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鈸、噴呐聲在洛水城最大的那條街上響起,嘈雜的人聲混合著不曾停過的炮竹聲。


    八人抬著的喜轎裏,一身大紅繡袍的步荊紅端坐著,沒有新嫁娘的嬌羞緊張,絕美的臉上沒有表情。


    方才她拜別了依依不舍的雙親,在靈娥的攙扶下坐進喜轎,那時似乎有道銳利的目光穿過喜帕刺向她。


    步荊紅不用猜也知道,那目光的主人肯定是來迎娶她的楚易勳,她的丈夫……


    眸光如此森冷的男人,恐怕不怎麽好應付吧?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淡淡的仇恨浮上她的。


    ***************


    在媒婆的牽引下,步荊紅手裏被塞進一條紅繩,跟著紅繩另一頭不甘願的楚易勳,緩緩地走過紅色地毯,停在早鋪好的跪墊前。


    就在司儀要喊一拜天地之際,門外突然又傅來炮竹聲,不一會兒,步荊紅隱約聽到賓客們的抽氣聲。


    “這……王爺,這是怎麽一回事啊?可把我給搞胡塗了,怎麽會多出一個新娘子呢?”媒婆不解地問。


    她做煤婆少說也有二十年了,在洛水域算得上小有名氣,連她都沒碰過拜堂時,突然又跑出一個新娘的怪事……


    步荊紅一聽,雙腿猛地發軟,要不是霞娥眼明手快地從後鈑扶住她,恐們她早癱在地上了。


    她的窘態全落進楚易勳的眼底,這正是他要的結果。


    坐在堂上的八五爺一臉尷尬,眾人不解和狐疑的目光全投射到他身上。


    “人都到齊了,司儀呢?怎麽了,嚇傻啦?還不繼續?良辰吉時都快過了呢!”楚易勳笑道。


    步荊紅睜大雙眼,難以置信身邊的男人居然這樣對她。


    “等等!姑爺……再怎麽說我家小姐也是遵從聖旨之意嫁到王府來的,您這麽待我家小姐,未免欺人太甚!”


    靈娥氣不過地想替主子出氣。


    她一直相信好人有好報,像小姐這般美麗、善良的女子,怎麽能受這樣的侮辱呢?


    “說得好!”楚易勳鼓掌叫好,臉上沒有一絲不悅。“真不愧是洛水首富家的丫鬟,就連教訓人也是有板有眼的。”


    靈娥俏臉一僵。


    “靈娥不敢,隻是希望姑爺給我家小姐一個交代。”


    “交代?”楚易勳俊美的臉上仍帶著笑意。“正因這樁婚事是皇上所賜,所以我楚易勳就算百般不願,不也乖乖的娶了,不是嗎?”


    聞言,八王爺氣得漲紅了臉。


    “易勳!你這個孽子還不住口?”


    要不是這不肖子用逃婚來威脅他,要不是擔心抗旨會拖累不少人,他哪會放任此等荒唐之事發生……


    當初就是擔心易勳會被那個名叫花顏的花娘迷昏頭,加上住在後院裏的那個禍害……他才會急著向皇上請旨,讓步家閨女趕緊嫁過來。


    沒料到易勳這不肖子反而借此威脅他,若不讓花顏一起進王府,他便會離家出走。


    若真引起皇上勃然大怒,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這可不行啊,荊紅還不知道這個要和她做姐妹的人是誰呢!”


    楚易勳說完便掀開另一個新娘的喜帕。


    在場的眾人又是一陣嘩然……


    “我的天啊!那不是夢香樓的花魁,花顏姑娘嗎?”賓客中有人驚呼道。


    步荊紅雖然隔著喜帕,還是聽得一清二楚,驚呼聲中不乏對花顏美貌的讚歎聲。


    她聽別人說過花顏,據說她才貌雙全、歌藝絕佳,許多王孫富豪爭相拜倒在她的裙下,隻是沒想到連自己的夫婿也是其中之一


    “小……小姐……”


    靈娥的聲音微顫,步荊紅知道她已氣得渾身發抖了。


    雖然名義上是主仆關係,但她們的感情卻像姐妹般要好。


    與其說靈娥對她的好是因為忠心,倒不如說是一種姐姐對妹妹的關愛,所以發生這種事,靈娥鐵定比她還生氣。


    “顏兒,還不快來拜見你的姐姐!”


    看著步荊紅,楚易勳狹長的眸裏盡是戲譫的笑意。


    “是。”花顏儀態萬千的緩緩福了福身,嬌滴滴的開了口:“姐姐,今後顏兒要是有什麽不懂事的地方,還望您多擔待了。”


    絞緊紅繩的手心早被汗水濡濕,她的心中其實也是百感交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驚訝多於憤怒。


    楚易勳沒說錯,這是一樁沒有愛的婚姻。


    可……他難道就得用這樣激烈的手段向聖上抗議嗎?


