。」


    「什麽事?」廖大期說。


    「最近我老愛打瞌睡,要是我在手術過程中太貪睡了,從此再也不肯醒來,那你答應巴老爹,好好照顧我家丫頭。」巴驕說。


    「巴老爹……」廖大期不知該說些什麽。


    反而是巴娜娜生氣了。「爸,你在說什麽啦?你一定會沒事的!」


    「我知道啦。可是老天爺這麽喜歡我,萬一弛要我提早去報到,依我的個性,怎麽好拒絕呢!」


    巴驕輕鬆的模樣,像是在說別人的生死問題。


    「巴老爹,你盡量放寬心,別想太多了。」廖大期安慰他。


    手術的過程不僅是病人和死神的拉鋸戰,更是病人家屬身心的一大折磨。


    巴驕進手術房已經好幾個小時了,這期間,巴娜娜不吃也不喝,甚至坐立難安。


    廖大期索性強拉她到醫院附設的餐廳,幫她點了一大堆的食物,但巴娜娜就是沒胃口。


    廖大期終於生氣了。「你這樣怎麽照顧巴老爹呢?我看啊,巴老爹手術還沒完成,你可能就已經倒下來了,那到時候誰來照顧他呢?」


    或許是廖大期的話不無道理,也或許是廖大期的嗓門太大了,總之巴娜娜像是突然醒了似的,隻見她拿起筷子,開始一口一口地吃起飯來了。


    「別光吃飯,要配菜。」廖大期口氣很嚴厲。


    廖大期簡直像軍官一樣,巴娜娜倒也配合,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沒多久,大概是吃飽有體力了,巴娜娜突然蹦出一句話:「廖大期,你今天好凶喔。」


    「啊?」廖大期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那是因為你一副失神的樣子,怎麽勸你都聽不進去,我隻好板起臉孔『教訓』你了。」


    「好了,我現在已經吃飽喝足了。我們可以走了嗎?」她心裏牽掛著在手術房裏的巴驕。


    「當然。」廖大期當然了解巴娜娜的心事。


    巴娜娜霍地起身,立刻朝餐廳大門走去。


    廖大期很快的追上她。「巴娜娜。」


    他和她並肩走著,他的手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


    巴娜娜一怔。


    「別急,巴老爹沒事的。」廖大期的聲音很溫柔。


    這一次,巴娜娜才發現廖大期的手心溫溫燙燙的,像一顆跳動的心,不斷的將熱力藉由手掌傳送到她體內。


    讓人很溫暖,讓人很安心。


    她終於知道為什麽在安養院的那一次,廖大期要這樣握著她的手不放了。


    因為,在生命最低潮的時刻,最需要的就是被這樣的手緊緊握著。


    他們像一對親密的情侶手牽著手,在醫院的走廊上走著。


    巴娜娜的心漸漸的、漸漸的平靜下來。


    巴驕的手術很成功。


    醫師還特別交代病人近期之內不可太過操勞,要好好的休養。


    巴驕出院後的某一天,他把巴娜娜叫了過去。


    「女兒,該是結束小吃店的時候了。」巴驕說。


    「爸……」巴娜娜欲言又止。


    「別說爸放棄得太快,我早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麽一天的。」


    「爸……再怎麽說,這都是你幾十年來的心血啊。」


    「我現在看得很開。其實在進手術房之前我就已經決定了,隻要我撐得過這關,我就要結束這家店。丫頭,老爸真的不希望因為這家店把你綁得死死的,所以我決定要將它結束,希望你能幫我跟期盛公司談談。」巴驕說。


    和期盛公司談?那不就是廖大期?


    也好。


    該還清的就要還清。


    該放手的就要放手。


    巴娜娜找到廖大期。


    當她提出小吃店即將結束營業的想法後,廖大期覺得不可思議。


    「結束營業?如果你是為了償還欠我的債務,那我拒絕接受。」


    怎麽?


    以前的廖大期不是處心積慮的想讓巴驕小吃店結束營業嗎?


    怎麽現在竟然開口反對?


    她將巴驕的意思轉告給廖大期知道。


    她接著補充說:「我想過了,為了專心照顧我爸,我勢必得放棄店裏的工作。」


    「那你們靠什麽過活?住哪裏?」廖大期問。


    「我爸的朋友有間房子空著,他答應讓我們承租。我可以利用一些空檔在家裏接插畫的案子。這樣,一方麵可以照顧我爸,一方麵時間又可以自由調配。」


    廖大期低頭沉吟著,半天沒開口說話。


    然後他抬起頭來。「好吧,既然你想清楚了,我就幫你這個忙。」


    巴驕小吃店終於在廖大期的手中結束營業了。


    不過和從前不一樣的是,廖大期這次一點成就感也沒有。


    難道這不是當初他「混」進這家店的最終目的嗎?


    那麽既然他的目的達成了,他應該感到高興的,不是嗎?


    然而他卻高興不起來,反而覺得心頭悵悵的。


    當他看著破舊的小吃店被拆除,他覺得身體裏有一些東西也被掏空了。


    小吃店被大片大片的拆除,他的心也被無形的「怪手」一片一片的挖空。


    頃刻之間,一切變得空空蕩蕩的。


    他抽空撥了電話給巴娜娜。


    「是我。我在小吃店這裏。」廖大期說。


    電話裏傳來巴娜娜的聲音。「都拆了嗎?」她知道今天是小吃店的拆除日。


    「嗯。」


    「啊,全拆了呀……」巴娜娜在電話另一端似乎歎了一口氣。


    「巴娜娜……」廖大期欲言又止。


    「怎麽?」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一句話……」


    「嗯?」


    「你說過,你從來沒放棄,隻不過把實現夢想的『那一天』稍稍延後了一些。」


    「是啊,我是說過這些話。我一直認為,隻要你不放棄,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你朝夢想之路走去。然後總有一天你會發光、發熱。」巴娜娜說。


    「謝謝你,我終於想通了一件事。」廖大期說。


    「什麽事?」


    「我近日內會將公司的一些事情處理好,然後將公司結束掉。」


    「啊?」


    「我決定出國深造,朝我的興趣去發展。」


    「廖大期,你……真的想清楚了嗎?還是一時的衝動?」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而且,我要謝謝你,是你給我勇氣和力量。」


    「我,呃……哎呀,說得好像我多偉大似的……」


    「我說過了,你是一位很好的朋友。」


    「謝謝你。」她在電話的那頭笑得很開心。「聽了你的話,我的心都快飛起來了。」


    「巴娜娜……」


    「嗯?」


    「我們是……朋友嗎?」


    「是啊,我一直當你是我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


    「呃,如果是以前我不敢說啦,不過現在我可以很肯定的跟你說,你,廖大期,還有我,巴娜娜,我們是一等一的好朋友。」


    「真心話?」


    「是啊,真心話。」


    兩人各自對著話筒開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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