    真夠狠的!


    奉旨成親的同時納了個妾,還是個豔名遠播的花魁,這不等於在召告世人,他楚易勳寧可娶妓,也不願娶她步荊紅嗎?


    她是生氣的,甚至想要不顧一切的轉身離去。


    可是……這樣的想法一旦付諸行動,楚、步兩家所要付出的代價,恐怕不是她所能想像的。


    步荊紅不由得輕歎口氣、露出苦笑,心想她都願意為了讓父母安心而坐上花轎,還有什麽不能忍的?


    如今她多受了點屈辱又何妨?


    頂多明天成為眾人閑聊、嘲笑的對象罷了……


    “怎麽了?我貞慧賢德的好妻子,不願意向你的妹妹打聲招呼嗎?”楚易勳一臉諷刺地對步荊紅說道。


    不知為何,他在瞧見喜帕下輕點胭脂的唇漾著淡笑時:心裏頓時感到不舒服。


    她的反應和他的計劃有些出入,他原本以為此舉會將步荊紅逼得奪門而出,或是怒斥、或是嚎啕大哭,然而這些就是他的目的。


    他不要這個女人,羞辱她,就是要她看清楚自己的身分。


    沒想到她會這樣平靜,平靜得給人一種置身事外的錯覺。


    “夫君說得沒錯,這是皇上所賜的婚事,夫君或荊紅皆沒有做主的權利;既然夫君如此喜愛花顏姑娘,荊紅當然十分願意成全,從今以後自當與花顏姑娘姐妹相稱、互敬互愛。”


    圓潤清脆的聲音說出萬分得體的話,雖然沒人見到步荊紅的容貌,可她的聲音和話語卻已經擄獲眾人的心,將心全靠向她。


    “嗬嗬……好好!好孩子……”如坐針氈的八王爺心情大大的轉好,看來他的親家將女兒教養得極好。“難得我的媳婦這麽識大體,真是王府之福啊!”


    八王爺拿出手巾拭汗,此事既然解決了,婚禮最好也快快結束,以免夜長夢多。


    在八王爺的示意下,原本愣在一旁的司儀這才清了清喉嚨,再次喊道:“一拜天地……”


    想看好戲的賓客,麵色凝重卻強顏歡笑的主婚人,神色陰沉難測的新郎信,加上一進門就遭到羞辱的新娘子,一旁還有個笑吟吟的小妾,這場極詭譎的婚禮再次進行下去……


    ***************


    銀白的月光灑落於中庭,凝暉閣內點著紅燭,白煙嫋嫋。


    繡帳錦被絲毫沒有被動過的跡象,還整齊的疊在床榻的內側,桌上的酒杯更是被冷落在一旁。


    步荊紅沒等楚易勳進新房,早早就要靈娥幫她換下嫁衣,拿掉壓得她頸部發疼的鳳冠。


    一頭墨黑的及腰長發被放下,步荊紅細致的臉上沒有“棄婦”該有的哀怨與淚痕;她反而一派優閑的坐在桌前,翻著從步家帶來的書,似乎早就料到今晚楚易勳不會來。


    捧著洗臉水進屋的靈娥見她這麽平靜,忍不住歎了口氣。“我該慶幸自己跟了個冷靜的主子嗎?”


    盛滿水的銅盆被她重重的放下。


    步荊紅沒抬眼,忽略靈娥故意弄出來的聲響,嘴角微微勾起。“難不成你想要一個大哭大鬧的主子?”


    “也不是這麽說啦,隻是你更少也不要這麽悶不吭聲啊!人家都騎到咱們頭上來了耶!”


    “你是指夫君納妾的事?”


    “要不然呢?難道還有別的事嗎?”靈娥翻了翻白眼。


    步荊紅漾出一抹淺笑。


    “這樣不是很好嗎?”


    “好?小姐!你是不是瘋子?有哪個姑娘在成親那天,丈夫同時納了妾,做正室的還會說好?”


    “傻靈娥,這樣不正好如了我的意嗎?夫君不喜歡我,我對他也沒有感情,成親本來就不足我們願意的。原本我還擔心他會因嫌棄我而休妻,讓咱們步家蒙羞,幸好他夠理智,知道這樣做會使兩家犯上欺君大罪:這下可好啦,他另外納了個喜歡的女人為妾,我也不必讓爹娘煩心了。”


    “可是……”靈娥忍不住替她抱屈。


    心地好,長得又美的小姐,怎麽就得受這樣的罪呢?


    她在大街上經常聽見他人說起姑爺,雖然也有些風流韻事,可大部分的人都稱讚他做事公私分明,對屬地的農民也很寬容;去年因為旱災收成少了些,聽說姑爺還下了令,田賦暫緩一年免收。


    這樣的姑爺,她當初還希望他在娶了小姐之後,能好好地待她呢,沒想到……


    “相信我,靈娥,這真的是我想過的生活。”


    步荊紅說得很有自信,卻沒發現自己瞼上那抹淡淡的愁……


    ***************


    楚易勳昨夜果真未進新房,偌大的王府傳什麽都慢,就是流言傳得飛快,不一會兒整座王府全傳遍了。


    “是啊!聽說整晚都沒進新房耶……”


    “是咽、是啊!聽說是在二夫人的結綺院待到天亮喔……”


    “唉!可憐喔……”


    一群人故意在步荊紅經過時尖聲大笑。


    在這座偌大的王府裏,要學會做人處世的道理很難,但要學會巴結得寵之人和落井下石卻很容易。


    步荊紅一點也不在意旁人異樣的眼光,她神采奕奕地越過她們,對她而言,再惡毒的目光她都碰過,這些不算什麽。


    她一身清雅的湖綠衣衫,和以前一樣蒙著同色麵紗,梳著厚厚的瀏海,領著靈娥往大廳走去。


    “夫人早啊!您走得這麽急,是要給王爺請安去嗎?”剛剛擠在人群中竊竊私語的一個嬤嬤,突然擋住步荊紅的去路。


    “嗯。”步荊紅輕哼一聲算是回答。


    這是她的性子,對於不熟的人,她一向話不多,但這可不代表她會任人欺侮,必要的時候她絕對會給予反擊。


    “您這才要去啊?剛剛世子已經陪著二夫人去向王爺請安了。”嬤嬤一副瞧不起她的模樣。


    對她們這些下人來說,失寵的夫人是一點也比不上屋裏的那位二夫人。


    “是嗎?”步荊紅輕扯嘴角。“聽這位嬤嬤的口氣,是覺得我不用去向公公請安敬茶了嗎?”


    “呃……奴才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嬤嬤被這麽一問反倒一臉難堪,似乎有些了解,這個看似柔弱的夫人,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麽好欺侮。


    晶瑩的美眸閃著不容輕蔑的光芒,步荊紅正色道:“身為楚家媳婦,向公公請安是分內之事,至於二夫人陪著世子去請安,那是她有孝心,嬤嬤不應該混為一談,明白了嗎?”


    “是……奴才知道了。”


    剛才取笑步荊紅的奴婢們,這下全閉上嘴巴不敢吭聲,恭敬地目送著步荊紅及靈娥離去。


    原本她們還不相信外傳步家小姐雖然長相不好,但理家的能力卻出奇的好,步家所有的產業全靠她一手打理得妥妥當當。


    可光憑她臨走前的那一瞥,在場的人全都屏住呼吸,震懾於她飽含威嚴的目光之下,不得不相信那項傳言了。


    ***************


    一步人大廳,步荊紅立即看見一名身著紅衫的妖豔女子,她正柔若無骨地倚著一旁的男子。


    看這女子一身珠釵玉飾、紅衣紅裙的新婦打扮,想來必定是眾人口中的花顏姑娘。


    至於她倚著的那個男人,恐怕就是她那個從小就訂了親的夫君。


    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丈夫,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有本事讓所有女人為他神魂顛倒。


    上天似乎對楚易勳特別厚愛,六歲那年看他就覺得他好看了,沒想到現在的他更是俊美迷人。


    視線交會,他們之間激起了些微火花。


    從他的目光裏步荊紅知道,自己的出現讓他有多厭惡,可她並不在意。


    挺直了背脊,她優雅地往前走,向坐在椅子上的八王爺福了福身。


    “媳婦荊紅,向公公請安敬茶。”瑩白的手接過靈娥遞來的茶杯,她恭敬的捧上前。


    “好、好!”接過茶杯,八王爺象征性的啜了一口。


    “姐姐早啊,昨夜睡得可好?”


    花顏終於願意稍稍離開楚易勳,來到步荊紅身旁。


    看著她不懷好意的媚笑,步荊紅不禁失笑。


    她哪會不知道花顏話中帶話,不就是在向自己炫耀,楚易勳昨夜是在她房裏過的嗎?


    “很好,一覺到天亮。”她從容的說道,沒有一絲難堪。


    “喔……是嗎?”步荊紅回答得簡單爽快,倒是讓原本想羞辱她的花顏一時語塞。


    楚易勳定定地凝睇眼前蒙著麵紗的女人,薄唇勾出一抹慵懶的笑意。


    “都成親了,幹嘛還蒙著麵紗?咱們王府可不時興這個;俗話不是說,醜媳婦還是得見公婆的嗎?”


    “易勳!你給我住口!”八王爺怒喝道。


    他真搞不懂這個孩子,易勳雖然性格自負多變,可也不曾像現在這樣一出口就傷人。


    步荊紅愣了一會兒,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地忽略心底那股微微的疼痛。


    她知道他森冷的眸光還注視著自己,所以她強迫自己冷靜地迎視他。


    “夫君應該知道荊紅為何需要蒙麵。”


    “喔?你這麽說是在怪我羅?”


    說到底,這女人就隻會利用自己當年救了他的事,要他覺得愧疚。


    “不,隻是荊紅已經習慣將麵紗當成第二張臉。”


    “第二張臉?”楚易勳黑眸一沉,斂起笑臉。


    看著她淡綠色的麵紗,他突然有股衝動想街上前去掀開它,瞧瞧藏在它後頭的那張臉,是否也像她的聲音那般平靜。


    “麵紗自荊紅六歲起就成了貼身之物,荊紅一日都離不開它……”


    “好了、好了!沒關係的荊紅,隻要你不想拿下麵紗,就不需要勉強拿下來;從今天起,不許有人再拿這件事作文章,聽到了沒有?”八王爺沉聲說道,對於這個媳婦,他實在感到愧疚。


    “無所謂!反正她拿不拿下來,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我還有事先走了。”楚易勳眯起眼,分不清臉上的神情是憤怒,還是不在乎。


    不再看步荊紅一眼,也不理會嬌聲叫喚他的花顏,楚易勳逕自轉身,大步離去。


    “等等我呀!夫君……”


    花顏輕跺了下腳,提起裙擺追出去之前,又回頭瞄了步荊紅的背影一眼。


    這樣一個連麵紗都不敢拿下來的女人,想跟她這個夢香樓的花魁比?哼!看來隻是醜相……


    ***************


    八王爺見楚易勳和花顏走了,這才無奈地歎了口氣。


    “荊紅,楚家實在虧欠你太多了,昨兒個讓你受到那麽大的委屈,現在又……唉!”


    出了這種事,他這個八王爺恐怕會成為全洛陽人的笑柄……


    “公公快別這麽說,荊紅一點也不覺得委屈。”步荊紅有些木然地回答。


    “可昨天那件事,恐怕已經傳遍整個洛水城了,步家那兒……唉!本王真不知道該怎麽向親家交代……”八王爺一臉愁容。


    步荊紅淡然地看著焦急的公公,她其實並不是那麽在意楚易勳納妾的事。


    “荊紅不會放在心上的,爹娘他們想必也能諒解。”


    見她這麽平靜的回答自己,八王爺反而輕鬆不起來,愧疚以排山倒海之勢襲上心頭,他脫口而出:“楚家欠你太多了,將來本王一定會設法補償你的。”


    八王爺的這些話,讓步荊紅心中突然興起一個想法。


    “公公是想對荊紅做一些補償?”


    “沒錯,隻要你開口,我說到做到!”


    步荊紅點點頭。“既然公公開了口,其實荊紅的確有件事想請公公成全。”


    “喔?你說說看。”


    她頓了頓才說道:“公公應該知道我爹娘隻有荊紅一個女兒,膝下並沒有其他子女……”


    “這事兒我知道。”八王爺點點頭。


    “那麽公公是否聽說過,步家的產業是由誰打理的?”


    “這……”


    八王爺其實聽過外頭的傳言,親家步青雲偌大的產業全交給步荊紅掌管處理。


    可他著實無法相信,畢竟她是個弱女子,要她拋頭露麵地跟男人談生意,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公公,其實外麵的傳言是真的,步家的產業確實是荊紅在處理的。”


    “啊……”


    “不過小姐很少出門,對外所有該聯絡的事,小姐一向是交給管家,再由管家交給複華少爺的。”靈娥在一旁急急地插嘴。


    “複華少爺?”八王爺聽得一頭霧水。


    “是霍莊的霍複華公子。”步荊紅說道。


    “王爺,霍莊跟咱們步家有合作關係,所以對外的事,小姐全交給複華少爺辦。”靈娥又插嘴了。


    “荊紅,你告訴我這件事是要……”八王爺撚著胡須,若有所思。


    “荊紅是想請求公公答應,爹娘年邁,荊紅不希望家中雜事煩擾雙親,所以希望公公能讓荊紅繼續管理步家的產業。”


    “這……”


    步荊紅當然知道八王爺的為難。


    “公公其實不用擔心,除非必要,荊紅絕不會任意拋頭露麵;更何況步家產業中還包括了我爹給我的嫁妝,如今它也算是王府的產業了,為人媳婦,幫公公管理產業,這樣應該不為過吧?”


    她說得理直氣壯,再加上是他們楚家負她在先……


    “好吧,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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